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趙寒煙隱約聽到吵聲,睜開眼緩了下神兒,清醒了。當(dāng)意識到自己又睡著了,趙寒煙蹭地就坐起身來,扭頭去找白玉堂,卻見秀珠正一臉不可思議地沖到自己身邊,正瞪圓了眼看自己。 “嗯……我昨晚等他,卻不小心睡著了?!痹挍]有按照計劃說,趙寒煙解釋完就覺得好尷尬,趕忙補充道,“我著急得知白少俠調(diào)查的結(jié)果?!?/br> 秀珠嘴上應(yīng)承沒說什么,伺候趙寒煙起身,幫她整理衣裳,可看趙寒煙的眼神里都是話。都不用秀珠再轉(zhuǎn)化成語言,趙寒煙已經(jīng)領(lǐng)會到‘秀珠大人’所有的意思了。 秀珠扭頭看一眼那邊白玉堂,雖然怕卻還是壯著膽子問:“白少俠昨晚何時歸的?” “天亮之前。”白玉堂簡短回道。 秀珠理解的天亮之前,就是天要亮前的那一會兒,算下來這會兒天也沒亮多久,那還好,應(yīng)該沒什么事。 “蘇姑娘已經(jīng)做好早飯了,公子不如就在這跟白少俠一起吃?我去端飯。”秀珠故意想讓趙寒煙留下來,也好和白玉堂確認(rèn)情況。畢竟她昨晚上在這睡了,還和人家單獨共處一室,探一探對方虛實,確保沒事才最放心。 趙寒煙頭疼地應(yīng)承。 等秀珠走后,趙寒煙瞄一眼白玉堂,忽然想起來自己剛睡醒,也不知道是什么樣子,趕緊去照鏡子,發(fā)髻還束著,但已經(jīng)凌亂了,后腦有幾縷頭發(fā)落了下來,好在運氣不錯,沒有眼屎。 趙寒煙對著銅鏡弄了弄頭發(fā),大概齊就行了,一會兒回去再讓秀珠幫她梳。 “坐。”白玉堂走過來說道。 趙寒煙愣了下,回頭不解地看白玉堂。 “坐下,我?guī)湍闶?。”白玉堂重?fù)說道。 趙寒煙嚇得咽一口唾沫,“你?幫、我、梳?” “看你連頭發(fā)都梳不好,果然是貴族出身,和我們普通人不同?!卑子裉玫哪抗?,落在了身體已經(jīng)出現(xiàn)僵硬化情況的趙寒煙身上,又問她坐不坐,不坐的話他就按她坐下了,“都是男人,梳個頭罷了,你怎么像很怕?” “梳個頭而已,我怕什么!就怕也不過是怕麻煩你,堂堂白少俠給我梳頭,大大材小用了,還是……不必了吧。”趙寒煙被反問得心虛,立刻反駁證明自己很正常,但還是很慫地不想讓白玉堂給她梳頭。 白玉堂輕按趙寒煙的肩膀,趙寒煙扭頭看著白玉堂,對上他眼神的時候,屁股不知怎么就坐在了凳子上。等她反應(yīng)過來想起身的時候,原本的束發(fā)已經(jīng)打開弄散了。 啊—— 咚! 心猛地一跳。 趙寒煙僵著身子,動不得半點,怔怔看著前方銅鏡里映照出的自己。 英氣十足的劍眉還在,幸好,幸好。但她長了一雙杏目,皮膚又白,頭發(fā)披散下來,太顯秀氣了。 趙寒煙擔(dān)心自己暴露了,心咚咚跳得比剛才那一下還猛烈。 忽有指尖輕柔地從她后腦皮劃過,轉(zhuǎn)即手腕一轉(zhuǎn),就將她所有的頭發(fā)都?xì)w攏一起,握在了掌心,手法很快,也很熟練。 趙寒煙抬眸,隔著鏡子看著白玉堂的舉動。人家動作如此淡定流暢,也沒多問什么,果然是自己的心虛、多慮、瞎想。 