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jié)
新年過后,各地田畝重測的公文就報了上來。 李彥錦和謝沛以及一干官員商議之后,決定將清理出來的這些隱田,由各地官府按當地市價出售。 所獲錢款,一半與稅款一同運往京中。一半則留在當地官府中,用于專項支出。 這些專項支出里包括:修建當地的公共水利設施;遇重大災情時,可調撥使用,事后需上繳完善的支出賬冊;修整各地的道路交通等等。 這些州縣官衙手中有錢后,就開始雇傭當地人手,開展各項工程。也算是給百姓們增加了一些收入。 李彥錦和謝沛當然也清楚,這些事中,必然會出現中飽私囊的貪污。于是,他們不但命戶部對各地上繳的賬冊進行反復審查,還組織了暗訪隊,隨機去往各地調查。那些賬面就有問題的州縣,更是調查的首要目標。 在殺了幾批貪官之后,風氣到底要好了很多。 只是,如今在浙江出任知府的解邇送來了一份公文。 他有些疑惑地向李彥錦問道:“那些被清理出來的隱田如今被賣了不少,可買田者都是小有家產,至少日子過得還不錯的人家。那些真正無田可耕種的窮困戶,依然沒有分到田畝,也依然還在交著雙重租子,租種旁人的田地。這些窮人,難道就要一直這么窮下去嗎?” 李彥錦看過后,暗暗嘆了口氣。 這個問題,其實他和謝沛早就商量過。 但若是把清理出來的田,無償分了出去,難道就真的公平了嗎? 先不說,田到底夠不夠分,又或者對那些辛勤勞作攢錢買了田的人家,公不公平。只要官府敢開了這個無償分田的口子,很容易就能想象,其后會出現的紛亂局面。 大家發(fā)現,哦,沒有田的人家,不需要努力存錢,官府直接就給發(fā)田。那今后的家族中,很可能就會出現大量被故意凈身出戶的小家庭,甚至是單人戶。 這種情形一旦成了勢,那不管當地官府手里有多少田,都絕對無法滿足人們的需求。 到時候,沒有分到田的人家,自然會非常不滿。若再有人出來挑唆,剛安定半年的局面,怕是很快就要再出亂子。 謝沛也對李彥錦說過,田地難得,大家才會精心耕種。若都是白得來的,恐怕出現荒田,也并不是沒有可能。 對此,李彥錦琢磨了一陣后,還真想出了個法子。 如今,北疆戰(zhàn)事已歇,邊防上的壓力輕了很多。 于是,他就給唐琦去了封信。 那信很長,里面寫了什么,無人知曉。 只是,當唐國公看完后,欣慰地嘆了句:“國家之幸,百姓之福啊……” 大華二年六月,鎮(zhèn)北軍車騎將軍項古青、張孝邦和桑倪、霄雷四人被調往京城。 九月,項古青與張孝邦領著二千精兵,出現在了仲夏國的西南邊境。翻山越嶺、疲憊不堪的他們,面前有一條怒龍般的大河正在奔騰洶涌,而河對面,放眼望去,卻是一大片無邊無際、荒無人煙的平原。 同一時間,桑倪和霄雷則出現在了國之最南端。他們翻過了無數山嶺,終于看見了陛下所說的那一片綠油油的平原。那些裸露在外的土地,黑黝黝的,仿佛浸滿了油水。 這就是李彥錦給唐琦的信中,所描述的事情。 他惦記上了更南方那一片肥沃的平原和富饒的礦產。 雖然眼下,它們還不屬于自己??芍灰蹅內フ枷聛砹?,那自然就會進入仲夏國的版圖。 那里,就是李彥錦給中原的無田者準備的免費的土地。 一年三熟的沃土啊,香甜潤澤的稻米啊,易開采純度高的富鐵礦啊,水深浪緩的優(yōu)質海港啊,統統都到仲夏國的碗里來吧~~~~ 時光荏苒,轉眼三年過去了。 大華五年的三月初三,福州碼頭上,人頭攢動,鑼鼓喧天。 一支二十艘艨艟巨艦組成的船隊,披紅掛綠的停在港口岸邊。 