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jié)
“這位就是師妹了吧?真是青出于藍吶!” 說這句話的時候,張清德那表情就已經(jīng)不如剛才好了。 這人長得倒是好一副面闊口方、天庭飽滿的傳統(tǒng)福相,可笑的太不懷好意,顧陌城直接沒跟他握手,只是特別官方的笑了笑。 本就看他們不順眼的朱照憋不住了,當即皮笑rou不笑的跟著說了兩句久仰,然后話鋒一轉(zhuǎn),“聽說顧小姐醫(yī)術(shù)了得,可起死人rou白骨,不知道我們有沒有這個榮幸見識一下?” 話里的攻擊性簡直毫無遮攔,顧陌城也不跟他客氣,“沒想到您還挺天真爛漫的,這種騙人的話竟然也信。真那么神的話,現(xiàn)在外頭豈不是皇帝滿地走了?” 作為張清德的徒弟,本身就有幾把刷子的朱照這幾年也是地位超然,除了幾個會長沒人敢給自己使臉子,今天竟然當面吃了個小丫頭片子的擠兌,臉瞬間拉長。 打狗還要看主人,顧陌城的舉動直接表明了她壓根沒把自己放在眼里,張清德的臉上也不大好看。 不等他們發(fā)作,井溶卻跳出來打圓場,微笑道:“小師妹頑皮,心直口快,兩位地位超然,見多識廣,想來不會跟她一般見識?!?/br> 不解釋就算了,一解釋簡直是火上澆油。 什么叫心直口快?意思是她說的就是實話唄! 朱照也是個狗脾氣,還真沒什么讓美女的紳士風(fēng)度,二話不說就要反擊,誰知就聽見入口處一陣喧嘩。 幾個人紛紛抬頭望去,就見其他幾個分會的會長和骨干都已經(jīng)圍了上去,簇擁著走出來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胖子。 “新會長來了,”張清德領(lǐng)著眉頭對朱照道,“快先跟我過去?!?/br> 朱照猶豫了下,狠狠瞪了那師兄妹二人一眼,這才匆匆離去。 井溶和顧陌城留在原地,跟其他那些沒資格圍上去的嘉賓一起光明正大的打量這位大名鼎鼎的新宏遠會長。 新宏遠今年都六十多了,頭發(fā)胡子全白了,可紅光滿面,腰桿筆直,看上去精神好得很,說起話來甚至比身邊幾個三十多歲的年青人都要中氣十足。 “師兄,”顧陌城盯著他看了會兒,不知怎的就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勁,“你覺得不覺得這位新會長,似乎有哪里怪怪的?還有他身后跟這個那個像助手又像保鏢的中年人,給我的感覺非常不舒服?!?/br> 井溶的眉頭已經(jīng)擰了起來,死死盯著新宏遠看,用心推演數(shù)次,結(jié)果竟沒有一次相同,這種明顯異常的情況迫使他動用了羅盤。 可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向來精準無比的羅盤此刻卻像是瘋了一樣,指針亂轉(zhuǎn)! 顧陌城覺得不對勁,剛要發(fā)問,卻見那邊的新宏遠仿佛覺察到了他們打量的視線一樣,刷的抬頭往這邊看來。 顧陌城心頭一緊,突然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師兄?” 井溶將她拉到自己身后,“別亂。” 來之前準備的符紙忽然開始發(fā)熱,顧陌城身上的壓力好像被分擔過去一樣的減輕了,又過了會兒,符紙忽然化為粉塵,而那種帶著陰邪的壓力也消失了。 就見新宏遠的助手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有些驚訝的樣子。 