白玉堂用檀木梳從趙寒煙的后腦往頭頂梳,挨處梳理整齊,就握著長發(fā)挽髻,束好,再給趙寒煙扎了青發(fā)帶。 白玉堂束頭的手法絕對和他的刀法有一拼,速度干脆利落,而且非常漂亮。 趙寒煙的情緒已經(jīng)從緊張轉(zhuǎn)換為驚訝于白玉堂的手藝了。 “厲害!”趙寒煙特意抬屁股,湊近鏡子,好好照照自己發(fā)型,“比秀珠梳得漂亮,且還更快!” 白玉堂含笑看著鏡中的趙寒煙的臉,“這么說來,我以后若是沒法在江湖混了,倒還可在你身邊謀個梳頭的營生做?!?/br> “啊?” 白玉堂挑眉,“怎么,不歡迎?” “不不不,哪能不歡迎呢,但你這樣有才華橫溢的人物,怎么都不會淪落到給我梳頭的地步。”趙寒煙嬉笑謝過白玉堂幫忙,“雖然這個假設(shè)根本不可能發(fā)生的,不過你要是真困窘到你說的那種地步,我肯定罩著你,不管什么時候都會,咱們是好兄弟嘛!” 白玉堂嘴角翹起一個最為愉悅的弧度,對趙寒煙簡單應(yīng)了聲:“好?!?/br> 一定會發(fā)生的。 氛圍輕松下來,趙寒煙就沒有之前那么緊張,開問白玉堂昨晚的情況,是不是真把她抱到了床上? 怎么想一個大男人抱著另一個大男人上床,都有點別扭。這個原因還是追究一下,心里才能踏實。 白玉堂:“你昨晚發(fā)燒了?!?/br> “發(fā)燒?”趙寒煙抹了下自己的額頭,她差點忘了,她昨天好像有點小感冒。 “你當(dāng)時臉燒得跟紅碳一樣,總不好放著你不管,我卻兀自躺在床上睡?!卑子裉迷缈创┶w寒煙問話的用意,所以細(xì)致對她做了解釋。 “那倒是,你要不管我就真喪良心了,虧我平常給你做那么多好吃的呢?!壁w寒煙釋懷了,徹底放松下來,開心地笑著對白玉堂道,“那昨晚多謝你了?!?/br> “我的榮幸?!卑子裉靡矆笠詼厝岬匚⑿貞?yīng)趙寒煙。 沒說‘不客氣’,卻說‘榮幸’。 好像意思也差不多。 趙寒煙也不多想了,之前她就想太多了,結(jié)果什么事兒都沒有。 “哈哈哈……”趙寒煙樂呵呵道,“回頭給你做好吃的致謝?!?/br> “懂我?!?/br> 白玉堂不止嘴角帶笑了,連兩道眉都泛起了輕柔的漣漪?;蛟S因熬夜的關(guān)系,白玉堂的聲音低沉中略帶沙啞,反而更性感好聽。 這般好聽的聲音配一張絕頂好看的臉,簡直就是沒天理了。 趙寒煙覺得白玉堂這個人物設(shè)定有點超綱了,眼珠子往上瞟,往下瞟,左瞟,又瞟……總歸不管往哪兒瞟,只要能完美繞過男色,就可增強抵抗力。 “你眼睛怎么了?”白玉堂好笑問。 “啊,有點發(fā)酸,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子,有助于緩解。”趙寒煙糊弄回答道。 白玉堂跟著轉(zhuǎn)了一圈,點點頭,覺得挺有道理,順便感慨趙寒煙懂得多。 “早飯來了。”秀珠笑著在門外喊道,接著就進(jìn)門把倆人的早飯擺在桌上,伺候二人用飯。 趙寒煙和白玉堂對桌而坐,用飯時都安靜無言。吃晚飯后,趙寒煙洗了手,白玉堂就把帕子遞了過來。 “多謝。”趙寒煙擦了手后,忙跟白玉堂道了別。 趙寒煙嚴(yán)肅地抿著嘴,一路快走,和秀珠回一起回了自己的屋子。