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節(jié)
黎夏念沒有過多依依不舍的情緒,她現(xiàn)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沈諾該怎么辦,也害怕醫(yī)生說的那個也許真的發(fā)生,她無法想象沈諾失去行走能力,一輩子都站不起來。 果然,半夜十二點多的時候,麻醉藥效過了,沈諾被痛醒,他睜眼,模糊的視線里一下就映出了黎夏念坐在椅子上睡著的畫面。 即將脫口而出的哼痛聲一下就憋了回去,他死死的咬著嘴唇,實在是太痛了,就好像成千上百把尖刀在割著他的皮膚、撬著他的骨頭、吸著他的骨髓一樣,這種感覺讓他恨不得當(dāng)時被撞死了。 他渾身顫抖著,虛汗順著額頭向下流。 聽到響動,黎夏念連忙睜眼,床上的沈諾卻依舊如同幾個小時前一樣沉睡著。 她再度閉上眼睛昏昏欲睡,一只手卻不動聲色的伸進(jìn)被子下握住了沈諾的手,果然,他的手死死的抓著床單,骨骼都僵硬了。 她快速起身湊近,“沈諾,痛就喊出來,我陪著你?!?/br> 沈諾眉頭緊皺著,不回應(yīng)也不睜眼,他明明是為了不讓她哭才救項子恒的,可她還是哭得不能自持,結(jié)婚六年里,他對她非打即罵,做過那么多傷害她的事,為什么她還要為他這種人哭。 黎夏念見他嘴唇都快要咬破了,伸手摸上,輕輕的掰開,“我知道你醒了,你看著我啊,別折磨自己,折磨我啊,你這樣故意不理我,我看著更難受?!?/br> 沈諾依舊閉著眼,干啞著喉嚨吐出一個字,“走。” “我不走,我會一直陪著你,知道你出院為止,沈諾,疼痛只是眼前的,你會好起來的?!?/br> 沈諾忽地睜開眼睛,她的臉色蒼白、不過兩天而已,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他怎么忍心看她凋零,“我讓你走!” 拼盡所有力氣才喊出這話,沈諾劇烈的喘息起來,閉上眼睛不再看她。 黎夏念連忙幫他帶上氧氣,“你別生氣,我去叫醫(yī)生,看看有沒有什么方法緩解疼痛,你要是不想看見我,我就在外面守著?!?/br> 不想看見她?怎么可能,即使住在隔壁,她都是他魂牽夢繞的存在,他像個變|態(tài)一樣,整天拿著望遠(yuǎn)鏡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很痛苦卻又很幸福,這是他以前在無數(shù)個女人身上都沒有體會過的。 盡管十五六歲就有了上床經(jīng)驗,但也許黎夏念才是他的初戀,原來愛情是這樣的,讓人神往讓人癡狂,讓人甜蜜讓人心痛,也讓人犯傻…… 沈諾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拉住她的手,制止住她要離開的步伐,“抱、抱抱我?!?/br> 第369章 逆轉(zhuǎn)而來的真相,傷人至深 沈諾凝視著她,聲音被氧氣罩阻隔,“抱、抱抱我?!?/br> 黎夏念慌亂了一下,這種時刻別說是抱一下,即使是再過分一點的要求,她都會同意,但她心無旁貸,只是心疼他,僅此而已。 她俯身,展開手臂,猶豫著,“我怕弄傷你。” 沈諾沒有太多力氣去說話,只是目光堅定的看著她,很固執(zhí)很渴望的樣子。 黎夏念抿著嘴,緩緩壓低身體,輕輕的抱著他的肩膀。 也不知道沈諾哪來的爆發(fā)力,突然抬起手環(huán)住了她,因為這個大幅度的動作,他痛得啊第一聲,整個人都要痙攣的抽成一團(tuán)了。 黎夏念作勢就要起身,耳邊卻傳來他虛弱的聲音,“痛我也愿意,別推開,如果不是這樣,你會讓我抱嗎?” 答案肯定是不會的,她怎么可能跟項子恒以外的男人親熱。 