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何不試試,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趙寒煙一句話擊中了曲榮發(fā)的心思。 曲榮發(fā)半信半疑地看著趙寒煙,最終走了過來,在牢房邊坐了下來。 “自來之后就沒吃過東西吧,嘗嘗?!壁w寒煙示意曲榮發(fā)吃點心。 曲榮發(fā)皺眉,“我不餓?!?/br> 曲榮發(fā)心聲:這捕快到底賣的什么藥,竟還送點心給我吃。 “曲尚書一直繃著自己,人在極度氣憤之中就會喪失理智,就是有洗清自己的線索,只怕也想不到了。而人在氣憤的時候,吃點東西,就會緩解這種情緒?!壁w寒煙和曲榮發(fā)解釋道。 曲榮發(fā)聽趙寒煙此說,才嘗試拿起一塊點心,塞進嘴里。 咀嚼的剎那,曲榮發(fā)一怔,面色才恢復(fù)常態(tài)。 曲榮發(fā)心聲:滴酥鮑螺他早就吃過,不過爾爾,但這個入口松軟即融,奶香十足甜而不膩。 “怎么樣?”趙寒煙問曲榮發(fā)是不是放松了些。 曲榮發(fā)猶豫了下,似有些不情愿,但還是點頭認(rèn)可了趙寒煙的辦法。 “曲尚書真的從始至終都不知道張府和張大姑娘、呂二姑娘的事?” 曲榮發(fā):“廢話。” 點心雖然味道不錯,但這種時候,特別是提及牽涉到自己的案子的時候,他根本沒有心情再吃下去。 “陶管家是個什么樣的人?”趙寒煙又問。 “我哪知道?!鼻鷺s發(fā)不耐煩道。 趙寒煙再問:“他是你身邊的隨從,在你府中還是管事的管家,你該有所了解才是?!?/br> 曲榮發(fā)皺眉:“不過就是個卑賤的下人,辦事利索乖乖聽話就行了,至于其它我為何要cao心?” 趙寒煙點點頭,“那曲長樂,是個什么樣的人?” “休要提那個逆子!”曲榮發(fā)火氣蹭蹭上來了,質(zhì)問趙寒煙為何要問他這些問題,“這跟幫我洗清罪名有什么干系?我看你壓根就不想幫我,不過是借著那個理由,套話什我罷了。我就說那個虛假狠毒的偽君子,怎會允你單獨進來問話,原來真是一伙的!滾,快滾!我什么都不想說!” 曲榮發(fā)隨后一腳踢在了點心上,讓趙寒煙把點心也點走,他不稀罕。 曲榮發(fā)這個脾氣,確實不太招人喜歡。 趙寒煙看著被踢到地上,已經(jīng)臟了的點心,弓腰一個個撿起來放回盤子里,然后起身離開。 曲榮發(fā)看她的時候,又喊了兩聲“滾”。 白玉堂就在牢門口等趙寒煙,徘徊數(shù)次之后,轉(zhuǎn)頭見趙寒煙端著一盤臟點心出來了,不及她講話,握著手里的刀就想往大牢沖。 “做什么去?”趙寒煙問。 “你這——” “我們拿去喂豬吧,下次可不用這招了。”趙寒煙心疼她的點心,“不過喂豬也比給那樣的人吃好,如此想也不算太心疼了,豬挺招人稀罕!” “為何你每次審人的時候,不管那被審的人什么德行,都喜歡帶點吃的去?”白玉堂也心疼趙寒煙的點心,于是就奇怪起來她的這種做法。 第110章 “食物不分貴賤, 只要有人懂得欣賞就可?!壁w寒煙道。 “可他并不懂欣賞,而且他是個罪人, 也不配欣賞你的點心?!卑子裉每戳搜郾辉闾5狞c心,語調(diào)里帶著一層薄怒,轉(zhuǎn)即他對趙寒煙道,“罷了, 不究此事,你問的如何?” “不是他?!壁w寒煙道。 白玉堂驚訝挑眉,“這么肯定?” “所以我這點心也算沒有白被糟蹋?!壁w寒煙對白玉堂解釋道, “他連陶管家是什么樣的人都不知道。提到他的兒子曲長樂,除了厭憎和不耐煩,亦沒有其它。