等關(guān)上門了,趙寒煙才把她憋著的那口氣給呼出去。 趙寒煙拍了拍胸口。 秀珠緊張問:“怎么樣?有事沒有?” “沒事,昨晚發(fā)熱了,他就把我扶到了床上,”趙寒煙怕秀珠大驚小怪,特意用‘扶’而不是‘抱’,“你看我一身紋絲不亂,哪兒都好好的,再說白玉堂做事從來都坦坦蕩蕩,有一說一。他昨晚夜探完回來,肯定也乏累,哪有可能特意去懷疑我是男是女。要真知道我是女的,以他那性格,會把我留在他床上?” 秀珠覺得自家郡主說得很有條理,點了點頭。 “行了,別多想了?!壁w寒煙讓秀珠再去給自己熬點姜湯來,她總覺得身子發(fā)熱,會不會又要發(fā)燒。 秀珠趕緊去辦。 喝完姜湯之后,趙寒煙覺得自己果然冷靜了很多,聽說包拯回來了,就趕去三思堂聽消息。 包拯正和公孫策二人議事。趙寒煙自不好去打擾,就跑去找展昭,問他怎么樣。 “上次咱們因薛掌柜的案子和曲長樂有過接觸,那時候看聽講話就覺得這人不壞。昨晚包大人和他談了之后,我聽他的態(tài)度,倒是個識大體想法正派之人。提起曲尚書,曲長樂是有說不出的苦,起初還不肯多講什么,咱們包大人和他交心之后,他才漸漸透露出他不喜他父親的意思。 大體情況就如晏大人所言那般,曲長樂有心結(jié),一直介懷他父親當(dāng)初拋棄他。但其實他并沒有因此憎恨曲尚書,父子關(guān)系之所以越來越不好,還是因為他后來越來越看不上他父親的做法,助紂為虐?!闭拐褜w寒煙解釋道。 “那最后說服沒有?”趙寒煙好奇問。 展昭笑嘆:“豈能一次就說服了,這要循序漸進(jìn),慢慢來。我看有可能,倆人還說好了下次再機會可聊。” 趙寒煙點點頭,“那我就等你們的好消息。” 趙寒煙從展昭那里出來后,才想起來她早上忘記問白玉堂的在龐太師府里打探到什么消息沒有。遂轉(zhuǎn)路去找白玉堂,敲了敲門,半晌才見白玉堂開門,面帶倦意。 “在休息?抱歉打擾你,是我思慮不周。” “外道?!卑子裉脟@一句,讓趙寒煙有話就問便是。 聽聞趙寒煙問昨晚夜探太師府的事,白玉堂搖頭,告知趙寒煙自己什么收獲都沒有,打算今晚再去一次。 “既然搜了沒收獲,何必再去,太師府守備森嚴(yán),還挺危險的?!壁w寒煙讓白玉堂不必再冒第二次險。 白玉堂特意看她:“擔(dān)心我呢?” “對啊,當(dāng)然擔(dān)心你?!壁w寒煙順嘴應(yīng)承后,隨便去看一眼白玉堂,剛好和他四目相對了,竟這么巧。 白玉堂笑得鳳目瞇起,“有你這話就夠了,我不會有事。再說昨晚并沒搜查完,很有再去一次的必要。” 趙寒煙點點頭,問白玉堂昨晚都搜了哪里。 白玉堂咳了一聲,“夜里黑,也沒具體的辨清是哪兒,總歸房子很氣派就是了?!?/br> “那你今晚更要小心?!壁w寒煙囑咐完,就跟白玉堂表示她去廚房做好吃的犒勞他,讓他先好生休息,醒了之后就可有好東西吃了。 白玉堂笑著目送趙寒煙離開,轉(zhuǎn)即關(guān)上門。因想起昨晚自己在龐太師府所聞之事,眼底驟然變冷。 昨夜很碰巧,白玉堂探入太師府后,剛好碰到一隊人馬巡邏,便就近躲進(jìn)了煙火閣,偏偏就聽到龐言清和他的侍衛(wèi)忘塵說話,二人還談及平康郡主。 原來龐言清早就知道小廚子是平康郡主。 