黎夏念不敢強(qiáng)行掙脫,怕傷了他的身體,只能保持著這個俯身被他抱緊的姿態(tài),距離近了,沈諾忍痛的喘息聲變得格外清晰,她想象不到他究竟承受了怎樣的痛,他的呼吸急促的就好像缺氧的魚,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身體的溫度也越來越高,可他就是固執(zhí)的抱著她。 僵持了十多分鐘,他就痛得胡言亂語了,口齒不清的呢喃著,“不哭,夏念,不哭……瑞瑞,對不起,爸爸對不起……我的兒子……你是我的兒子……” 呢喃了一會兒,他哽咽的哭了起來,就好像一個受了傷需要保護(hù)的孩子。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沈諾從小失去父母,又因為繼承人的爭斗被兩個哥哥欺負(fù)打壓,也算是一路荊軻的活到今天的。 黎夏念沉了口氣,緩緩?fù)崎_他的胳膊,掙脫了他的懷抱,可她剛一離開沈諾就不安起來,兩只手胡亂的摸索著,想要再度抱住她。 剛好護(hù)士進(jìn)來,看到這幅情景斥責(zé)黎夏念,“病人的傷口還沒愈合,這樣不安會加重傷情的,他為了你都能受這么重的傷,你連這點事都不能替他做嗎?” “就沒有止痛的特效藥嗎?” 護(hù)士以為黎夏念跟病人是一對戀人,誤會她是那種見男朋友出車禍就要分手的壞女人,語氣不太友善,“特效藥有,吃多了傷大腦,你還讓他吃嗎?” 黎夏念連忙搖頭,“那我該怎么做?” 護(hù)士換了點滴的藥劑,簡單的看了看沈諾的傷口,“滿足病人各種需求,讓他開心,讓他對痊愈充滿希望?!?/br> 留下這句話護(hù)士就出去了,黎夏念看著痛苦不已的沈諾,再度俯身,輕輕抱了上去,希望她的安撫能夠充當(dāng)止痛劑。 三天后項子剛被緝拿歸案,項羽波和葉蘭也接到警方的通知,從桂林紛紛趕了回來。 警局里,礙于項家曾經(jīng)對城市建設(shè)做出過杰出的貢獻(xiàn),警察沒有用手銬銬項子剛,只是將他監(jiān)押在座位里。 審問室門幾乎是被撞開的,項羽波剛剛養(yǎng)好的身體在接到這條消息的時候瞬間就垮了,他是杵著拐杖進(jìn)來的,葉蘭緊隨其后,“老項,你別動怒,先吃一粒救心丸?!?/br> 項羽波哪里還有心情顧及自己的身體,他將拐杖高高舉起朝項子剛砸過去,“混蛋,不孝子,你是想要氣死我才甘心嗎?我真后悔上次給你求情,讓你哥你嫂放你一馬,造孽啊,真是造孽!” 沒有人愿意將自己的兒子想得不堪,項羽波是堅信項子剛認(rèn)識到了錯誤,才懇求項子恒和黎夏念的,他抹了把縱橫在臉上的眼淚,“是我的縱容害死了我的小孫女,是我!” 項羽波握著拳頭用力砸著胸口,葉蘭連忙將他扶到身后的椅子上,手忙腳亂的掏出藥丸塞進(jìn)他嘴里,幫他順了順氣,“老項,你先歇著。你說得對,一直以來是我太寵子剛了,才讓他無法無天釀成大禍,這次讓我來教育他!” “教育我,憑什么,是你們偏心我哥,是你們的錯,憑什么把海悅百分之百的股份都給項子恒,我也是你們的兒子,淼淼也是你們的女兒,為什么只給他一個人!” 項子剛不僅絲毫悔意都沒有,還起身咆哮起來,“我為海悅鞠躬盡瘁這么多年,海悅是我的!” 葉蘭撿起地上的拐杖朝他身上砸下去,一邊砸一邊哭,“你就因為你是親生的才對你更加嚴(yán)格,就因為你是親生的才妄想著將別人的東西占為己有……你是到我跟你爸承受了多少糾結(jié)和壓力嗎?說什么海悅是你的,從始至終海悅都是你大哥的,就連你這條命都應(yīng)該是他的,失望,你真是太讓我寒心了!” 項子剛再畜生對葉蘭都很孝順,他抱著頭不敢還手,“媽,你在說什么胡話?” 葉蘭卯足勁兒直接將他打得跪在了地上,發(fā)泄的將拐杖丟在墻角,發(fā)狠的用拳頭捶他,“海悅是你大伯的,你的命也是你大伯救的,不然你三歲的時候就被撞死了!” 