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鳶剛跟到門口，聽見梁征突然厲聲，嚇得心口一緊，急忙又退出去，“奴婢馬上就去！”

    梁征將宋菱抱進(jìn)里間，一手掀開被子，跟著才將宋菱放到床上。

    動(dòng)作格外輕，怕弄疼了她似的。

    將宋菱放到床上以后，伸手摸了下她的手，觸手冰涼。

    他不禁皺眉，隨即立刻拉開被子給宋菱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蓋上。

    他坐在床邊，手伸進(jìn)被子里，將宋菱的手握在手心里。

    以往在邊關(guān)，冬天比京城冷得多，有時(shí)候冷得他們這些行軍打仗的大男人都受不了。于是就喝酒，烈酒一下肚，渾身都暖和起來。

    這丫頭倒好，喝了酒不僅沒暖著身子，反倒渾身冰涼。

    梁征看著宋菱紅彤彤的小臉，不禁想笑。

    紫鳶很快就將燒好的火盆端了進(jìn)來，放到宋菱的床邊。

    梁征又吩咐道：“去灌個(gè)湯婆子過來?！?/br>
    “是，王爺。”紫鳶一邊應(yīng)著一邊起身，心想，王爺對宋姑娘如此關(guān)心，恐怕這次是真的喜歡上了吧？

    這無論是對宋菱還是對她們謝家來說，都是極好的事情。

    紫鳶心里不禁有些高興，正準(zhǔn)備去給宋菱灌個(gè)湯婆子，梁征卻忽然叫住她，“等一下?！?/br>
    紫鳶聽見，腳步驀地一頓，立刻回頭，“王爺還有什么吩咐嗎？”

    梁征抬眸，看著她，忽然問：“你們家小姐很喜歡喝酒嗎？”

    “??？”

    “剛剛在宮里，阿菀喝了不少，瞧她那模樣，平日在家沒少喝吧？”梁征嘴角勾起絲笑意，像是隨意問問。

    紫鳶聽言，笑了笑，道：“回王爺，小姐她是有些喜歡喝酒，大夫說了，偶爾喝酒對身體有好處，可以養(yǎng)生。所以小姐每晚都會(huì)喝一杯酒，喝完就上床睡覺了?！?/br>
    紫鳶見宋菱喝醉了，想必在宮里喝了不少酒，見梁征如此問，倒也沒有懷疑，順口就編了個(gè)謊。

    然而卻不知，就她這個(gè)自以為是的謊言，徹底出賣了宋菱的身份。

    若梁征此前只是有些懷疑宋菱的身份，那么此刻，已經(jīng)完全確信，眼前的女人，絕非真正的謝家千金。

    在宮里，宋菱明明說自己從來沒喝過酒。然而此刻紫鳶卻說宋菱每晚都會(huì)喝一杯酒入睡。

    作為貼身丫鬟，自家小姐不會(huì)喝酒，會(huì)不清楚嗎？

    梁征眼底閃過一絲冷意，目光緊緊地盯著紫鳶。

    紫鳶被梁征的眼神嚇住，心頭頓時(shí)一緊，“王……王爺，奴婢，奴婢說錯(cuò)了什么嗎……”

    她心下有些發(fā)抖，面上卻強(qiáng)做鎮(zhèn)定。

    梁征盯著她看了一會(huì)兒，卻也沒有立刻拆穿她，眼底冷意收斂，道：“無事，去幫王妃把湯婆子拿來?！?/br>
    他語氣平緩，聽不出任何異常。

    紫鳶心里直打鼓，偏也猜不出梁征在想什么，不敢停留，忙不迭跑去給宋菱灌湯婆子了。

    房里安安靜靜，梁征低頭，很認(rèn)真地看著宋菱。

    他目光很深，仿佛要把眼前的女人看穿似的。

    良久，他忽然開口，“你到底是誰？”

    他聲音很低，似是自語，又似是在問。

    然而，宋菱并聽不見他在說什么。

    她只覺得腦袋好暈，身體好燙。

    她將手從被子里伸出來，難受地揪了下衣領(lǐng)，“頭好暈，好熱啊……”

    梁征看著她，半晌，伸手將她手握住。

    宋菱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眼前出現(xiàn)一張模模糊糊的俊臉。

    宋菱歪著腦袋，盯著他看了一會(huì)兒，“王爺——”

    梁征目光很深，凝視著她，低聲問：“叫我什么？”

    宋菱腦袋暈暈的，眼前重重疊疊的影子，“相公……”

    梁征微勾了下嘴角，右手覆在宋菱臉上，大拇指輕輕摩挲她臉頰，低低‘嗯’了一聲，“乖。”

    可哪知宋菱卻又搖搖頭，含含糊糊地說：“不……你不是我相公。”

    梁征目光深深地盯著她，嗓音低低的，一字一字地問：“我不是你相公，那我是誰？”

    宋菱只是搖頭，暈乎乎說：“你不是我相公，我也不是……”

    梁征瞳孔一緊，立刻追問，“不是什么？”

    第26章

    宋菱說到關(guān)鍵的地方，梁征不免著急，握著她手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了幾分，追問的語氣有些急促，“你剛剛說什么？不是什么？”

    “不是，不是……”宋菱腦袋暈乎乎的，眼睛茫然地望著床頂，嘴唇一動(dòng)一動(dòng)的，卻沒有發(fā)出聲音來。

    梁征又是俯下身，耳朵湊到宋菱唇邊，想聽得清楚一些。

    然而，即使靠得如此近了也依然沒有聽見聲音。

    他不由又低聲問一句，“阿菀，你剛剛說，不是什么？”

    他說完，側(cè)著耳朵等了一會(huì)兒。

    然而，片刻后，回應(yīng)他的，卻是身下女人緩慢的呼吸聲。

    梁征：“……”

