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宋菱緊張得渾身都在冒汗,手指緊緊揪著裙子。 她想到剛剛紫鳶說的入洞房,心里很是害怕。入洞房,真的要入洞房嗎? 她本能地有些抗拒,很緊張地坐在床邊。然而等啊等,始終沒等到新郎過來揭她的蓋頭。 她蒙著頭,也不知道究竟是個什么情況。等了約莫有一刻鐘,終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王……王爺,您還在嗎?” 梁征坐在屋內(nèi)中間的茶桌前,正獨自喝酒。聽見聲音,淡淡‘嗯’了一聲。 宋菱還以為他走了,聽見回應,頓了頓,又忍不住道:“王爺,您可以幫我把蓋頭揭開嗎?” 蓋了一整天,她都快憋死了。 梁征聲音冷淡,“你自己揭?!?/br> “?。俊?/br> “沒長手?” 聲音冷冷地傳來,宋菱被嗆了一下,心想,看來這個王爺脾氣很不好。 算了,也不是真的成親,索性自己把蓋頭揭開了。 蓋頭一揭開,抬頭就對上一道冷淡的視線。 宋菱心頭一跳,下意識從床邊站起,“王……王爺……” 紫鳶果然沒有騙她,眼前的男人實在長得太英俊了。但就是太冷了,渾身自帶著一股冷冽的鋒芒,令人莫名地有些害怕。 梁征目光淡淡地掃了宋菱一眼,隨后便收回視線,自顧喝酒。 宋菱想起紫鳶叮囑她,想辦法讓王爺喜歡上她的事情,雖然害怕,但還是鼓著勇氣朝著梁征的方向走過去。 “王爺,我們……是不是要喝交杯酒???”她說著,就下意識去拿桌上的酒壺。 梁征語氣淡淡,“不必了?!?/br> 宋菱倒酒的手微微一頓,低頭看向梁征。 梁征仍自顧飲酒,根本沒有搭理她的意思。 宋菱忽然明白了,看來這位王爺也并不滿意這門婚事呢。 她不敢再倒酒,乖乖坐在梁征對面的位置上。兩人對面而坐,房間里安安靜靜的,誰都沒有說一句話。 宋菱心里亂糟糟的,一會兒緊張,一會兒害怕,一會兒想到爹爹,一會兒想到弟弟,一會兒又想到謝家百余口人命,一會兒又想到紫鳶說的那些話。 紙是包不住火的,在真相被拆穿之前,她只有讓梁征喜歡上她,才有機會活命。 想到此,她也顧不上其他了,鼓著勇氣道:“王爺,時間不早了,我們……我們休息吧……” 梁征微征了瞬,終于抬眸看向她。 他目光很深,盯著宋菱看了好一會兒,而后才冷聲道:“我不習慣和人同睡?!?/br> 宋菱傻眼了,“???這……這樣啊……” 她想了想,又道:“那沒關(guān)系,王爺您睡床上吧,我睡地上就行了。” 她說著,就跑到床邊,很熟練地將床鋪好,將被子打開,隨后回頭看向梁征,“王爺,床已經(jīng)鋪好了,您早些休息吧?!?/br> 事實上,梁征說他不習慣和人同睡的時候,宋菱心里還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想到要和男人睡一張床上,做那種事,她心里真的很害怕。 既然梁征自己說不喜歡和人同睡,她暫時也能逃過這一劫了。她心里頓時沒那么害怕了,還有點慶幸。 幫梁征把床鋪好后,她四下張望了眼,發(fā)現(xiàn)她好像只能睡床榻了。 她從床上抱起一個枕頭,眼睛亮晶晶的,和仍然坐在茶桌前的梁征小聲打商量 ,“王爺,我可以用這個枕頭嗎?” 梁征:“………” 宋菱道:“床上還有一個枕頭,王爺?!币馑际沁€有一個枕頭,是留給他的。 梁征:“………” 宋菱見梁征不答她,索性就當他默認了,于是跪到地上,將枕頭放到腳踩的床榻上,道:“王爺要是不喜歡和人同睡,以后你就睡床,我睡地上就行了?!?/br> 事實上,梁征說自己不喜歡和人同睡,是打算把房間留給她,自己回書房去睡。 