第105節(jié)
徐清猗“嗯”了一聲,與他貼得更緊密了。 馬蹄落在青石磚上聲響清脆,經(jīng)過鬧市后進入了一個稍微僻靜的區(qū)域,然后馬車才停下。 方長庚先跳下馬車,武靖侯府門口立即有幾個仆從以及丫頭婆子小跑出來迎接,個個都笑得熱情極了,好像他們就是侯府里生活了多年的正經(jīng)主子似的,倒和之前想象的有些出入。 沒想太多,方長庚伸手扶徐清猗下來,然后在一眾人的簇?fù)硐氯d堂拜見顧尚仁。 吳奶娘從下船以后就沒什么好臉色,看到牌匾上武靖侯府四個大字時表情更加僵硬,直到那幾個丫頭婆子出來才稍稍緩和了一點,跟在徐清猗身后往里走,端的架勢一點也不輸別人。 顧尚仁已經(jīng)坐等了半天了,茶水也換了幾道,次子顧清禹年方十三,是侯爺府唯一的少主子,被顧尚仁耳提面命坐在這兒等他從未蒙面的jiejie與姐夫,這時已經(jīng)皺起了眉:“怎么這么久還沒到?我和陳恭約好了出去的。” 陳恭是國子監(jiān)祭酒陳老的小兒子,與顧清禹同歲,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玩伴。 話音未落,顧尚仁就重重拍了一下桌幾,斥道:“早跟你說過無數(shù)遍,做人穩(wěn)當(dāng)些,不可妄言輕動,就你如今的德行,我如何放心把侯府交給你?!過會兒你jiejie到了,若是再敢冒不敬之言,接下來三個月你別想踏出侯府一步!” 顧清禹張張嘴,深吸了一口氣,心底已經(jīng)暗暗翻了無數(shù)個白眼,說話也有氣無力的:“知道了?!?/br> 他從記事起就知道他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jiejie,但下人們很少在他跟前提起,尤其是在他生母面前更是諱莫如深,他向來大大咧咧,自然就沒太當(dāng)回事, 其他朋友都十分羨慕他在侯府中獨大,沒有兄弟爭寵,然而事實是他的生母至今還是一個小妾,連他自個兒都想不明白他爹為何不肯將他娘扶正,哪怕是覺得他娘出身上不了臺面,那為何連正妻也遲遲不娶,倒讓滿京城對這件事都津津樂道,萌生了不少抹黑他爹的猜測。 如今他那位jiejie終于要現(xiàn)身了,雖然明白無論如何將來這武靖侯的封號只能由他繼承,可想到他爹這么多年來的舉動,也不禁生出幾分排斥的心,生怕從此以后他爹的關(guān)注和寵愛就要分給別人一半,即使“寵愛”這兩個字對于顧尚仁壓根就是開玩笑,不揍他就不錯了。 顧尚仁一直看不慣顧清禹那股子吊兒郎當(dāng)?shù)臍赓|(zhì),時常懷疑自己怎么會生出這樣的兒子,這時見他又無精打采地說話,心里火就上來了,站起來就要去拎他耳朵,絲毫不復(fù)外人面前威嚴(yán)高冷的形象,嚇得顧清禹從椅子上彈跳起來就要躲。 “侯爺,人來了!” 一句話立即打斷了顧尚仁的動作,他理了理錦袍,大馬金刀地坐下來,恢復(fù)嚴(yán)肅的神情開始品茶。 于是方長庚和徐清猗進去時看到的就是這番景象。 第95章 (捉蟲)安定 “岳父大人?!?/br> “爹?!?/br> 方長庚和徐清猗一同出聲, 只是徐清猗臉色還是淡淡的, 方長庚則融洽了許多。 顧尚仁“嗯”了一聲, 指指顧清禹:“這是你們的弟弟顧清禹, 禹兒,見過你jiejie姐夫?!?/br> 顧清禹還是有點分寸的, 知道什么時候該干什么, 什么時候不該 干什么,掛著有些僵硬的笑走到兩人面前:“jiejie,姐夫,路上辛苦了?!?/br> 徐清猗目光落在他身上,瞳孔收縮了一下,無論如何也擠不出笑容, 甚至那聲“嗯”也微不可聞。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顧清禹年紀(jì)還小, 這時明顯不太高興,暗道自己已經(jīng)主動問好, 對方卻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高模樣, 也太不給人面子了。 