葉蘭嗚咽著跪在項子剛對面,兩只手緊緊抓著他的肩膀搖晃著,“所以你爸才會拼命的培養(yǎng)你,希望將來即使將一切歸還給你哥,也能有你的一席之地,我們也曾自私的想過將海悅占為己有……是我們對不起項子恒??!” 項子剛瞬間就傻了,他迷茫的看著泣不成聲的葉蘭,呵呵笑了幾聲,“媽,你在開什么玩笑,我爸有哥哥?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br> 門外傳來項淼的聲音,“大哥,你什么時候來的?你都聽到了什么?” 項淼一直在聚精會神的偷聽,正要氣憤的推門進(jìn)屋,卻沒想到項子恒就站在她身后,她連忙抓住項子恒的手,眼淚撲簌著,“大哥,你說句話啊,你都聽見了對不對?” 說話,讓他說是什么?說他聽到了這么駭人聽聞的事情? 所有被忽略的枝梢末節(jié)全都聯(lián)系在了一起,難怪葉蘭獨獨對他態(tài)度那么差,始終讓他找不到源自母親的溫暖,難怪項羽波每次看到他都會露出糾結(jié)的表情,忽冷忽熱忽近忽遠(yuǎn),難怪啊,全家上下只有他有繪畫的天賦,只有他與項子剛項淼不太像…… 他似乎還想起了一些暗藏玄機(jī)的對話,其實葉蘭早就說漏過,只是他沒留意而已。 房門拉開,葉蘭一下?lián)湓诹隧椬雍隳_邊,“子恒啊,我知道說對不起也于事無補(bǔ)了,是我們欠你太多,當(dāng)初并非我們要隱瞞,是你父親臨終的遺愿,希望你能有一個溫暖的家庭,希望你不要活在失去父母的陰影里,希望……” “夠了!”項子恒向后退了一步,目光空洞無望的看著眼前這些所謂的親人。 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什么是黑的,什么又是白的,他已經(jīng)分不清了,也不想分清。 這些人究竟在說什么,三十八歲,他已經(jīng)在這世上活了三十八年了,他的母親居然告訴他,他的父母另有其人,還有比這更狗血更無情的事情嗎? 項子恒轉(zhuǎn)身就走,只想逃離這個光怪陸離的場面,再也沒有比這更狼狽的事情了。 “大哥,你、你冷靜點,你要去哪?。俊表楉颠B忙去追,從后面一把抱住他,“你就是我大哥,比親的還要親,你別走,別走……” 項淼也挺受打擊的,有些痛恨項羽波和葉蘭一直以來的隱瞞,更痛恨項子剛的以德報怨,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我是真的沒有想到就因為我的一句話,會讓事情變成這樣,我錯了,大哥,你打我罵我吧,你別不說話。” 他該說些什么,雖然依舊是哥哥,但心卻隔了十萬八千里,這個打擊讓他措手不及,一下就擊潰了他的心靈防線。 他緩緩掰開項淼的手,“你去夏念她媽那里跪了一整天,我已經(jīng)不怪你了,以后,照顧好自己。” “你干嘛說的跟永遠(yuǎn)都不想見到我似的,哥……” “我不想見到這里的每一個人?!表椬雍阋蛔忠活D的說完這句話,甩開項淼快步走了出去。 項淼追出去的時候項子恒已經(jīng)開著車子瘋狂的離開警局大院,葉蘭和項羽波也追出來,“淼淼,你知道你哥會去哪對不對,我跟你一起……” 項淼一把推開葉蘭,“我討厭你們,為什么要把這個家搞成這樣,為什么要對大哥你們刻薄,我也不要當(dāng)你們的女兒了,太過分了!” 項淼跳上出租車,她現(xiàn)在也很混亂,對她最好的大哥竟然不是爸媽親生的,尤其剛剛?cè)~蘭說的話,他們竟然曾想過瞞著大哥將海悅占為己有。 項淼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她真蠢,本來海悅就是大哥的,那時看到股份轉(zhuǎn)讓書她居然會不甘心。 