在此刻之前,他對這個所謂的王妃沒有一點興趣。 然而這會兒見她跪在床榻前,一邊整理自己枕頭一邊告訴他,“以后你睡床,我睡地上就行”的時候,他忽然覺得這王妃很有些意思。 知府千金?天下第一才女? 呵,倒是大大咧咧得有些可愛。 他眼里閃過一絲笑意,將酒杯放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走到床邊,看著還跪在床榻上的小丫頭,眉梢微挑了一下,道:“你確定要睡地上?” 宋菱睜著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點頭,“嗯,我可以的,王爺?!?/br> 梁征看著她,眼里笑意更深了幾分,忽然有了興致,道:“既然你想睡地上,就睡吧?!?/br> 說著,便去后面的浴房,洗漱了出來,將外裳脫下,脫鞋便上了床。 剛喝了些酒,他有些疲憊,躺床上,便閉目養(yǎng)神了。 房里有些動靜,大概是那丫頭自己跑出去洗漱了。 梁征閉著眼睛,沒一會兒困意便席卷上來。 不知過了多久,睡夢中,忽然感覺到有人輕輕扯了下他的衣袖。 梁征睡得淺,瞬間就睜開了眼睛。 哪知一睜開眼睛就對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宋菱跪在床榻上,一副小可憐樣兒地望著他,“王……王爺……我可不可以再要一床被子,有……有點冷……” 梁征:“…………” 第5章 宋菱其實不想吵醒梁征的,可她實在太冷了,抱著胳膊在床榻上蜷縮著躺了好一會兒,冷得身體直抖,實在是受不住。 她跪在床邊,眼睛水汪汪,眼巴巴的,像只可憐的小狗。 梁征目光漆黑,盯著她看了半晌,終于開口,“你剛剛,說什么?” 宋菱雙手合十作揖,可憐極了,“求求你,給我一床被子吧,好冷……里面……里面好像有一床多的……” 家里雖然條件不好,但冬天舊棉被還是有的,不然老早就凍出毛病來了。 梁征看著她一副小可憐樣兒,眼里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側(cè)目掃了一眼床里側(cè),果然還有一床被子沒有打開。 他隨手一撈,將被子扔宋菱腦袋上,“拿去?!?/br> “唔!”宋菱腦袋突然被被子蒙住,下意識哼了一聲,隨即忙將蒙住腦子的被子拿下來。 床上,梁征平躺著,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 宋菱看著他,輕輕抿了下唇。然后輕手輕腳的,裹著被子,側(cè)身躺在了床榻上。 她身體小小的,蜷縮成一團。躺下了,卻睡不著,睜著雙黑漆漆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紅色的門簾外面。 諾大的一間屋子,比她和爹爹弟弟住的整套房子都大。整個屋子里里外外掛滿了喜慶的紅綢紅緞,桌子上、柜子上,屋里各個角落點著十幾根龍鳳喜燭,橙色的燭光在黑夜里搖曳生輝,將整個屋子照得亮亮堂堂。 大戶人家就是不一樣,蠟燭好像不要錢似的。她想起在家里的時候,弟弟熬夜讀書都舍不得點油燈。想到弟弟,心里忽然有些想家了。出來十多天了,也不知道爹爹和弟弟好不好。 她眼睛酸酸脹脹的,有些想哭。爹爹,女兒嫁人了,我該怎么告訴您呢? 宋菱一想起家人心里就難受,索性不去想了。她看著滿屋子亮堂堂的燭光,覺得實在是太浪費了,于是又輕手輕腳地從地上爬起來,悄悄地走到燭臺前,將蠟燭吹滅。蠟燭太多了,她吹滅一盞又走去另一邊,吹滅第二盞、第三盞、第四盞…… 房間里的蠟燭一盞一盞地滅掉,光線漸漸暗了下來。