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jié)
涼錦神情不變,等著予治繼續(xù)說下去。 “吾遭人暗算最終淪落于此,心魔纏身,唯靠這座石臺與八卦禁陣壓制魔念,心魔祛除之前,都不可能離開血海,也無法相助于紫霄宮?!?/br> 話及此處,涼錦的神情終是有了些許改變,她的眼中流露些許詫異的神情,轉(zhuǎn)瞬即逝。予治輕笑一聲,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追究涼錦的小心思,轉(zhuǎn)而又道: “吾之心魔生于百年前吾妻亡故之時,吾恨世之不公,恨吾識人不明,傷勢稍有好轉(zhuǎn)便去尋仇,卻落得如此下場?!?/br> 雖是在講述百年前的苦痛之事,但予治的神情卻平平淡淡,語調(diào)也沒有起伏,像是在說一件不關(guān)己的事情那樣平靜淡然。 涼錦緊抿著唇角,眼神中流露出無奈和悲傷,她能理解予治在其妻隕落時憤世之心,前世情霜亡故時,她也有過同樣的心情。她嘆息一聲,忽而問道: “前輩當真無離開此界之法?” 予治到底是化神之修,雖然對方也很強大,但區(qū)區(qū)心魔怎么也不至于將予治困在此地百年,而他竟毫無他法。對于這一點,涼錦心中頗為疑惑。 對于涼錦的疑問,予治灑然一笑,冷硬的面孔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神情: “此心魔非比尋常,乃是一縷外來異念所化,其靈識之力極為強大,強占吾之識海,困吾靈識于識海之地。” “初時為開辟須彌之界,穩(wěn)固須彌世界法則,護佑吾女,吾劈落半塊元神鑲嵌于須彌之界核心之地,而吾僅剩的半塊元神只能堪堪同此心魔相抗,卻無法將之祛除?!?/br> 此言一出,涼錦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才是予治能在瞬息之間開辟一個如此穩(wěn)固的須彌之界的緣由。 那所謂的心魔非是予治靈識本源所化,而是外來之物,方不受龍魂誓言所困,對涼錦一點都不友好。 縱使化神之修,要想開辟一塊獨立的空間,也需要花費一定的時間,而予治用了足夠的代價去縮減時間的消耗,化神之修的半塊元神,無異于驚世之寶。 “如今百年已過,須彌之界已形成自己的規(guī)則,吾之元神再非彼界之必須,若能將其取回,吾自是有辦法徹底祛除心魔。” 聽聞予治此言,涼錦沉吟片刻后主動請纓: “晚輩愿前往須彌之界替前輩取回另外半塊元神。” 若予治能順利祛除心魔,以涼錦與龍族間的關(guān)系,予治必將成為涼錦身后極其強大的后盾,屆時予治連帶其身后冰龍一脈殘余勢力,都將成為涼錦的臂膀。 但在涼錦說出這句話后,予治無奈地搖了搖頭: “爾之心意吾縱然欣喜,卻不得不相告實情,須彌之界核心之地,以爾如今修為,尚不得找尋,待爾突破元嬰之后,再回返龍州,助吾煉化心魔不遲?!?/br> “何況中州亂世已起,紫霄宮存亡已在旦夕,吾雖不知圣皇針對紫霄宮的真正目的,但卻要告訴你,她能做到的事情,遠遠超乎你的想象和預(yù)料?!?/br> 予治最后一句話讓涼錦瞳孔驟縮的同時也心頭急跳,她猛地瞪大眼,驚訝地看向予治,神情第一次有了劇烈的變動,沉聲追問: “君染已經(jīng)開始動手了嗎?!” 這一次,換作予治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那雙赤紅的眸子落在涼錦的面龐上,訝然道: “你竟知道君染?” 君染這個名字,并沒有出現(xiàn)在龍州上,這也是一開始,予治便沒有提及其人姓名的原因。但涼錦竟然知道圣皇就是君染,倒是極為出乎予治的意料。 對于自己是如何知曉君染之名的事情,涼錦沒有保留,細細將日前帶領(lǐng)龍氏祁氏兩族之人遷徙途中經(jīng)歷盡數(shù)相告。 聽完涼錦之言,予治眼中流露出一絲異彩,喃喃言道: “爾之命道真是與常人不同,福兮禍兮,若能祛災(zāi)避劫,興許,真有一搏的可能?!?/br> 涼錦見予治忽然出神,她咬了咬牙,心思一橫,驟然問出心中最想探究的疑問: “前輩,不知君染此人,究竟是何身份?” 問出這句話后,涼錦便目光炯炯,等待著予治給出答案。 