一路追到醫(yī)院,項淼看到項子恒在病房門前收住了腳步,半晌轉(zhuǎn)身進(jìn)了安全出口,她跑到病房門口朝里面看去,黎夏念正吃力的將雙腿毫無知覺的沈諾扶起,幫他擦拭后背。 大哥現(xiàn)在也很需要嫂子的安慰啊,她提起勇氣抓住門把手,手腕卻忽地被人從后面攥住。 項子恒一把將她扯到安全出口里,隨即松開,聲音低沉陰冷,“別多管閑事!” 項淼看著坐在臺階上整個人都萎靡不振的大哥,跪在他腳邊抓著他的手腕,“大哥,你也需要嫂子不是嗎?跟她說一說你心里也能好受點?!?/br> 項子恒甩開她,掏出煙叼了好半天才點燃,“讓我如何將她從這樣的沈諾面前搶走?” 安全出口門被推開,黎夏念一臉疲倦,目光中染著淡淡的…… 第370章 愛的細(xì)節(jié),無法棄之不顧 黎夏念一臉疲憊,不過當(dāng)看到項子恒那一刻,目光中染上了一層喜悅,“我就感覺你來了,怎么不進(jìn)去?” 說完她恍然大悟,小心翼翼的問,“你不會是看到我給沈諾擦身體生氣了吧?” 項子恒從臺階上站起身,“沒,我哪是那么小氣的人,我就是想抽根煙?!?/br> 黎夏念湊過去,抱緊他,語氣有些撒嬌,“你就是這么小氣的一個人,你千萬別多想啊,我只是在照顧病號?!?/br> 說實話,他確實吃醋了,沈諾在是病號之前,首先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她的前夫,尤其,沈諾還在愛著她。他很愧疚心里會有這種自私的想法,如果不是為了救他,沈諾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項子恒收緊手臂,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fā),“很累吧,我這邊什么事情都沒有了,我?guī)湍阋黄鹫疹櫳蛑Z。” 黎夏念將臉埋在他的胸口,用力呼吸著他的氣息,“我還真是沒用,這兩天身體狀況一直不是很好,腰也酸背也痛的,就跟個老太太似的?!?/br> “媽沒有來照顧你嗎?”聽她這么說,項子恒干脆打橫將她抱了起來,這一抱才感覺到她又瘦了,至少輕了五斤。 黎夏念安逸的窩在他懷里,舒服的閉上了眼睛,“來了,每天安排完黎勝的工作就會過來幫我,還給我?guī)б淮蠖训难a(bǔ)品,可是誰都沒法代替你啊,你不在身邊我就能量不足?!?/br> 黎夏念是那種自強(qiáng)不息的類型,無論遇到什么事情都喜歡自己扛,這還是她第一次因為疲憊而撒嬌,本來項子恒就心疼的要命,聽到她這話就更是心疼了,他用力收緊手臂,將唇貼在她的額頭上,反復(fù)親了好幾下才用臉頰壓著她的頭頂。 “沒有必要親力親為的,我們可以幫沈諾請一個護(hù)工,你這樣會累垮的?!?/br> 黎夏念閉著眼睛,感受著他的親密,只要能像這樣緊緊相擁她就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我也想過護(hù)工,可我不想給沈諾一種被人拋棄的感覺,他還不知道他的腿不能走的事情,他那么傲氣的一個人,我擔(dān)心……” 黎夏念有些哽咽,好好的一個人,突然間變成了殘廢,就連她這個外人都覺得難以承受,更何況是當(dāng)事人了。 一想到沈諾慘痛的樣子,項子恒喉嚨也發(fā)酸,“不會有事的,沈諾那么堅強(qiáng),一定能度過這道難關(guān)的?!?/br> 實在不知能還有什么語言能形容此刻糾結(jié)無望的心情,兩個人都不再說話,沉默的相擁了好半天,黎夏念才轉(zhuǎn)移話題,“警局那邊呢?項子剛已經(jīng)被抓起來了?” 一直不敢說話的項淼連忙插嘴,“嫂子,其實我哥現(xiàn)在比沈諾更需要你,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