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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專寵(作者:耿燦燦)在線閱讀 - 第35節(jié)

第35節(jié)

    幼清抬腳進屋一看,墻上掛著一人高的畫像,畫中的女子姿態(tài)曼妙,面容嬌俏,同她有雙一模一樣的桃花眼。

    視線一掃,掃至右下角的字跡。

    永樂十五年,太清殿,贈宋阿妙,趙德昭作。

    ☆、第31章 阿妙

    幼清走到畫像下細看,畫工精湛,畫上的少女笑靨如花,那樣的笑容,是對著心愛人才有的歡喜。

    這便是宋阿妙了。

    她怔怔地看著,心里頭忽地難過起來,沒由來地傷心,仿佛被人揪了一把,扯著疼。

    越看越難受。

    身體深處有股nongnong的悲傷翻天覆地撲過來,猙獰地占據她的心。

    頭痛欲裂,肝腸寸斷。

    徳昭正好進屋來,來喜到他跟前說太妃往幼清屋子里送了幅畫,他便急著趕過來了。

    抬頭望見幼清眼淚汪汪地立在畫下。

    她聽得腳步聲,轉身望他。

    徳昭愣住。

    有那一瞬間,他竟將幼清和畫上的宋阿妙看重了影。

    一樣的身姿,一樣的眸子,連哭起來的神態(tài)都一樣。

    可又是完全不同的兩張臉。

    過去他愛了宋阿妙,或許愛得太深,連帶著愛誰都覺得像她。

    幼清指了畫像道:“這就是你心愛的女子罷?!?/br>
    徳昭看著畫上的宋阿妙,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許久,他點點頭,走到幼清跟前,抬手掩了她的眼。

    “不要看了?!?/br>
    她的眼淚又燙又熱,濕了他的手指,一點點順著指縫涔出,他不知道她為何要哭,想問卻又不敢問。

    怕問了,他兩難,她傷心。

    不如不問。

    幼清也不自己為何要哭,她忍不住,眼淚自己流下來的。

    哭了會,她終于穩(wěn)住了情緒,盡量不讓那股子莫名其妙的情緒牽動自己。

    慢慢地撩開徳昭的手,她顧不得用巾帕,拿衣袖角擦眼。徳昭先她一步伸出了手,動作輕柔地為她揩淚。

    幼清一動不動,任由他的指腹從臉上滑過。

    舊愛跟前,為新歡擦淚,他越是溫柔,幼清越是愧疚。

    她覺得自己像個不懷好意的壞女人。

    兩個人安靜地坐下來。

    窗外北風瑟瑟,冬雷震震。

    幼清垂了眸子,“和我說說她罷?!?/br>
    徳昭一愣,沒料到她會主動提起,并未婉拒,沉默片刻,聲如沉水,緩緩而道:

    “我同她是永樂十五年正月遇見的,她隨父母進京領命謝恩,她性子頑劣天不怕地不怕,在皇城內亂跑迷了路,不肯問人,爬上廢殿殘墻沒站穩(wěn),我倒霉,正好路過,差點沒被她砸死。”

    他說起當年的事,嘴角掛了抹苦笑,眼里閃過一絲憂傷,“后來父皇命我去明州監(jiān)察,實則是下放,我雖為皇子,除卻一個皇家空名,實際上什么都沒有。到了明州,宋大人經常邀我過府相聚,后來索性在宋家住了下來。宋阿妙她總是潛伏在我途徑的路上,藏在樹間,拿東西往我跟前砸,剛開始她拿果子點心砸,是她自己愛吃的那些,后來她就砸信,寫的字又丑又歪?!?/br>
    幼清聽得入迷,腦海里有什么呼之欲出,就差那么一點點。她不讓他停下,急切道:“然后呢?”

    徳昭繼續(xù)說:“永樂十六年二月,父皇立金匱之盟,太后忌憚德慶乃為前朝公主所生,執(zhí)意讓父皇離胞弟為皇太弟,我在宋家住了近一年,京中有急召。那個時候,我和她因為小事爭執(zhí),誰也不肯讓誰,一氣之下,便不告而辭了。我到京之時,正好接到宋大人的書信,說是我走那天宋阿妙冒著風雪一直追,追得連鞋子掉了,腳破了,跑得沒了力氣一頭倒在雪地里,可惜我不知道她在身后追,始終、始終不曾回頭看一眼?!?/br>
    再后來的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七月宋家一百二十三人被滅口,尸體燒焦,死狀慘烈。所有的證據都指向當時的儲君如今的皇帝,查了三月,仍無所突破,當時他們被逼到了絕路上,只得讓人出來頂罪。

    他在宋家住過,又那樣崇敬儲君,萬不能看著自己敬愛的四叔被人誣陷。

    遂站出來頂了罪。

    將罪名轉移得無懈可擊,攬下了所有的罪名。

    天牢待了兩年,儲君繼位,他出獄后第一件事,便是托人去尋宋阿妙。

    明明知道她在那一百二十三具尸體中,卻不敢相信,不相信她已經死了,他還欠給她一個回應,臨走前她問過,“徳昭你愿意照顧我一輩子嗎?”