他飛快的跟新宏遠說了句什么,新宏遠的神態(tài)沒有一絲變化,只是點了點頭,又看了看井溶和顧陌城,然后助手就悄無聲息的退出去了。 井溶立刻通過耳麥聯(lián)系了謝廣平,“幫個忙,勞煩盯著那個人。” 角落里的謝廣平毫不猶豫的應(yīng)了下來。 顧陌城趕緊補了一句,“這次的感覺很麻煩,一定要注意安全,自保為上!” “得令!”謝廣平丟下這句,就悄無聲息的混到人群中消失了。 作為風(fēng)水協(xié)會中的頭一號人物,新宏遠毫不意外地享受了一把眾星拱月的待遇,一路走來不知握了多少次手,問了多少次好,而有幸跟他說過話的人都是一臉的激動,令張清德暗自恨得牙癢癢。 只要這個老頭子下臺,這些榮耀都是自己的! 又過了會兒,走出人群的新宏遠竟徑直朝井溶和顧陌城這邊走來,兩人本能的對視一眼,不自覺打起精神應(yīng)對。 單純看新宏遠這個人,或許跟早起廣場上打太極拳的退休大爺們沒什么分別,他的眼神非常溫和,面容也非常慈祥,舉手投足間十分灑脫,只一看就會讓人覺得很可靠,不自覺想親近。 他的到來幾乎吸引了全場目光。 “你是井溶吧?”他笑瞇瞇地說,好像鄰家慈祥的爺爺,又看向顧陌城,“你是那位小顧大夫。最近你們的名聲很響呀?!?/br> 井溶道了謝,也笑著說:“過獎了,雕蟲小技,不值一提。” “年輕人不驕不躁,很好嘛!”新宏遠的表情沒有一絲崩塌,笑呵呵的點了點頭,又問,“知道你們忙,過來一次不容易,好好玩。對我們這個協(xié)會有什么想法沒有?” 井溶立即說:“之前我們一直在閉門造車,對外界了解相當有限,慚愧慚愧。” 新宏遠額外看了他一眼,似乎很有興趣的樣子,不過下一秒就轉(zhuǎn)向顧陌城,語氣更和藹了,“做這一行的很少有你這么年輕的小姑娘的,我也有個孫女,可惜她不喜歡這個,看見你,我就好像看見她一樣,真是很欣慰嘍!” 顧陌城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笑。 好在之前她也算是混了半個娛樂圈,經(jīng)受了不少風(fēng)波,別的不說,假笑的本事突飛猛進,崇義都說無懈可擊的。 新宏遠也不在意,繼續(xù)道:“我老啦,咱們這一行也不好做,諸位同仁本就應(yīng)該相互扶持,協(xié)會就需要你們這樣有能力的年青人,注入新鮮血液才會經(jīng)久不衰嘛!” 這就是變相的邀請了,旁邊好多人都流露出羨慕和嫉妒混雜的復(fù)雜目光,看上去恨不得把家人和顧陌城拖出來換成自己。 老會長親自發(fā)出邀請,本來就比自己申請或是其他人引薦的要起點高一層,一旦入了會,很可能就是直接入總會,并且有極大概率擔任某些職務(wù),至少也是作為儲備干部培養(yǎng)的!怎能不叫他們這些混了多少年才能混到參加年某宴會資格的人妒火中燒? 可這兩個年輕人也不知是真沒聽懂還是歡喜瘋了,又或者只是在單純裝傻,竟翻來覆去的說什么“過獎了”“受不起”“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xué)習(xí)”之類的胡話,半點不提入會的事。 不少旁觀者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這是真有本事還是單純的大愚若智? 新宏遠的耐心是真的好,至少截至目前為止的胸懷也確實十分寬廣,都這會兒了竟還是表情不變,只是點點頭,“沒關(guān)系,你們初來乍到,肯定有些不適應(yīng),多轉(zhuǎn)轉(zhuǎn)看看,不要見外,就當是在自己家里。” 說完,卻又突然話鋒一轉(zhuǎn),“你們的師父怎么沒來?” 