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你沒吃早飯?”白玉堂問。 “嗯,趕早來的,想從頭看孫大娘是怎么生火燒油炸花生米?!?/br> 白玉堂:“那你可學到了?” 趙寒煙嘆口氣,“看是看完了之后,但還是沒看懂。點火,燒火,等油熱了,就揭開油鍋的蓋子,下花生米。很簡單的步驟,沒什么特別。像這種反復要用油炸的,很容易控制不好火候,就算保持一樣的火去燒,油的熱度也會越來越熱。所以第一鍋炸出來的,跟第二鍋就不一樣。孫大娘偏偏就能避免這點,就很厲害。我看她炸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用腳踢木頭撤火,過了會兒又會添上,看起來很隨性,沒規(guī)矩可循,可是這炸出的花生米就是火候剛剛好?!?/br> “她干得年頭多,孰能生巧?!卑子裉玫馈?/br> 趙寒煙點點頭,“不過她的花生比別人炸的更酥脆也是事實,我覺得這里頭肯定有我沒想到的學問?!?/br> 熱騰騰地包子這時候上來了。 白玉堂:“吃吧?!?/br> 趙寒煙笑著點頭,倒了些醋,夾包子沾了沾醋,然后送進嘴中,包子是很簡單的豬rou大蔥餡,豬rou肥瘦相間,這樣才不柴,口感咸淡適中,湯汁也不多不少,餡里的蔥能恰到好處地突出了豬rou的鮮美,并減少了油膩感。 “嗯,這包子真好吃,不愧是你挑的地方?!壁w寒煙贊道。 “是么。”白玉堂這時也夾了個包子嘗,味道確實不錯,這也算歪打正著了。 趙寒煙忙活了一早上,早就餓了,連吃了四個小包子,轉(zhuǎn)頭無意間看到街上有一位二十多歲的男子正正面色疲憊地往前走,眼睛不時地往四周搜尋,很焦急的模樣,似乎在找什么人。隨即他看到這邊的包子鋪,聞到了nongnong的rou香,喉嚨動了動,又皺眉忍下了。 賣包子的老板招呼他,問他吃不吃包子。 男子無力地搖搖頭,繼續(xù)往前走。 男子心聲:我哪還有臉吃飯,孩子都找不到了,我該怎么辦,怎么辦…… 男子轉(zhuǎn)即就搖搖晃晃鉆進了一個小巷里。 趙寒煙放下筷子趕緊追上,白玉堂見狀也跟上。隨后倆人看見躲在小巷墻根底下抱頭痛哭的男子。 “你這是怎么了?”白玉堂也看出這人似有難處,開口問道。 “我女兒丟了!”男子有些瘋的抓著頭,“我昨夜帶她來州橋逛夜市,她要吃山楂糖,我就去給她買,結(jié)果轉(zhuǎn)頭我就找不到她了!” “莫非你在這找了一夜?”趙寒煙問。 男子點點頭。 “你女兒叫什么,長什么樣子,我叫人幫你一起找?!壁w寒煙忙問。 “她叫素素,小圓臉,杏眼,十歲,就這么高?!蹦凶诱酒鹕韥?,比量了下自己的腰部,轉(zhuǎn)即非常絕望道,“可她是個啞巴,你們喊她,她應不了的。” 趙寒煙一聽說是啞巴,皺了眉頭。白玉堂也是如此,和趙寒煙互看了一眼。 “一晚上沒找到,怕是難找了,昨晚怎不叫你家人幫忙,怎沒去報官?”白玉堂不客氣地問。 男子臉色變白,眼中閃爍出恐懼:“我……我不敢!” 第77章 “為什么不敢?” “我……我怕被他們罵?!蹦凶佣自诘厣? 頹廢的抱頭痛哭。他情緒里有丟女兒的慌張,也有害怕被家人發(fā)現(xiàn)的恐懼。 “就算是被罵, 你也應該說。