    梁征被宋菱的入睡速度嚇住了，坐在床邊盯著她愣怔了好半天。

    最后卻是無奈搖了下頭，看著宋菱紅彤彤的小臉，眼里不自覺地閃過一絲笑意。

    紫鳶去給宋菱灌了湯婆子，回房的路上，心里說不出的忐忑。一想到王爺剛剛看她的那個(gè)眼神，總覺得好像已經(jīng)將？若真的拆穿了她們的身份，不是應(yīng)該立刻將她們抓起來嗎問斬嗎？

    紫鳶一路想了很多，越想心里越亂，后來索性不想了。只要王爺沒讓人把她們抓起來，應(yīng)該就是安全的吧？

    她拿著湯婆子回房的時(shí)候，梁征站在脫衣服。

    他將外裳脫下，隨手仍在旁邊的凳子上。

    他晚上沒怎么喝酒，倒是抱著宋菱回來這一路上，身上沾了些酒味兒。

    隔著門簾，紫鳶見梁征正在更衣，站在門簾外面，沒有進(jìn)去，低聲道：“王爺，湯婆子來了?！?/br>
    梁征嗯一聲，隨口道：“放在外面?！?/br>
    話落，又緊跟著吩咐，“去廚房看看醒酒湯好了沒，順便讓人燒一桶洗澡水來?！?/br>
    “是，王爺。”紫鳶應(yīng)著，將湯婆子放在外面的桌子上，跟著便立刻轉(zhuǎn)身出去了。

    紫鳶不愧是在大戶人家做丫鬟的，動(dòng)作很迅速，沒一會(huì)兒就將醒酒湯給端了來，順便吩咐了另外四名丫鬟一人拎著一大桶洗澡水過來。

    床后面有一個(gè)屏風(fēng)，屏風(fēng)后面是梁征沐浴的地方。

    丫鬟將熱水倒進(jìn)寬大的浴桶里，再去外面打了涼水來中和水溫，沒一會(huì)兒便將洗澡水沖好了。

    “王爺，洗澡水已經(jīng)備好了?！毖诀邆儗⑾丛杷畟浜煤蟪鰜砗土赫鞣A報(bào)，梁征正坐在床頭，將宋菱扶起來，讓她后背靠在他懷里，雙手繞過雙臂，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勺子，正一勺一勺喂宋菱喝醒酒湯。

    聽見丫鬟們回報(bào)，淡淡嗯了一聲，道：“都退下吧?！?/br>
    “是，王爺?！?/br>
    梁征素來不用丫鬟們伺候，丫鬟們聽言，便立刻退了下去。

    紫鳶最后一個(gè)離開，看著梁征那么溫柔地喂宋菱喝醒酒湯，她剛剛心里那些擔(dān)憂瞬間就煙消云散了。

    王爺現(xiàn)在明顯是將宋姑娘放在心上了，所以以后即便知道宋姑娘是假王妃也沒關(guān)系吧？

    雖說是陰差陽錯(cuò)，但反倒成就了一樁好姻緣么。

    紫鳶這樣一想，頓時(shí)又樂觀起來，高高興興地離開了房間。

    紫鳶一走，房間里就還剩下宋菱和梁征兩個(gè)。

    宋菱被梁征弄醒了喝醒酒湯，酒的后勁兒上來，難受極了。

    醒酒湯很難喝，宋菱喝了幾口，就不肯再喝。

    梁征再喂她嘴邊的時(shí)候，她閉著眼睛，小臉緊緊皺著，腦袋直往邊上躲。

    梁征無奈極了，跟哄小孩兒似的，捧著宋菱的臉將她腦袋給扳正回來，“乖，再喝點(diǎn)?！?/br>
    宋菱搖頭，撅著嘴巴，含含糊糊說：“不，不喝……”

    她頭疼得快炸了似的，掙開梁征，弓著背，身體直往被子里鉆。

    她又是扭又是亂動(dòng)，好幾次差點(diǎn)把梁征手里端著的醒酒湯弄灑了。

    梁征又無奈又好笑，索性將碗放到床頭的凳子上，看著宋菱自己鉆到被子里，蒙住腦袋，忍不住笑了出來，“不會(huì)喝酒還亂喝，這下知道厲害了？”

    宋菱弓著背，蜷縮在被子里，眼睛閉著，沒有反應(yīng)。

    醒酒湯是灌不下去了，梁征索性也由著她，掀開被子，將弓著背跪在被子里的宋菱抱起來，將她放平在床上。隨后幫她脫掉外裳，只余一身白色的中衣穿在里面。

    跟著去里面打了盆熱水，坐在床邊，擰了毛巾給宋菱擦臉。

    大男人沒伺候過人，自己平日粗糙慣了，給宋菱擦臉的時(shí)候，一時(shí)間沒掌握好力道，一不小心力道就重了點(diǎn)。

    宋菱醉了酒就跟變了個(gè)人似的，格外嬌氣。睡夢中感覺到臉疼，皺了皺鼻子，一巴掌拍在梁征手背上。

    小姑娘喝醉了，力氣并不大。但屋子里靜悄悄的，這一巴掌打上去，還是發(fā)出了‘啪’地一聲響。

    梁征給宋菱擦臉的動(dòng)作一頓，低頭看了眼被宋菱一巴掌揮上來的地方，又抬眸看了眼睡得呼呼的罪魁禍?zhǔn)住?/br>
    愣怔了半晌，一時(shí)間，竟然不知該用什么表情來表達(dá)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梁征活了二十四年，第一次伺候人，還是個(gè)女人，居然挨了一巴掌？

    看著宋菱，半晌，突然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