越阡陌心情緊張又萬分激動地站在第一艘巨艦的船首,看著碼頭上,那黑壓壓的人群。 她怎么都沒料到,陛下會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到她的手里。 這耗費了全國兩年的稅收才組建起來的船隊,配備了仲夏國最精銳的四千水師,裝載了數量驚人的布匹、瓷器、漆器等貨物……如今,這些都將在她的帶領下,朝著茫茫大海進發(fā)! 如今的越阡陌也不再是三年前,那個白皙秀美的女子了。這兩年來,她幾乎一直住在船上,沿著近海一帶,足足跑了兩年。 變得與沿海當地人差不多黝黑的越阡陌,一點都不在意那逝去的白皙肌膚。她此刻只想迎風展翅,帶著滿滿的信任與重重的責任,向著大海前進! 京中,五歲的大公主殿下,正和兩歲的弟弟一起聽爹娘講話。 “可惜啊,咱們沒法去現場一睹?!崩顝╁\癱在春塌上,毫無形象地說道。 謝沛手里拿著把小弓,正在耐心地調整弓弦。 “那不是你自己決定的嗎?阡陌都說了,可以從塘沽出發(fā),那樣咱們就只用花半天時間,去親自給他們送行了?!敝x沛頭也沒抬,繼續(xù)調試著手里的弓箭。 李彥錦看著乖乖坐在娘親身旁的小胖子,手一癢,就把人撈了過來。 他一邊戳著小胖子的嘟嘟臉,一邊說道:“哎,我這不是要當個明君嗎?要知道,那四千水師多半都是福州人。讓他們從福州出發(fā),還能回去與家人團聚幾天。之前發(fā)的特殊補貼,也能早點送到家人手里?!?/br> 謝沛聽了,嘴角微微翹起。是了,自家這位陛下如今在百姓口中,那簡直都快賽過神仙了。 那些當初譏諷他們是泥腿子進城的文人,如今也寫了不少贊頌李彥錦和和謝沛的文章。硬是把這對夫妻夸得如圣人轉世一般。 就連最開始,還有人說皇后善妒,一個人霸著皇帝,不為天家子嗣考慮,不賢惠的說法,如今都只剩下,帝后情深,教子有方的贊譽了。 無他,不但陛下態(tài)度強硬,且家中的大公主殿下,實在是太爭氣了。 自她開口喊了第一聲爹、娘后,這小丫頭就仿佛靈竅大開一般,學起東西來,簡直神速。 除了李彥錦和謝沛每日要教她些私貨外,宮中還請了真正有學問又不迂腐的大師來給大公主謝真天啟蒙。 說起來,也是好笑。 雖然李彥錦一直嘴硬,絕不承認自己沒文化。但見過了幾位真正的高人大師后,竟主動跟著閨女一起學了起來。 在他的帶領下,朝中的官員,也利用閑暇,抽空學了起來。 這些大師是真正有才之人,他們沒有持才傲物,也愿意接受新鮮觀點。 當從陛下口中聽到很多匪夷所思之語后,他們竟格外認真地研究起來。 乃至于,李彥錦也在他們心中留下了一個大智若愚、眼界高遠的不凡形象。 只是,這形象雖然挺不錯,可大師們都一致認定,若論學習的天賦,恐怕十個李彥錦加起來,也不如一個謝真天。 第194章 雄雞伸爪 大華五年,三月初三, 仲夏國的海船隊離開了福州港口。 而一個月后, 在外辛勞了三年的項古青、劉孝邦、桑倪和霄雷四人終于回到了京城。 迎接他們的, 是盛大的萬人夾道,是皇家出城,帝后親臨。 三年里, 他們先后帶著幾千兵馬, 在仲夏國的南方, 擴出了一大片遼闊的版圖。讓原本的仲夏國疆域直接多出了一成領土。 開疆辟土之功, 如何褒獎都不為過! 如今, 那片土地上,已經插上了無數的界碑。大部分士兵還留在那里, 守衛(wèi)著這片肥沃的疆土。 李彥錦一家四口, 正好一人一個, 陪著四位將領,一路朝城門走去。 進城后, 將士上馬, 李彥錦四人上了皇家馬車,很快就進了皇宮。 這一次, 君臣直接去了太和殿。 項古青四人奉上了一張粗制的疆域圖。