從鼻腔里發(fā)出一聲輕哼, 顧清禹轉(zhuǎn)身走到顧尚仁身邊,微微抬起下巴看著他們。 方長庚笑了笑:“原來你就是清禹,你jiejie身子骨弱,這一路又是長途跋涉, 所以這些天來一直覺得困乏, 喉嚨也不太舒服, 偶爾說不出話, 我替你jiejie賠不是了?!?/br> 顧尚仁面色微微發(fā)青,瞪了顧清禹一眼,看向徐清猗時眼里已經(jīng)多了幾分愧疚:“什么時候有長輩給晚輩賠不是的規(guī)矩?我看這小子是放肆慣了,以后他若是敢再這么無禮,你們盡管替我教訓(xùn)他?!?/br> 要不是當(dāng)年那些事,徐清猗就該是京城中人人稱羨的天之驕女,如何用遭這個罪,只是如今說再多也來不及了,只能往后再彌補。 顧清禹一口氣沒上來,被他爹這句話給噎了一下。 這人才剛來呢,就要給他下馬威了?那以后的日子還怎么過? 只是敢怒不敢言,只好死盯著方長庚,眼里像要噴出火似的。 方長庚覺得好笑,不過是個毛沒長齊的小屁孩,脾氣這么大,將來總要吃虧的。 顧尚仁考慮到兩人都是初來乍到,看起來還有些疲憊,也不打算多說,就讓那幾個丫頭婆子帶他們?nèi)?zhǔn)備好的院子休息。 方長庚看了徐清猗一眼,還是問了一句:“岳父大人,我們何時去拜見老夫人?” 這侯府的人未免也太少了,雖然對他們而言省了事兒,但既然來了,還是要把禮數(shù)給做全了。 顧尚仁眼里終于露出一絲滿意之色:“你們倒還記著,只是最近兩年老夫人身子不太好,還是少去叨擾她。我已經(jīng)和她說過猗兒和你今天就到,若是她病體有所好轉(zhuǎn),會派人叫你們?nèi)タ此摹!?/br> “那就好?!狈介L庚笑著點點頭,然后與徐清猗一同在剛才那些人的帶領(lǐng)下往東邊的春霖院而去。 吳奶娘似乎與領(lǐng)頭的婆子相識,方才在廳堂外就說了說了不少話了,臉上總算帶了一點笑,走到徐清猗身邊有些欣慰地看著她,一邊小聲道:“她們都是跟在老夫人身邊的,那個趙婆子,是老夫人的親信,她能來那就是的老夫人的主意?!?/br> 徐清猗輕聲回道:“是嗎……”她的心情有點復(fù)雜,一個人怎么可能面對自己的親生父親做到徹底的無動于衷呢?尤其是往后在一個屋檐下,又看到他有些小心翼翼想要補償她的樣子,容不得她不想。 吳奶娘再接再厲地說:“這府里做主的到底是侯爺和老夫人,只要他們向著小小姐,在這府里就能挺起腰桿,管他什么世子不世子。我問過趙婆子了,說確實是老夫人起不來身,其實對小小姐惦念得緊呢!” 徐清猗心中一動,也不知該說什么,半晌才道:“改天我會去看望她老人家的。” 雖然徐顧兩家因為她娘的事一度斷絕往來,但徐修這么多年都沒說過親家一句不是,在她來之前還屢次三番地勸誡她要對老夫人恭敬,徐修的話她總是聽的,是以對她這位祖母抱了些許抑制不住的期待。 到了春霖院,一切都已經(jīng)安置妥當(dāng),袁豐還有蕊兒和絲雨都在院里候著,還有幾個陌生的丫鬟小廝,估摸著也是特地派過來的,看到他們立即恭敬地屈身行禮,看樣子被□□得極好。 趙婆子高高興興地說:“小姐和姑爺先住著,有什么不滿意的只管說。老夫人那里早就放下話來,絕不能讓小姐在這里受一點委屈。等小姐習(xí)慣侯府的日子,我趙婆子也算完成任務(wù)了?!?/br> 徐清猗心底涌上一股暖流,笑著道:“祖母一番盛情,我們卻不能親自去看望她老人家,都是我們的不是。還請趙mama替我向祖母賠個罪,改日祖母身子好轉(zhuǎn)了,我定當(dāng)與夫君一同上門請求她諒解?!?/br> 趙婆子連連點頭,暗中已將徐清猗和方長庚的言行舉止都看在眼里,記在心上,回去以后自然通通報給了顧老夫人聽。 “……一看便是徐大人養(yǎng)出來的好孩子,與夫人像極了,說話得體又有禮,往后老夫人可不用再愁身邊沒有貼心的人兒陪您解悶了。” 顧老夫人靠在引枕上,鬢邊的頭發(fā)已經(jīng)全白,但比起同齡的老人顯然又年輕了許多,容貌端莊而溫和,笑起來十分面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