我問了他兩個這方面的問題, 他竟不知我的用意,反而氣惱,發(fā)了火,打發(fā)我走。他就是個位居高位又說一不二且目無下塵的大脾氣官僚。而今則因蒙冤受屈, 正處于極度憤怒之中, 完全不明白自己而今為何處在當(dāng)下的情勢之中。” 白玉堂動了動眼珠,更深一層地思量道:“會不會是他反其道而行之, 故意裝傻充愣?” 趙寒煙:“若他故意裝傻充愣, 目的就是為了讓自己擺脫嫌疑,那我去的時候便是給他機會。以那個幕后者的智慧, 他更應(yīng)該好好地裝傻, 證明自己的清白, 但是他并沒有。” “原來你是思慮過了這些,才如此肯定?!卑子裉命c了點頭,佩服地贊同趙寒煙所言?,F(xiàn)在他也覺得這位曲尚書的脾氣秉性完全不符合那位幕后兇手的做法。 如果曲榮發(fā)真的是被冤枉,那么這件事的背后,一定是一個非常大的陰謀。而這位完美誣陷曲榮發(fā)是兇手的幕后真兇,的確更像是培養(yǎng)了張大姑娘、紫煙道長等厲害兇手的‘大人物’。 “目前案子里所有能和曲榮發(fā)對質(zhì)的人都在恰巧的時間內(nèi)身亡,除了曲長樂。張大姑娘在供出曲榮發(fā)之后,包大人隨后游說成功了曲長樂,帶他進宮請旨。只等圣上允準(zhǔn)緝拿曲榮發(fā),那張大姑娘勢必就要和曲榮發(fā)對質(zhì)。偏偏就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張大姑娘被剛好毒死。僅僅只留下了證供指認(rèn)曲榮發(fā),而她的死,又很明顯的和陶管家扯上了關(guān)系。那么該和曲榮發(fā)對質(zhì)陶管家,隨后也被毒死了。乍看起來,這二人的死像是曲榮發(fā)滅口所為。而從另一個角度去看,這兩人的死也直接堵住了曲榮發(fā)證明自己清白的機會。最后剩下的人只有曲長樂,大家聽的看的也只是曲長樂一人供述下所展現(xiàn)出來的證據(jù)?!?/br> “但曲長樂所供述曲榮發(fā)結(jié)黨營私,科舉舞弊,確有其事,已有數(shù)名官員因此而受牽連。此事正由刑部的晏殊處置,剛得知消息已有三名官員招供承認(rèn)與曲榮發(fā)勾結(jié),參與了科舉舞弊和祭祀營私。” “世間如包大人這般的清官能有幾名?許多官員身居高位久了,面對誘惑時,極少有秉承當(dāng)初為官的初心,去真真正正做一名為國為民的清官。他們大多都做過一些陰私的營生。曲榮發(fā)該就是其中之一,她在為官上確實不夠清正廉明,卻不能就此認(rèn)定紫煙觀和張府的案子皆是受他幕后主使?!?/br> 趙寒煙說出自己的看法之后,隨即再問白玉堂。 “如果你去誣陷一個人,會如何令這件事讓大家看起來更真實?” 白玉堂非常認(rèn)真地看著趙寒煙,點頭示意她繼續(xù)講。 趙寒煙:“在一些真事之上,偽造假事,假的編得像真的一樣,真的還是真的。真真假假混著來,便很容易讓混淆,讓人分辨不清。” 白玉堂贊同趙寒煙的說法,“那我們再和包大人商議?” “我已經(jīng)把我的想法告知了包大人,大人說得也很有道理道理,斷案最終要講的是證據(jù),不是猜測。當(dāng)下指證曲榮發(fā)的證據(jù)實在太多,在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我的這些推斷最多不過是不經(jīng)證實的猜測?!?/br> “那我們便去找證據(jù)。