予治也未隱瞞,他勾起唇角,搖頭嘆道: “虧你聰穎非常卻連最簡單的問題都沒想得明白,龍州之上,何人能呼風(fēng)喚雨手掌萬權(quán)?何人名冠天下卻深居簡出?” 涼錦眸子一縮,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果然……是煙雨道君么,不,準確的說,是煙雨道君之徒?!?/br> 予治臉上露出笑意,饒有興味地看著涼錦: “你這小家伙不簡單啊,連煙雨道君亡故之事,也已知曉?” 旋即,他又面色肅然地說道: “君染與吾乃忘年之交,一見如故,后與吾結(jié)拜為兄妹。當初她在望龍浮宮遇險,煙雨道君欲前往相救,卻被浮宮之陣阻隔?!?/br> “而吾乃真龍之后,有秘法開啟浮宮禁陣,煙雨道君便來玉海請吾出手,吾隨其入陣,尋到被魔族圍困的君染?!?/br> “吾等剿滅眾魔后欲走,森羅之地內(nèi)卻不知何故出現(xiàn)了一條極寬的深淵裂縫,一上古真魔自裂縫中來,其實力堪比化神?!?/br> “吾被真魔糾纏,無暇分心,煙雨道君為庇護君染被實力相當元嬰后期的真魔重創(chuàng)?!?/br> “后來吾將此魔擊殺,封鎖深淵裂縫,欲帶煙雨道君和君染回登龍閣,不料煙雨道君受魔氣侵染,化身為魔,神智盡失,無奈之下,吾只能親手將其擊殺?!?/br> 涼錦的呼吸猛地一滯,她的神情罕見地露出震驚和駭然,她怎么也想不到,擊殺煙雨道君的真正兇手,竟然是予治! 不等她理清這部分變故的經(jīng)過,予治又再度說出了另外一個驚人的秘密: “吾擊殺煙雨道君之后,君染言道煙雨道君之死必會引起龍州之亂,登龍閣內(nèi)各階高手明爭暗斗,屆時,登龍閣恐怕會因此分崩離析?!?/br> “她言不忍師尊數(shù)百年心血毀于一旦,便自愿頂替煙雨道君的身份,代煙雨道君庇護登龍閣,并請求吾為之保密,登龍閣才有了現(xiàn)在的煙雨道君?!?/br> 涼錦已經(jīng)震驚得無法言語,她愣怔地看著面前平靜講述著過往的予治,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一瞬間,竟然有些回不過神來。 但予治的聲音并未因為她的驚訝而停止: “吾現(xiàn)在想來,只覺得一切恍惚如夢,若非吾識人不明,屢次助紂為虐,也不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br> 涼錦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理順了氣息,喟然一嘆: “當真……造化弄人。” 原來這就是君染身上的真相,她真正的身份,竟是那個本該死在望龍浮宮中的煙雨道君之徒么。 難怪,煙雨道君之徒天賦異稟,兩百年的時間,足夠她修至化神。 謎題好像解開了,但涼錦心中的疑惑并沒有減少多少,君染針對紫霄宮的一切行動和她對顏不悔那足可彌天的恨與敵意依然沒有找到原因,也沒有理清思緒。 涼錦搖了搖頭,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眼下最要緊之事,已然不是君染的目的,而是紫霄宮眼下的劫難。 她緊咬著牙,悶聲道: “紫霄宮之事晚輩有不得不插手的理由,前輩可有辦法讓晚輩及友人速回紫霄宮報信?” 予治早料到?jīng)鲥\會提出這樣的請求,他沒有第一時間給出回答,而是忽然抬手,涼錦手腕上的儲物手環(huán)猛地一震,一枚須彌源晶憑空而現(xiàn),正是先前存放了翼蛟所化龍蛋的須彌源晶。 第240章 卓熠 龍蛋懸浮于空, 在涼錦跟前悠悠旋轉(zhuǎn)。涼錦鬧鐘似有靈光閃現(xiàn), 忽然預(yù)感到什么, 訝然道: “翼蛟?” 予治淡然一笑: “這小家伙經(jīng)龍冢一行, 已rou身重塑,得冰龍血脈, 又于卵中蘊養(yǎng)數(shù)年, 也該到了化龍之時?!?/br> 言罷, 予治單手托起, 龍卵旋即上浮, 他又并指在空中畫了一道金符。 金光明滅之間,那懸空的龍卵像是有了靈性,順著金符移動的軌跡盤旋,不多時,金符貼付于龍卵之上,在龍卵表面留下一道暗金印記。 待印記刻下之后,龍卵盤旋一會兒,在涼錦暗自期待的目光中,又自覺回到須彌源晶之中。 