盡管巡邏的人走遠(yuǎn)了,但白玉堂還是選擇留下繼續(xù)聽。他本是想確定龐言清是否會泄露這個秘密,難為趙寒煙。結(jié)果他聽著聽著卻發(fā)現(xiàn),龐言清竟是小廚子的仰慕者,暗中喜歡人家很久了。 白玉堂伺候完全沒心思去查別的事,干脆回了開封府。本來心情不爽,但當(dāng)他回來時看到自己房間的燈竟然亮著,推門見那張他很熟悉的精巧小臉貼著書頁睡著了,而且睡得特別香,白玉堂就忍不住笑了。不知小廚子是做了什么夢,嘴角還帶著笑,但是睡姿不太好,白嫩的小臉蛋已經(jīng)被壓紅了。 白玉堂很想把趙寒煙輕輕抱到了床上休息。不過他沒敢動手,畢竟對方已經(jīng)睡著了,他這么做有男女授受不清之嫌。白玉堂內(nèi)心經(jīng)過了一番糾結(jié)掙扎,還是決定把趙寒煙叫醒,但后來怎么喊都見她不醒,又發(fā)現(xiàn)她額頭有汗,臉比之前更紅。 白玉堂去探趙寒煙額頭,這才發(fā)現(xiàn)她發(fā)熱了,白玉堂就毫不猶豫就把趙寒煙抱到了床上,搬了個凳子坐在床邊,給趙寒煙敷額頭,不時地更換,如此一直照料到天亮前,終于等到她燒退了。白玉堂沒控制住自己,還依舊坐在床邊看著趙寒煙,本打算她若要醒了,自己就立刻去遠(yuǎn)點的地方坐著,可他看著看著竟雙手搭在床邊睡著了。 白玉堂后來因聽到榻上有細(xì)微的響動,出于警覺立刻就醒了,但因不知該如何面對剛剛蘇醒的趙寒煙,白玉堂干脆裝睡沒抬頭。內(nèi)心卻是波瀾無邊,正琢磨該如何解決眼前的尷尬,結(jié)果人家又睡了過去。 …… 今天章氏、錢氏就要帶蘭兒離開,趙寒煙把早準(zhǔn)備的干糧等物給她們帶上,想說很多囑咐的話,但口還沒開,就已見蘭兒哭成了淚人兒。章氏和錢氏也落了淚,多謝開封府一眾人等救了蘭兒。 離別送行最難受,趙寒煙不再多說,騎著馬送她們出城,說了保重的話后,紅著眼目送她們離開。 趙寒煙回來后,就跑回廚房去做煨豬蹄。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想蘭兒,而專注做菜的時候不容易分神,可暫時避免此事。 趙寒煙把白水煮得半爛的豬蹄,添一斤青梅酒,陳皮、醬和四五個紅棗,一起煨爛。燉煮這步最關(guān)鍵,青梅酒越醇香越好,醬要選鮮香味最濃厚的蠶豆醬,紅棗擇個大rou厚最甜的來,如此慢火一點點燉煨,醬香慢慢完全地滲透到豬蹄中,rou腥氣則隨酒揮發(fā)而去,只留下甘甜的果香。起鍋后,把切塊的豬蹄再用放椒的熱蔥油潑一下,就算成了。 豬蹄軟糯彈牙,吃得就是筋皮,因豬蹄本身就沒肥rou,更因被酒慢燉煨過,不帶絲毫腥氣,享用之時令人感覺美味沒有盡頭,不管啃了多少塊,還是很想吃。 白玉堂小憩醒來之后,吃到如此美味的豬蹄,心情極好。 舌尖所帶來的滿足感,本就可驅(qū)走身體里的倦怠,飽腹后得以恢復(fù)力量。更何況做這道菜的人對他來說很特別,所以還會在精神上給他增添愉悅。 趙寒煙在旁看著白玉堂品鑒煨豬蹄的時候,順便聽到了白玉堂的心聲。 ‘吃魚種因,便活該得今日的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