梁征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屋子中間那道纖瘦的身影。穿著大紅色的中衣,長發(fā)披肩,正彎著身,一盞一盞將蠟燭吹滅,嘴里很小聲地嘀咕著,“點這么多蠟燭睡覺,真浪費——” 她聲音很小很小,但梁征自幼習武,耳力極好,所以清清楚楚地聽見了,嘴角幾不可察地微勾了一下。知府千金?倒是挺節(jié)約的。 宋菱撅著嘴巴,將房間里的燈一盞一盞地全部熄滅以后,跟著才摸黑走回床榻前,跪到地上,將被子掀開,鉆進去,裹著被子重新躺下了。 黑暗里,梁征睜著眼睛,往床榻下掃了一眼,小丫頭蜷縮著身子,被子拱得老高。 他微挑了下眉,眼里笑意忽然更深了幾分。忽然覺得,娶這王妃,倒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厭惡。 宋菱在王府里的第一晚,相安無事地度過了。 次日,醒來的時候,就聽見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娘娘,醒了嗎?” 宋菱聽見聲音,忙從床榻上坐起來,“紫鳶嗎?我醒了?!?/br> “那我進來了?!痹捖洌哮S就推開門,走了進去。 宋菱坐在床榻上,下意識往床上望了一眼,床上空空蕩蕩的,哪里還有梁征的身影。往房間里環(huán)顧了一圈,依然空無一人。 宋菱愣了會兒,心想,起得真早。 “天??!娘娘!” 宋菱原本剛從睡夢里醒來,還有點懵,突然一聲尖叫,嚇得她渾身一顫,猛地抬頭,眼睛大睜著,看著剛走進來的紫鳶,“怎……怎么了?” 紫鳶看著宋菱睡在地上,滿臉震驚,跑過去,“我的天??!你昨晚就睡在地上?!” 宋菱這才反應過來,她在震驚什么,點點頭,“王爺說他不習慣和人同睡?!?/br> “那你就睡地上啊?昨晚王爺喝了酒,你就不會……那個嗎?” 宋菱有點懵,“那個是什么啊?” “就是……就是……你不會主動的嗎?他說不習慣和人同睡,你就老老實實睡地上啊?!”紫鳶簡直瘋了,原以為昨晚洞房以后,兩人培養(yǎng)感情就容易很多了,可她真沒想到宋菱居然這么愣!洞房花燭夜,竟然一個人睡在地上。照這個速度下去,王爺何時才能喜歡上她?。恳且恢辈幌矚g,哪天被拆穿了身份,他們謝家上下全都不用活了! 一想掉小命不保,紫鳶就急得哭了起來,緊緊握著宋菱的手,“小姐!娘娘?。∧悴灰?,我們謝家上下一百多條人命全部握在你的手里,不單單是我們,還有你自己,你爹,你弟弟,你的身份一旦被拆穿,就是欺君的大罪,要株連九族的,你知不知道?!” 宋菱心頭一下就縮緊了,臉色蒼白如紙,“我……我知道,可是……可是我真的……” 別說王爺對她沒有興趣,她自己心里那一關(guān)也過不了,她真的害怕。 紫鳶坐在地上,眼淚直掉,“我也害怕呀,我怕死啊,我還沒嫁人呢,我爹娘還等著我賺錢回家給他們過好日子呢?!?/br> 她真后悔,當初夫人讓她跟著宋菱來京城的時候,她就該拒絕的。她努力攢點銀子,給自己贖身,以后謝家是死是活,又關(guān)她什么事。 紫鳶傷心得眼淚直掉,宋菱瞧著,滿心愧疚,她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紫鳶你別哭,我不會讓你們出事的,我……我知道該怎么做的,你給我點時間?!?/br> 宋菱緊緊咬了下牙,心想,今晚王爺回來,她就是厚著臉皮也要爬到床上去睡。反正不管真的假的,她都已經(jīng)嫁給梁征了,她是他的妻子,夫妻睡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