查殺害陶管家的兇手,盡可能去尋找殺害張大姑娘的兇手許廚娘。” 白玉堂安慰趙寒煙不要著急,事情東游解決辦法。曲榮發(fā)乃是堂堂禮部尚書,朝廷處置起來必定會十分慎重。只要他不認(rèn)罪,案子至少要審問一段時間。 “對,還有許廚娘?!壁w寒煙嘆。 白玉堂察覺趙寒煙面色異樣,“莫非你懷疑許廚娘并非是殺害張大姑娘的兇手?” “她一個在開封府干了七八年的婦人,還有丈夫孩子,去掙那有命拿卻沒命花的錢做什么?”趙寒煙眉頭緊鎖,“許廚娘每天著給牢房的罪犯做飯、發(fā)飯,都很多機會接觸到那些因一時貪婪或激動而犯事受罰的犯人。七八年了,她還看不清這些,是有多糊涂。而且這可不是貪財犯小事,是殺人。” “許廚娘是土生土長的東京人,有點小氣,愛貪便宜,很會算計過日子,如此儉省的目的就是想攢錢給兒子娶媳婦蓋房子罷了,沒什么大心思?!卑子裉孟惹盀閰⑴c緝拿許廚娘,曾特意調(diào)查過許廚娘情況。 “正是這個理。” 張大姑娘被關(guān)押在開封府,可以冒險殺她的人,要么是死士,要么是那些為錢不要命的殺手,前提是殺手有那個自信,相信以自己的能耐可以逃走,有名花那個錢。但許廚娘兩者都不是,她就是個普通居家過日子的婦人,滿身的小婦人氣息,平常的生活格局就是些圍繞著那些居家過日子的瑣事。 白玉堂:“看來許廚娘是關(guān)鍵,找到她就可破出真相?!?/br> “該是找到不到了,照幕后真兇的脾性,他不會把這么關(guān)鍵的人物留活口,比如陶管家就是如此。” 趙寒煙覺得許廚娘存活的可能性不大。在許廚娘這件事上,亟待查實的是許廚娘床下那一百兩銀子是從何而來,如果許廚娘并沒有收錢殺人,那這錢定是他人所放。許廚娘的丈夫兒子看起來對這件事并不知情,那就是另有人潛入她的家中,把這筆錢放到了床下。 “會不會是陶管家?”白玉堂回憶道,“我記得醉陽樓的店小二目擊過陶管家敲許廚娘家的門?!?/br> “這也是個奇怪的地方,如果陶管家真唆使許廚娘去殺人,該避人耳目才對,卻在大中午人來人往的時候,去堂而皇之地敲門。”趙寒煙道,“如果有人故意扯了什么理由,打發(fā)陶管家去敲門,就為故意讓人看到。那么錢就不會是陶管家所放,陶管家極有可能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是因何而死?!?/br> 白玉堂沉吟道:“陶管家跟著曲榮發(fā)十多年,是曲榮發(fā)身邊的老人,該是不容易被收買。如果他只是被某人被推出來的替罪羊,那這件事算計得可夠深了。不僅開封府有內(nèi)jian,曲榮發(fā)府里也有。” “和我想的一樣?!壁w寒煙抬眸緊盯著白玉堂,問他是不是自小就和蘇越蓉一起長大,“我記得你曾說過,你和蘇越蓉的父親很熟?!?/br> 白玉堂應(yīng)承,“有六七年的交情,她父親是個俠肝義膽的人,曾慷慨解囊?guī)瓦^不少窮人,就是愛‘采花’的癖好不太好,但被我們罵得早已經(jīng)不干這種事了。至于蘇meimei,我是四年前第一次見她。以前只聽說他有個女兒,常聽他提及女兒有多可人有趣,卻沒見過。因我們平常相約都在外頭,蘇meimei是女孩自然不會跟他父親出來。后來我受邀去她家中,她調(diào)皮闖了進來,這才第一次得見。” “四年前?”趙寒煙問。 白玉堂點頭。 趙寒煙抓抓頭,轉(zhuǎn)即用一雙黑漆漆地眸子盯著白玉堂?!罢缸拥年P(guān)鍵還在于曲長樂,若沒有他,曲榮發(fā)絕不可能這么快就被捕,還被坐實了這么多罪名。