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白玉蘿開口就要喊人,他天生敏捷,即使目光沒擱在她臉上,也知道她要做什么,不等她張嘴,他抽出一只手,迅速換了姿勢縛住她的身體,眨眼的功夫,他已經(jīng)將她抱到墻角邊。 他捂住她的嘴,沒敢太用力,手挨著她的臉,忍不住蜷縮手指,一點點在她臉頰上摩挲。 “別出聲,我心里亂,話都被你弄沒了?!?/br> 他剛說完,她不再掙扎,轉(zhuǎn)而換了法子,懷柔的手段,往他身上靠。 水做的人,哪里都軟,章慎之往后退兩步,她總算從他手里逃出來,不慌不忙,伸出手去拉他。 剛才是他束她,現(xiàn)在反過來。她笑著貼近,“你不有話對我說嗎,你剛才不還綁著我嗎,你現(xiàn)在怕什么,你倒是過來呀?!?/br> 他一沒留神,被她拽在手里,她掏出槍指著他,逼得他往墻角邊靠。 她的動作雖然利落,但是落在他眼里,破綻百出,只要他想,他有一百種方法重新制服她。 可是他沒有。 他靜靜地抵著墻,感受她用槍柄抵住他的下巴,他不得不揚(yáng)起臉來望她。 她笑著看他,“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發(fā)現(xiàn)自己多了個妻子,你是不是很震驚?” 他張開薄薄的唇:“沒有?!?/br> 當(dāng)年他走的時候,知道她性子倔,也曾想過她會做傻事,但是有爹娘照顧她,章家家大業(yè)大,夠她榮華富貴一輩子。但是他怎么也沒想到,她一個俏生生的姑娘,竟然比驢還犟,抱了只大公雞就敢嫁人。 這可是她一輩子的幸福,她怎么可以如此輕率沖動。 章慎之抬眼望過去,想了半天最終還是問出來:“值得嗎?” 她發(fā)狠掐住他的脖子,“章慎之,你到底有沒有心?!?/br> 他誠實回答她:“不敢有?!?/br> 她抵過去,半張臉幾乎貼著他的臉,溫?zé)岬募∧w相觸,她的香氣若有若無在鼻間彌漫。 她笑他:“那你將我從抱青那拽過來是什么意思,你敢說你心里沒有半點不高興?你要和我商量什么事,你現(xiàn)在就說,我聽著?!?/br> 章慎之沉默不語。 他心里確實不高興。這股不高興,完全不受他控制,這幾年他行走在生死邊緣,除了任務(wù),別無他想?;亓w城之前,他六年來第一次重新感受到慌張的情緒。 等他回了羨城,見到她,他忽然又想起從前的那個章慎之了。 恍若經(jīng)年。 乘專機(jī)從南京飛往羨城時,外面天氣很好,像是慶祝他終于從暗無天日的掩藏中走到人前來,他第一次毫無保留地思念,顫顫巍巍地想著回羨城后,他將看到的是怎樣一副境況。想到她時,心里發(fā)顫,害怕又期待。 她或許已經(jīng)嫁了,或許已經(jīng)離開章家到外面游玩,他想過千百種情況,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她嫁了他。 她嫁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嫁他。 他不是良配。 章慎之心里的情緒緩緩撫平,剛才遇見傅抱青聽他訴衷腸的苦悶情緒已經(jīng)煙消云散,他的理智總會在最恰當(dāng)?shù)臅r候回來。 他看著她說:“確實是有重要事?!辈徽f他自己,也不說她,他將傅抱青拿出來當(dāng)幌子:“抱青的身份特殊,你小心待他。” 她皺眉瞪他。 他自己的戲做得不夠足,又道:“抱青是傅大帥的兒子。” 話音剛落,傅抱青從身后冒出來。 “你們在做什么?” 章慎之和白玉蘿立馬恢復(fù)尋常模樣,她收起了槍,臉上換了笑容:“沒什么,就是和督軍商量一些事情。” 章慎之面無表情走出去,拿了外套大衣,“抱青,我先走一步?!?/br> 傅抱青看了看白玉蘿,又看了看章慎之,猶豫半秒,回頭同白玉蘿說:“我去送送他,你等我一會,好么?” 他怕她走,可是心里又慌得很,迫不及待想要和章慎之說些什么。 白玉蘿點了頭,整理衣襟,往樓上去。 傅抱青笑著咬住下嘴唇,跟著章慎之往外面去。 夜風(fēng)涼涼。 車停在路旁,兩人在街邊慢悠悠地散步。 傅抱青想起自己剛才看到的畫面。他沒聽到他們說什么,就只看到他們兩個親密至極卻又像仇家。 章慎之急著回去,“抱青,有話你就說。” 傅抱青拽了章慎之的袖子:“慎之,你才和玉蘿見過一面,你是不是對她一見鐘情?剛才她為什么要用槍指著你,你說了什么冒犯她的話嗎?” 他一口氣問了許久,章慎之惜字如金,“沒有。” 傅抱青急忙忙問:“什么沒有?是沒有一見鐘情,還是沒有冒犯她?” 章慎之蹙緊眉頭,他掃了眼對面的傅抱青,“都沒有。” 傅抱青沉默許久,他埋著腦袋,最后沉沉吐出句:“慎之,她是我的,你別喜歡她。”他抬起黑亮的雙眸,期冀地望他,一字一字說:“我要守她一輩子的?!?/br> 夜風(fēng)吹過來,吹動傅抱青的頭發(fā),章慎之的臉掩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許久,章慎之抬起手揉了揉傅抱青的碎發(fā),嘴唇蠕動,語氣勉強(qiáng)地拋了句:“抱青,你放心,我不喜歡她?!?/br> 傅抱青咧嘴笑起來。 他親昵地撞了撞他的肩膀,“慎之,誰和我爭都可以,但你不行?!彼D了頓,繼而認(rèn)真嚴(yán)肅地看他,濃睫大眼又閃又亮:“因為我從來都比不過你?!?