    那時他心高氣傲,不肯在情愛上面耽擱功夫,現在想來,真真是愚蠢至極。

    他想找到她,告訴她,他愿意。

    子不翻父案,弟不違兄意,皇帝赦免了他,卻不能為他正名。

    徳昭也不在乎了,要名聲有何用,有權利就行,他已負了她,不在乎再負天下人。

    幼清聲音細細的,問:“我真的很像她嗎?”

    徳昭點點頭,又搖搖頭,認真地看著幼清道:“你們不一樣,我知道的?!?/br>
    幼清:“可剛開始不就是將我當成了她么?”

    徳昭沉默不語。

    幼清怔怔地看著畫像,語氣十分肯定,絲毫沒有懷疑:“她在你心中,定是無可替代的存在,這么多年你不曾納過妻妾,為的就是想將唯一的位子留給她吧?!彼瓜乱暰€,小心翼翼地問:“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的故人回來了,你該如何抉擇?”

    徳昭道:“不會有那么一天?!?/br>
    幼清抬起頭,“非要選呢?”

    徳昭微微屏住呼吸,面上云淡風輕:“宋阿妙不會回來了,我這些年的尋找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有句話說的好,憐取眼前人?!?/br>
    感情這回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他知道自己的心,他心里裝了兩個人,可他不能如實相告。

    他已經失去了宋阿妙,他不能再失去連幼清。

    徳昭緩緩挪動,一點點靠近她,挨著了她的手臂,低頭湊到她耳邊,聲音堅定,一字一字,“選你?!?/br>
    幼清忽地有些愧疚,“可我還沒有愛上你,甚至連一丁點喜歡都沒有?!?/br>
    徳昭的聲音越發(fā)溫柔,“沒關系,我們有過誓言,我會等你。”

    時機已經快要成熟,她嘴上說著不喜歡,可她已然心動。

    就差那么一點點,他就能俘獲她的心。

    幼清心亂如麻。

    她的手被徳昭輕輕勾住,那日他們拉鉤的小拇指,他的力道不輕不重,自信淡定,同齊白卿完全不同。

    幼清撇開臉,臉頰微微有些燙紅,聲音細不可聞,“那你先等著?!?/br>
    ·

    臨近年關,宮里設宴,大年二十九,皇家貴胄進宮赴宴謝恩。

    絲竹笙簫,歌舞升平,各皇家子弟互相勸酒,徳昭坐在離皇帝最近的位子上,已經灌了好幾壺酒。

    他一向以狠戾冷血聞名,見著誰都是一副不容侵犯的神情,世家子弟大多不敢招惹他,都怕他,鮮少有人到他跟前玩笑。只有毓義捧了酒敬他幾杯,打趣了幾句,而后便走開了。

    徳昭準備問一問身后的太監(jiān)如今幾時,他想回府,府里有人等他。

    皇帝卻在這時朝他招了招手。

    兩人悄然離席。

    登望天樓,北京城白雪素裹,寒風陣陣。

    皇帝命人擺案溫酒。

    對飲賞雪,醉到微醺之時,叔侄倆言笑晏晏。

    皇帝問,“明兒個大年三十,你若在府里待得無趣,只管進宮來?!?/br>
    徳昭笑:“臣若進宮,豈不驚擾了四叔和娘娘們,指不定要被哪位娘娘戳著后脊粱罵呢?!?/br>
    皇帝一杯飲盡,“莫管她們,你來便是?!?/br>
    徳昭出言婉拒:“還是初一來罷?!?/br>
    皇帝放下酒杯,雙眼微瞇,“徳昭,你是不是有女人了?”

    徳昭想了想,搖頭否認,“若臣有心愛的女子,定會告知四叔?!?/br>
    皇帝似笑非笑,手指點了點,“倘若真有了,定要帶給朕瞧瞧,朕這一生,不知情愛為何物,你若能尋著自己真心愛慕的,不失為好事一樁?!?/br>
    徳昭只笑笑,將話題移開:“四叔年紀還輕,今年不過三十五,往后有的是好女子往跟前來?!?/br>
    皇帝一笑而過。

    乙亥時分,又下起鵝毛大雪來。

    幼清睡不著,兀自披了件絳紅白里大氅,輕手輕腳地走到窗前。

    崖雪在外榻,已然入睡。

    幼清倚在窗邊,見得外頭雪亮一片,院里的海棠樹被雪壓得抬不起枝椏。

    她拿了紅蠟燭臺,掏出那日藏起的信,一張小像突入眼簾。

    看著那副小像,心中百感交集。

    明明都說不要她了,為何還要巴巴地往她跟前送這樣的東西。

    屋外傳來丫鬟的輕聲叫喚:“姑娘?”

    幼清一驚,急急忙忙將小像藏好,外榻上崖雪已經驚醒,穿鞋出去查看。

    不多時,崖雪回來,同幼清道:“王爺從宮里回來了,這會子叫著姑娘的名兒呢,大總管說,姑娘若是方便,最好能過去一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