李彥錦看著在他印象中, 應該是雞屁股和雞尾巴的下方,突然多出了一只巨爪,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這才是真正的雄雞啊,它舒展著強壯有力的巨爪, 穩(wěn)穩(wěn)地踩在南海與印度洋之間。 李彥錦相信,只要再給他二十年時間,仲夏國的這只巨爪將完全伸直。而后世被譽為海上生命線的馬六甲海峽,也將被這巨爪徹底踩在腳下。到時候,只要子孫爭點氣,我中華大國將再不會為了那條狹窄的海道,而飽受憋屈。 李彥錦早就對謝沛說過后世華國的很多事情。謝總督聽著那些屈辱而憤怒的歷史,憋得眼睛都紅了起來。 “愚蠢!無恥!”謝總督罵過之后,也和相公一起,琢磨過某些對策。 所以,她此刻也很明白,南疆的擴充,對仲夏國,對未來的華族具有怎樣的重要意義。 于是,在帝后二人的堅持下,南擴計劃一直沒有被中斷過。 項古青、張孝邦等人授勛領獎之后,再次補充兵馬,重返南疆。 他們之前占領的那片新土地,已經被陛下命名為新南府,成為了仲夏國的第二十二個府。 不過,這次南下軍隊的后面,還多出了無數的車隊。 這些車隊都是各地官府派出的,運送了本地自愿去南疆開荒種田的人家。 這些人家,不但每人可無償分到五十畝荒地,且五年之內,無需繳納農業(yè)稅。不但如此,國家還給他們按人頭發(fā)放遷徙補助。這讓許多窮困潦倒、無以為生的貧苦者,愿意背井離鄉(xiāng),跟著大軍南下。 隨著這批廉價雇農的離開,中原的大小地主及大家世族不得不提高工錢,或是降低租金才能雇到足夠的佃戶。有些地主實在雇不到足夠的人手,只得把手里過多的土地,再次賣出。將賣地得來的錢,轉而投入到開商鋪、開作坊等方面去。 再說回南下的大軍,他們后面除了跟著自愿南下的貧農外,還有陛下專門征集的一部分罪犯。 這些罪犯被發(fā)往新南府去,專門負責修路、建房。他們剩余的刑期都將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度過。 南擴之路,漫長而充滿了艱險。 為了到達新南府,他們需要翻山越嶺,忍受特殊的氣候。 潮濕悶熱的叢林、寒冷積雪的山峰、洶涌奔騰的河流、以及讓人惶恐的陌生疾病。 這一路,若不是有黑山鼬族的傾力相助,不知有多少人要倒在路上。 為此,好多地道的中原人竟也感激地將自己的雙眼涂黑,開始信奉那模樣好笑的鼬神。好多小兒甚至飛快地學會了鼬族的語言,竟似真正的鼬族人一般。 負責協助南遷事宜的卡卡、阿冷等人,在得到了族長阿寧的同意后,也開始從那些愿意加入鼬族的人中間,選擇新的族人。這就讓人丁日益稀少的黑山鼬族,竟一路壯大了下來。 這也算是一種回報吧~~ 南遷大軍抵達新南府時,已經是大華六年的初春。他們跋涉了大半年后,終于看到了那被描述了無數次的黑土地,感受到了那格外溫暖的春意。 荒無人煙的平原上,喧鬧了起來。 士兵與官員配合著,把百姓們安置下來。 起步艱難,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華族人刻在骨血中的耕種本能毫無阻礙地徹底爆發(fā)出來。 他們連房子都來不及蓋好,拼命也要搶在春季種下第一茬糧食。 就連年幼的孩童,都在盡自己所能,拔野草、清碎石、抓野鼠、趕鳥雀。 …… 為了把新南府撐起來,李彥錦調撥了一批官員南下,這批經驗豐富又認真做事的官員一走,京城與各地都出現了不少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