孩子丟了是大事,大家該一起出力趕緊找?,F(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一晚上了, 最好的時機都已經(jīng)錯過,再不找機會就更渺茫了?!?/br> 趙寒煙請白玉堂幫忙去通知開封府,她這種剛發(fā)生的失蹤案在開封府來說不算稀奇,但好歹請出一隊人馬來, 多些人幫忙總是好的。 趙寒煙則跟著男子一塊回家去通知家人。 在去男子家的路上, 趙寒煙就問了那男子的姓名, 叫齊得升, 家就在離州橋兩條街的地方,不算太遠。 趙寒煙隨后問齊得升家里的情況, 有幾個孩子, 兄弟姊妹等等。男子就吞吞吐吐半晌不說話。 趙寒煙有點兒受不了他這個懦弱勁兒,提高音量質(zhì)問他:“都什么時候了, 你女兒都丟了,你還這么支支吾吾!” “我……我其實是入贅到皮家?!饼R得升面容尷尬又羞愧。 趙寒煙不解地看他:“所以呢?” 齊得升愣了一下, 這才敢抬眼看著趙寒煙的臉,“你不笑話我?我是入贅?!?/br> “為何入贅我就要笑話你,這又不是什么傷天害理或者品德敗壞的事,贅婿而已,自古就有了,并不新鮮。再說你做贅婿是你自己的選擇, 當初該是沒人把刀架在脖子上逼你如此?何必這般愁眉苦臉?!壁w寒煙看得出齊得升因為這件事情在自卑,所以故意這樣說。 齊得升聽完這些話之后沉默了,很感激趙寒煙的勸慰,跟她道謝。 “以前不管在家還是在外,都沒人瞧得起我?!?/br> “別人瞧不瞧得起你不重要,你自己看不看得起你自己?要是你連自己都看不起了,那又怎么能怪別人看不起你呢?”趙寒煙反問。 齊得升又是一愣,點點頭。之后就垂首沉默地走著,再沒有說話。 二人走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工夫,就到了皮家的大宅。 趙寒煙先打量了皮家大宅的門臉,算是間大宅子,雖然比不過東京城那些高官顯貴,但這個宅邸如果在一些州縣的話,定能在城里排得上名。 趙寒煙讓齊得升好生和她介紹一下皮家的情況。 齊得升就乖乖地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況都講給了趙寒煙。 這皮家祖上曾出過高官,后來就沒落了,原本宅院已經(jīng)荒廢了大半。后來還是因為現(xiàn)在皮家的當家皮青山娶了龐太師的庶姐,跟著借了光,混了個八品的承事郎做,日子漸漸好了起來。 皮青山除了官職公務要做之外,平常還會幫龐太師跑腿辦些雜事,自然也因此得到了一些小好處??倸w是跟著老虎討生活,就有能撿到剩骨頭和rou渣吃的時候,所以這皮家的大宅也就有如今的氣派了。 皮青山雖然把皮家的日子過好了,但是偏偏到他這一代沒有兒子,連生了七個女兒。更有開玩笑的還說他家的是七仙女的命。自打老七出生以后,龐氏的肚子就一直沒有動靜。至今日,旁氏已經(jīng)人到中年,自然是沒有辦法再生了。皮青山無奈之下,只好把唯一一個沒有定親嫁人的七女兒留下,以招贅婿的辦法,保住皮家的家業(yè)。 而這幾經(jīng)挑選招上來的女婿就是齊得升。齊得升還說他之前的名字并不叫這個,因皮青山覺得不吉利不好聽,在他入贅之前,就把他的名字改叫為‘齊得升’了。 齊得升和皮家七姑娘大婚之后,兩年無子,最后終于懷孕得了個孩子,卻是個啞巴。好在后來又懷孕,生了個兒子,都正常。兒子自然是百般受寵,不過這啞巴女兒因生的水靈善良,也沒有被苛待,一家子對其都呵護有加。 