/br> 章慎之沒說話,他直接轉(zhuǎn)身離開,進(jìn)了車?yán)?,傅抱青仍然在路邊看著,他朝他招手,想起剛才沒有交代的事,道:“對了,慎之,你千萬別和她說我的身份,我自個找機(jī)會告訴她?!?/br> 章慎之:“我剛才已經(jīng)說了?!?/br> 車已經(jīng)發(fā)動。 傅抱青追上來,“慎之,你怎么這樣呀,你為什么要和她說我的真實身份,這下好了,她肯定會怪我騙她!” 章慎之沒有讓司機(jī)停下,“抱青,那是你的事?!?/br> 說完,他揚(yáng)長而去。 傅抱青郁悶地跺了跺腳,他在路邊游蕩了一會,肚子餓得緊,買了點甜糕,不敢進(jìn)門,因為剛才章慎之說的話,他忽然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白玉蘿。 她最討厭別人騙她。 他一時沒注意忘記囑咐慎之,就捅出了這樣的簍子。傅抱青現(xiàn)在膽子小的很,芝麻大的事,只要涉及了白玉蘿,他就覺得天都塌下來。 他靠在門邊,不知道她回沒回去,他出來有一段時間了,萬一她等不及,自己先回去了也說不定。 傅抱青一邊啃面團(tuán)餑餑,一邊吹冷風(fēng),心里擰成千百道,想著該如何替自己辯駁。 忽地二樓的窗打開,他聽見她的聲音:“抱青,你怎么不進(jìn)屋,剛才我就看見你在前面那條街走來走去?!?/br> 傅抱青一愣,往前走了幾步“晚上沒吃飯,剛才出去晃了圈找東西吃?!?/br> 他抬頭望見她倚在窗邊,正好是他的房間,她笑著沖他招手,又指了他手里的東西:“你在吃什么?” 傅抱青答道:“小甜糕餑餑?!?/br> 她點點頭:“外面風(fēng)大,你進(jìn)屋來?!?/br> 傅抱青深呼吸一口氣,掏出鑰匙打開門。 恰逢她從二樓下來,站在樓梯上對他說:“抱青,那東西不好吃,你別吃了?!?/br> 他肚子餓得緊,低頭又咬了一口,“還挺好吃的?!?/br> 白玉蘿往廚房去:“我不會做飯,就隨便下碗面吧,你湊合著吃?!?/br> 傅抱青一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剡^神,欣喜若狂,立刻將手里的甜糕丟掉,巴巴地湊過去,心里喜滋滋,嘴上客氣道:“這多不好意思,哪能麻煩少夫人……” 她打斷他,“以后叫我玉蘿?!?/br> 傅抱青瞪大眼。 雖然他已經(jīng)在心里喚了她千遍,可是從來沒有在她跟前光明正大地喊她的閨名??偸恰吧俜蛉恕钡亟兄敹嗷剡^頭和李大說話時小心翼翼地揀出一聲“玉蘿”。 此時他們已經(jīng)走到屋子后面通風(fēng)的地方,她開始撥弄煤球爐,不太熟練,架鍋生火。 傅抱青自己蹲下來,怕弄臟她的手,將東西都備全,一碗面出鍋,也就勞煩她將面放進(jìn)去而已。 他捧著熱乎乎的面,臉上笑意滿滿,兩人回到屋里,在餐桌邊坐下,他不舍得吃,盯著騰起的白氣,嗅一下都覺得是天上珍饈。 他選在這時面對自己的恐懼,“我不是有意騙你的?!?/br> 她好奇地看他:“什么?” 他長長吐口氣,“就慎之和你說的那件事。之前我騙你說我自己是孤兒,無父無母,你……” 話未說完,她撐著臉頰笑起來:“就這事?” 傅抱青生怕她不高興,怯怯地低著頭,想看她,又不敢看她,只好用余光去瞥,瞥見她臉上依舊微笑,沒有半點動怒的意思。 她說:“我早就猜到了,所以并不意外?!?/br> 傅抱青:“啊?” 白玉蘿伸手戳戳他的額頭:“就你這個小呆瓜的樣,能瞞得過誰,哪有孤兒像你這樣,博通古今學(xué)識過人,傻子都看得出,你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少爺。” 他一急,搭住她的手腕,“那你不怪我嗎?” 她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一樣,“傻瓜,為什么要怪你。傅家的小少爺是我白玉蘿的手下,說出去多洋氣?!?/br> 傅抱青癡癡地望著:“我給你當(dāng)牛做馬都行?!?/br> 話說完,他意識到自己又犯了毛病。他時刻謹(jǐn)記著,決不能讓自己的愛意給她造成負(fù)擔(dān),一時得意忘形,真是該死。 她指了指桌上的面,“快點吃,吃完早點休息?!?/br> 他立刻埋下頭吃面,一刻都不敢耽誤。 吃一點少一點,心疼這碗得之不易的面,覺得它被他吃進(jìn)肚子里,完全就是暴殄天物。 他想到什么,動作慢下來,試探地問:“以后我還能繼續(xù)跟著你嗎?” 她:“當(dāng)然可以,我又不會趕你走,再說了,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將傅家的小少爺掃地出門呀?!?/br> 他有點急,心里的話全都往外拋:“你別把我當(dāng)傅家少爺,我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你的傅抱青?!?/br> 他望她,她雙手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說,“抱青,你嘴太甜了,聽得人耳朵發(fā)膩?!?/br> 傅抱青抿起嘴,“那我改。” 她將茶杯推過來,“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