井溶心中警鈴大震,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回答道:“前陣子突然降溫,他就感冒了,一直沒好利索。他身體一直不大好,入冬后關(guān)節(jié)炎又犯了,疼的睡不著覺,實在不方便來?!?/br> 顧陌城只在一旁附和,表情說不出的真摯,甚至眼神里還多了幾分擔憂和悲痛,仿佛秦巒患的不是本就沒有的關(guān)節(jié)炎,而是什么嚴重的癌癥之類的。 此刻兩人好像都齊刷刷患上了記憶紊亂癥,自家?guī)煾竸傁律骄鸵砸患褐翁粽麄€詐騙團伙,還把其中的好幾個打進醫(yī)院,最后崩潰之下自投羅網(wǎng)的事全都有選擇性的遺忘了。 不得不說,跟著演技派藝人混久了也是有效果的,哪怕沒有刻意模仿過,可潛移默化之中顧陌城竟也學(xué)到了不少,至少現(xiàn)在的表演看上去真摯許多,能勉強唬的住人了。 新宏遠也沒多說什么,順勢安慰幾句就招呼其他人去了,又特別交代張清德幫忙照看。 看著張清德扭曲的臉,顧陌城就悄悄問井溶,“師兄,你說他是不是故意的?” 把自己想拉攏的人放到野心家的眼皮子底下,新宏遠是真的沒覺察出張清德的野心嗎?還是說就是這么信任他,亦或是藝高人膽大,有什么依仗,所以肆無忌憚? 新宏遠剛走就有幾個人試圖上前攀談,有直接邀請他們?nèi)霑模邢胍?lián)系方式以后切磋交流的,還有的干脆就說要不現(xiàn)場來比劃比劃…… 對此,井溶還是那套“過獎過獎”“幸會幸會,我不過山野村夫,什么都不懂”的萬金油推辭,簡單的交流可以,一涉及到入會就跟滾刀rou似的,叫人無從下手。 因為連剛才新宏遠都無功而返,這些人倒也不覺得有什么,反而越發(fā)來了勁頭,似乎都特別期待通過拿下這對師兄妹來在新宏遠面前刷存在感。 最后,上來“解圍”的竟然是張清德,不過稍微有點陰陽怪氣,“兩位大師果然是后生可畏?!?/br> 誰跟你后生啊? 井溶沖他微微一笑,“張會長也想切磋么?” 話一出口,旁邊一個中年人就先一步笑出來,“井大師說笑了,張會長什么身份,光處理諸般事務(wù)都時常忙的不可開交,又怎么會輕易下場?” 眾人紛紛哄笑起來。 這些人里面也有跟張清德身份地位相當?shù)姆謺L,所以即便出言不遜,張清德還真不能拿他們怎么樣! 可他沒說話,徒弟朱照就先收不住暴脾氣,上前一步喝道:“諸位都是有身份的人,說這樣的話不妥吧?要知道,現(xiàn)在可是在望燕臺,難道東道主的面子都不給了嗎?” 話音剛落,剛才說話的那個中年人就率先變臉,“你是什么東西?我是什么身份?我跟你主子說話,哪里有你隨便插嘴的份兒!” “劉會長這話不大對吧,”張清德對新宏遠可能無比忌憚,但對這些老對頭還是挺敢擺譜的,“小朱是我的入室弟子,也算是你的師侄,都是一家人,怎么就沒有說話的份兒了?” “既然是師侄,”劉會長咄咄逼人道,“就該知道長幼尊卑有序,既然張會長平時不大注重這些,我們這些做師叔的,少不得要替你管教一下……” 顧陌城和井溶看著這幾個人你來我往,一個兩個目瞪口呆。 這,這就掐起來了?別看這年紀都這么大了,戰(zhàn)斗欲還挺旺盛。 貴圈真亂! 惹不起惹不起,我們還是趁亂溜的好…… 然而他們想的挺好,那幾個老jian巨猾的什么會長卻不愿意他們這么置身事外,眼見著顧陌城的腳尖剛一挪動,那個劉會長就忽然轉(zhuǎn)過頭來,笑呵呵的說:“您說是吧,顧小姐?” 顧陌城的身體一僵,心道有我什么事兒啊,你們幾個愉快的內(nèi)訌不好嗎?就當我們不存在不好嗎? 