昨天傍晚,齊得升就是因為拗不過女兒素素的央求,就悄悄帶著女兒去夜市兒游玩吃東西,萬萬沒想到出了那樣的意外。 齊得升本來就因入贅而自卑,現(xiàn)在他把孩子偷偷帶出去弄丟了,更十分害怕,不敢回家了。 趙寒煙聽到齊得升這番解釋之后,無奈地嘆口氣,就不評判什么了。只問齊得升準備好沒有,此刻他們肯定要去面對皮家人,怎么都躲不過這一關(guān)。 齊得升縮著脖子,點了點頭,表情雖然特別害怕,但是他還是決定了去面對。 趙寒煙看他這副可憐樣子,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趙寒煙去敲了皮家大宅的側(cè)門,隨即就有小廝開門。小廝一見是齊得升,急道:“怎么才歸?老郎君早就等著急了?!?/br> 齊得升悶悶應了一聲,看眼趙寒煙,率先邁進了府。趙寒煙隨后而至,順便打量一下府邸環(huán)境,收拾得倒是干凈整齊,有幾處屋舍建造看起來跟太師府差不多,但有種刻意要渲染氣派的感覺。到底是小戶人家,不管是石板還是木頭還是栽種的花草,都遠不及人家的府邸精致珍貴,根本沒辦法和太師府那樣的府邸相比。 剛剛開門的小廝關(guān)了門之后,就急忙的追上來詢問齊得升,大姑娘去哪兒了。 齊得升縮著頭,沒有說話。那小廝也半點兒沒有給齊得升面子,急急地又問他一句。 小廝見齊得升還不回答,生氣道:“瞧你這悶性子可真叫人受不了。老郎君正著急呢,人怎么沒了?看你一會兒怎么交待!” 齊得升更怕,頓住了腳,有些不敢去。趙寒煙忙勸了他兩句,他才跟著繼續(xù)走。 “這位又是誰?”小廝見趙寒煙說話,趕緊問齊得升。 趙寒煙從進門開始,就旁觀小廝對齊得升的態(tài)度,毫無尊敬可言,看起來就像是在教訓小弟一樣。 “是開封府的衙差。”齊得升回答道。 “為何要帶開封府的人回家?”小廝立刻質(zhì)問齊得升。 齊得升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他帶我回來是他的事,還輪不到你多問,痛快帶我們?nèi)ヒ娔銈兊睦侠删??!壁w寒煙打發(fā)那小廝道。 小廝愣了下,繼續(xù)打量趙寒煙,似乎在質(zhì)疑或是懷疑什么。 趙寒煙冷笑,“我瞧你們皮家門面挺大,沒想到卻是這般沒規(guī)矩的人家,區(qū)區(qū)一個看門的小廝,頂撞主人,怠慢客人。倒不用見你們家老郎君了,光你一個人就把整個皮家的臉丟盡了?!?/br> 趙寒煙被逼急時譏諷起來,牙尖嘴利,絲毫不客氣。 小廝沒想到齊得升帶來的朋友竟然這般嘴皮子厲害,臉色青白不定,再沒多言,急急快步往前走,趕緊去給皮青山回稟情況。 皮青山夫妻正在側(cè)堂說話,生氣于昨晚齊得升竟然帶素素偷偷離開,而且至今還不歸家。現(xiàn)在夫妻倆人忽然聽說齊得升回來了,一前一后沖出了房門,對齊得升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轉(zhuǎn)即見孫女素素并沒不在,又問他素素在哪兒。 “可給她送回房了?”龐氏問。 皮青山恨鐵不成鋼地快看著齊得升,“你說你一天天干得這都是什么事!我們倆當初真是瞎了眼了,才會把你招進門來!” 齊得升默默低著頭,任憑二老訓罵他,一聲不吭。 