涼錦疑惑地眨了眨眼, 方才那道金符玄奧非常,她還以為予治會直接助翼蛟破殼呢,但這龍卵除去多了一道印記之外, 好像并沒有發(fā)生別的什么變化。 予治特地為龍卵畫了一道金符, 僅僅只是在其上留下一個印記嗎? 雖然涼錦已經(jīng)很收斂, 但她目光深處些微透露出的期待還是叫予治失笑搖頭。龍卵回到須彌源晶中后, 他翻手取出一枚紫玉,遞給涼錦道: “龍族年歲悠長,尋常龍卵要想孕化,需要的天地靈力堪比修士煉體,少說也得三五十年?!?/br> “然爾之運道非比尋常,機遇連連,又有龍魂相助,以至于龍卵在爾身側(cè)也受福蔭,孵化的時間大大縮短?!?/br> “爾以紫玉靈力蘊養(yǎng)龍卵,有吾所畫符印相輔,想必不出月余,此蛟便可蛻變?yōu)辇?,破卵而出。?/br> 涼錦啞然,原來龍族孵化是一件這么麻煩的事情,她前世雖然接觸過不少龍族,但從沒見過由龍卵孵化而成的幼龍,故而對龍卵孵化一事一竅不通。 待涼錦接過紫玉,予治擺了擺手,回身走到玧兒身邊,將她抱起來: “血海四周群島靈力還算豐厚,若無他事,爾等便退下吧,吾要替玧兒療傷?!?/br> 涼錦聞言,朝予治躬身行禮之后告退,足尖一點,迅速回到情霜陸承二人所在之地。 陸承一直心神緊繃,擔(dān)心涼錦一去無回,那張保命用的符篆被他死死捏在手心里,幾乎被掌心的冷汗浸濕,緊張地關(guān)注著遠處亂石地中的變動,恐有異變。 直到?jīng)鲥\毫發(fā)無傷地回來了,陸承提起的心才終于放回肚子里,挽起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 在陸承身后,情霜盤膝而坐,涼錦回來之后,她面無表情的臉上,神情亦稍微松緩了些。 涼錦將龍卵之事同情霜講說之后,道: “前輩可借陣法之力壓制心魔,故而他只要在陣法之中,就不會襲殺我等,此地雖看似兇險,但只要有前輩在,便是安全之所?!?/br> “我三人恐怕需得在此地住上一陣子,待玧兒醒后,看她是否要留在此地陪伴其父。我全力助翼蛟破殼,霜兒可安心恢復(fù),至于陸承,去或留,皆可隨心?!?/br> 對于涼錦的安排,情霜未提出異議,的確如她所言,這片血海是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有予治在此,除非君染親臨,否則根本沒有人能在予治眼皮底下傷害他們。 但予治的心魔卻又是一大隱患,指不準什么時候就會爆發(fā),一旦他被心魔所襲,失去理智,要覆滅涼錦情霜也不過翻掌之力。 好在予治對自己的心魔不是沒有抗衡之力,涼錦三人干脆就在予治所在的島嶼上住下,初時陸承很是心驚膽戰(zhàn),擔(dān)驚受怕,夜里時常驚醒,到得后來,也漸漸習(xí)慣。 涼錦和情霜都有自己的事情,陸承閑來無事,便整日打坐修煉,并時常找涼錦尋求指點。 對于未來,他自己亦有所打算,大當家給他的無極令被他轉(zhuǎn)手交給了涼錦,斷然沒有找涼錦要回的道理,但大當家的仇也不能不報。 所以他打算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涼錦和情霜離開血海前往中州之后,他也將啟程前往龍州,尋找大當家曾提及的段方文,縱使沒有無極令,他也要試上一試。 如果段方文不肯幫忙,他又能僥幸保得性命,那么他便努力修煉,爭取有朝一日,能自己為大當家報仇。 數(shù)日之后,玧兒醒了,她從予治口中了解事情經(jīng)過后便前來尋找涼錦和情霜,讓二人不必擔(dān)憂她的傷勢后,又返回中心之島,繼續(xù)陪伴予治。 玧兒已百年未見其父,好不容易才又相遇,予治又淪落這樣的境地,玧兒定是心疼她的父親,所以涼錦二人也沒有去打擾他們父女敘舊。 兩個月的時間匆匆而過,翼蛟孵化的時間比予治最初預(yù)計得要晚幾天,卻也沒有相差太多。 某日正午,涼錦于海邊礁石之上盤膝而坐,一手握著紫玉,一手借由龍卵上的暗金刻印將靈力渡入龍卵之內(nèi)。 原本一切如常,忽而噼啪之聲驟響,涼錦猛地睜眼,便見龍卵之上浮現(xiàn)出一道龜裂的痕跡。 她目光一凝,沒有貿(mào)然加大掌心靈力的輸出,而是將靈力控制地更加精確,以柔和而平穩(wěn)的靈力繼續(xù)相助翼蛟破卵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