所以我覺得他嫌疑最大,這兩天勞煩你幫忙,暗中監(jiān)視他?!?/br> 白玉堂應(yīng)承,讓趙寒煙放心,監(jiān)視人這種活兒他很擅長。 “許廚娘那邊呢?我可以讓蔣平找人一起幫忙。” “抓大放小,我們就先不查了。” 趙寒煙還是覺得許廚娘身亡的可能性極大,左右已經(jīng)有開封府的人已經(jīng)在查她,就沒必要再增添人力了。東京城外四處都是山野,如果想殺一個人在京外掩埋掉,基本很難發(fā)現(xiàn)。 “好?!?/br> 白玉堂應(yīng)承后,就陪趙寒煙從開封府的后門離開,找了處養(yǎng)豬的人家,把點心喂豬了。 白玉堂勾著嘴角看著豬圈了被養(yǎng)得嘿嘿胖胖的小肥豬,笑嘆道:“好運氣。” “回頭我也做點心給你吃?!壁w寒煙眼睛一轉(zhuǎn),對白玉堂道。 也。 白玉堂聽出趙寒煙話里的隱意,卻當(dāng)沒聽見,面若平常一般和趙寒煙聊天,隨后告辭去監(jiān)視曲長樂。但在白玉堂心里,其實早記下了這筆賬,等日后‘報’。 趙寒煙回府的時候,看到有個人帶著倆隨從到了后門,下馬后,為首的那名穿著錦衣的男子站在后門,抬手半晌也沒敢去敲門。 “你們找誰?”趙寒煙走到他們身后,出聲詢問。 為首的男子回頭,一見是趙寒煙愣了下,轉(zhuǎn)即笑起來,和她拱手請禮。 趙寒煙一眼認(rèn)出眼前的中年男人是德平縣縣令雷步知,問他怎會來此。 “同窗好友家有喜事,我來湊個熱鬧,正好來了,就想著要不順路來看看趙差爺和大家,但總覺得當(dāng)初的誤會鬧得不太好,就怕你們不稀罕我,所以猶猶豫豫不敢敲門,不想這就被趙差爺給看個正著了?!崩撞街缓靡馑嫉亟忉尩?。 “別人不知道,你要是來看我,喝杯茶說幾句話,我很歡迎?!?/br> 趙寒煙敲開后門,隨即就請雷步知入內(nèi),令其落座,要親自煮茶給他喝。 雷步知忙道謝,請趙寒煙不必如此忙活,他喝口水就行,要不然不喝也可以。 “哪有這樣的待客之道,回頭包大人聽說了,我豈不給開封府丟人?”趙寒煙讓雷步知不要客氣,“我是自己也想喝才帶你的份?!?/br> 雷步知這才沒說什么,恭恭敬敬等來趙寒煙的茶,忙起身致謝。 趙寒煙忍不住笑起來。 雷步知被趙寒煙的笑弄懵了,小心問她為何要笑。 “瞧你現(xiàn)在,謙虛有度,十分客套懂禮。我記得當(dāng)初你在德平縣,誤扣留了包大人等人,可是趾高氣揚,萬般不聽勸的。”趙寒煙對雷步知也不客氣,直接告訴他眾人對他的印象,“就是個官迷,急于邀功?!?/br> 雷步知害臊地垂頭,“是是是,確實如此?!?/br> “來了之后,還生氣怪我們拉你‘入伙’,讓你得罪了最不敢得罪的龐太師。” 雷步知應(yīng)承,“其實至今還忐忑著?!?/br> “當(dāng)初包大人訓(xùn)你一通,令你回去好生做官,我看你態(tài)度并不算好的,似乎仍憤憤不平,覺得自己倒霉?”趙寒煙說罷,喝了口茶。 雷步知被趙寒煙說得害臊不已,連連道歉。 “不是要聽你的道歉,是奇怪你走了之后怎的又主動回來看我們了?”趙寒煙問。 “下官回到德平縣后,也不知是誰傳得消息,說我護送包大人有功。百姓們聽說是包大人,紛紛都來問候,送什么的都有,說下官救了大家的青天大老爺,就跟救他們一樣。有的百姓家,窮得一年半載吃不上一口rou,家里養(yǎng)幾只雞,下的蛋都送到外頭去賣了。卻因聽說這件事,也不買了,把攢了一個多月雞蛋都送來給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