井溶就笑著接話,“二位說的都有道理,既然是一家人,我們這外人就不好在場了,正好才剛吃得有些飽,這就去別處散散步?!?/br> 他正要走,這里頭輩分最低,實在沒法翻身的食物鏈底層朱照卻立刻調(diào)轉(zhuǎn)槍口,陰測測道:“井大師,既然進了這個門,就都是一家人,沒什么內(nèi)啊外啊的,久仰您手段高朝,一直無緣相見,不如您小露一手,也給我們這些沒見識的開開眼界,如何?” 這些人也真是屬狗的,剛才還當著他們這些外人掐的不亦樂乎,生死仇人似的,可這會兒朱照的提議竟然又迅速得到贊同,以劉會長為首的“倒張派”也跟著起哄,紛紛要求井溶露一手。 看這個陣勢,不弄點真本事出來恐怕無法脫身,井溶給了顧陌城一個安撫的眼神,順勢點點頭,“盛情難卻,既然如此,我就獻丑了,不知朱先生想看什么呢?” “聽說井先生尤其擅長風(fēng)水術(shù)數(shù)、陰陽卜卦,這宴會大廳里其他的不好施展,不如就給在場的幾位算一卦吧,您覺得呢?”朱照特別善解人意的說。 “我看行。”劉會長用力點頭。 你行個屁啊!顧陌城在心中對他唾棄不已,心道要不是你折騰的幺蛾子,沒準兒我們現(xiàn)在早走了! 她忽然就有點懷疑,這一出是不是這幾個人聯(lián)合起來唱的雙簧??捎忠豢磸埱宓潞蛣L他們偶然的視線交匯中迸射出來的激烈火花,恨不得撲上去把對方當場掐死的氣勢,她又覺得這種猜測有點荒謬。 井溶也點了點頭,“可以,那么算誰呢?” “我!”還是朱照第一個響應(yīng),他似乎是特別為了報剛才的一箭之仇,眼神中都透出想讓人當場出丑下不來臺的怨毒,真的一點兒都不想掩飾了。 井溶也不生氣,微笑著看他,“不知朱先生想算什么?” 他的表情和眼神都平靜極了,一點兒都看不出是被半強迫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幾個朋友談心呢。 而他越平靜,就越襯托出朱照的暴躁和急迫,就連旁邊的劉會長看了都暗自搖頭。 這個朱照,雖然確實有點真本事,但幾年下來卻一點兒沒修身養(yǎng)性,性子非但沒收斂,反而比前些年更加浮躁了。 他們雖然同樣視井溶為威脅,但也對朱照沒什么好印象,而且老話說得好,沒有金剛鉆別攬瓷器活,盛名之下無虛士,這個井溶既然能憑借單槍匹馬創(chuàng)出這么大的名頭,又敢?guī)е粋€小姑娘過來,想必肯定也有幾把刷子…… 這一次,朱照恐怕要吃虧。 朱照抱著胳膊冷笑一聲,說:“請說井大師相面尤其準,那就來個簡單的把,我就站在這里,敢問井大師,可能算出我是哪年哪月生的?” 這話一出,顧陌城心里就一個咯噔,覺得是個坑。 因為來之前茍局長給的資料她都看過了,里面同樣包含作為張清德身邊頭一號人物的朱照的資料,其中赫然就有出生年月日。 這不是重點,畢竟外人不知道他們還有茍局長這條線,但朱照在網(wǎng)絡(luò)上有個人專屬的資料文庫,里面也有出生日期,兩邊都是一致的! 也就是說,只要是個會上網(wǎng)的人,就很有可能知道這個并不算秘密的信息,難道朱照會想不到嗎? 可他為什么偏偏要井溶算這個? 就連張清德和劉會長他們聽了,也都微微挑了挑眉毛,覺得朱照這一招挺陰險。 做他們這行的其實比較玄乎,很多事情都是忌諱的,從姓名到生辰八字,甚至是某些特定的稱號,一旦被外人知曉很有可能被算計,大家都捂得挺嚴實。所以哪怕網(wǎng)絡(luò)資料上有,基本上也都是假的。 如果井溶說的是網(wǎng)上的資料,那么不用說,這就是個招搖撞騙的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