趙寒煙見狀,覺得指望齊得升說出口是不大可能了,就對皮青山和龐氏挑明自己開封府衙差的身份,并把他們孫女素素失蹤的事也告知了。 “什么?素素丟了?”龐氏瞪大眼,一臉不可思議地看想齊得升,抖著手指了指他,氣得快要暈過去,“你……你……” 皮青山忙攙扶住自己的妻子,轉(zhuǎn)即也瞪向齊得升,“你個沒用的蠢東西,好端端地不在家照顧女兒,非背著我們領(lǐng)到外頭去。而今人被你給弄丟了!你擔得起這個責么!你怎么還在,你怎么沒丟?我們皮家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你非要干出這種事來害我們!” “你們是什么時候知道他帶著素素離府的?”趙寒煙問。 “剛知道沒多久。”皮青山緩了緩情緒道,“照常理每天這個時候,他該來找我們這定省,今天卻不見人,派人去找他,方知道他不在房里,后來素素的丫鬟來回稟,說昨晚他趁著大家安歇的時候,偷偷帶著素素出府了。那丫鬟瞧見了,沒敢講,今早見人也不在,才知道事兒大了,不得不講出來?!?/br> “你個沒良心的,養(yǎng)你真不如養(yǎng)條狗忠心,可憐我的素素?。 ?/br> “現(xiàn)在說這些其實對找人沒什么用處,應盡快找人?!壁w寒煙勸他們二人先把傷心收一收,趕緊張羅府里所有人去找素素,“素素不會說話,也不會應承,最需要你們這些熟悉她的人來找?!?/br> “對對對。”龐氏連連應承,趕緊打發(fā)管家去安排。 趙寒煙又問素素母親在哪兒。 龐氏忙攔道:“可不能把這件事告訴她,她剛出月子沒多久,身子很虛,受不得刺激?!?/br> 趙寒煙應承,又表示開封府也會派人排查,盡量幫他們找人。 龐氏和皮青山忙對趙寒煙道謝,轉(zhuǎn)即又狠狠地罵一通齊得升,怪他多事大半夜把孩子帶走。龐氏悲傷到激動的時候,就跑去抓住齊得升,氣得狠打他一通,只很得不得他去死。 齊得升就悶著頭,任由龐氏或抓或撓他,任何侮辱的話聽了之后,也沒任何反應,只是低著頭無聲垂淚。樣子極可憐,也可見他內(nèi)疚至極。 “你個蠢貨你為什么擅自帶他出去,為什么!”龐氏被攙扶坐下手,轉(zhuǎn)手就把丫鬟剛上的熱茶撇向齊得升。guntang的熱茶水灑得齊得升滿胸口都是,有一部分茶水還漸在了齊得升臉上,齊得升抱著頭悶哼幾聲,隨后才感受到熱茶透過胸口穿過衣裳燙在皮膚上的痛。 齊得升嗓音發(fā)抖地努力解釋:“素素央求我大半年了,就想去州橋夜視瞧瞧,前幾天她生辰,就求我這件事,我不想讓素素失望才——” “素素是大家閨秀,怎能隨便帶出去!你個窩囊廢,半點能耐沒有就罷了,還惹這么大的事,你說你活著到底有什么用……你怎么不去死,不去死,偏跑到我們皮家禍害人!”龐氏氣得眼淚直流,捶著大腿恨恨地痛罵。 皮青山也沒好氣地白一眼齊得升,顯然他也一樣巴不得齊得升現(xiàn)在就去死。 “還是留些力氣去找孩子比較好?!壁w寒煙再勸和一句,讓齊得升趕緊去換身衣服,和她一塊去找人,“多個人找就多個機會?!?/br> 齊得升如獲大赦,趕忙縮脖子弓著腰跑了出去。 皮青山和龐氏的激動情緒這時候才稍微緩了緩,不過倆人還是擔心孩子在外的安全,而且已經(jīng)丟了一晚了,怕只怕真的找不回了。龐氏一想到這些,更加傷心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