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
怪魚群拖著他們游行了一段,隱隱是往上的方向,海平面的天光開始微微透下來,忽然周邊水流開始急劇動蕩,像是有一個非常巨大的物體向這里奔來。果然,上空飄來一個巨大的黑影,完全遮蓋了他們的視線,避水圈受到震蕩,晝無寒更用力地摟住月尋,兩人緊緊貼合在一起。 黑影在移動,卻不是離開,陰影面積越來越大,就像被拖入一個巨大的黑洞,失去了海面透來的光亮,他們漸漸適應(yīng)了黑暗,在一片虛空中,漂游著各種若隱若現(xiàn)的浮光,是引路的魚群發(fā)出幽幽的熒光,圍繞著他們。月尋往方才脫離的古道的方向看去,令人驚詫的是除了狹長的甬道,視線盡頭隱隱約約出現(xiàn)規(guī)模不小的建筑群,一座座尖塔矗立在幽暗的海底,仿佛沉默的哨兵,在這里長久地站立著,無人知曉。 “看那些建筑?!痹聦は驎儫o寒指了指方向。他漂浮在虛空中,正微揚起頭盯著上方的巨大陰影,用余光瞥了一眼海底的方向,并無驚訝。 “那些是幾百年前建造的瞭望塔,獨孤封造的。” “在歲海的海底,瞭望什么?” “瞭望,或者說等待,但是他等到死都等不到。”晝無寒不易察覺地咬了一下牙,雙目仍專注地盯著上方,陰影在移動,從遠方有微光在滲透,它就要過去了! “抱緊我?!睍儫o寒飛快地說了一句,話音剛落,海水又開始劇烈地震蕩,他單手往下用力一壓,御使避水球急速往海面沖去。 “來了!“他言語之中難掩興奮,“我們要上去。” 月尋抱緊他,感覺到他的軀體變得熾熱,不知是運功所致,還是被激動的情緒所感染?!叭ツ睦??”她覺得自己這一路完全被晝無寒所牽引,像一個茫然的嬰兒一樣,只會一遍遍重復(fù)疑問,這另她感到厭惡,但又有一種奇異的力量撫慰著她的不安,像有魔咒一般,使她不自覺地開始信任這個人。 “去浮洲,真正的浮洲。”晝無寒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天光越來越近,晝無寒橫抱起月尋,一躍竄出水面,沒有解除御水防護咒,而是急速踏浪奔襲,向著前方的巨大黑影追去。 浪花四濺,模糊的視野中,月尋驚呆了,前方竟是一座移動的島嶼,而且他們已經(jīng)離島嶼的邊緣非常近,幾乎可以看見島上樹木繁茂,百花盛開的風景。 晝無寒一個飛躍,落在島嶼的沙灘上,落地時滾動了一下減緩沖擊力,月尋被他護在懷里,只感覺到他修長的手護住自己的后腦,極為溫柔。 “元元!”她忽然驚醒,推開身上的男子,起身向岸邊奔去,元元被他們拖著一路從海底往上升,反應(yīng)速度卻沒跟上,現(xiàn)下一半身體泡在海水里,嬌小的身軀浮浮沉沉,可能在登岸時撞昏了過去。 月尋扶起她,將她腰抬起,用力拍著她的后背。 “咳咳!”元元嗆出幾口水,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叫道:“你們……你們太快了!”月尋看她沒事,松了口氣,略有責備地望向晝無寒,但看到他滿身沙礫,長發(fā)凌亂,臉上還磕了幾道的樣子,瞬時也不知說什么。 三人粗粗整理檢查了一番,元元竹筐里的一貓一鳥竟也安好,散落在沙灘上,肥啾嚇的不輕,毛全濕了,正在瑟瑟發(fā)抖,晝無寒的貓倒是十分淡定,像是見慣了大場面。 鎮(zhèn)定精神,月尋打量著這個浮島,太詭異了,它竟然在海上自由自在地漂移。忽然,腳下隆隆作響,地面緩慢地傾斜向一側(cè),月尋拉起元元,順著向上的坡度向前跑去,就像沿著山坡往上跑,島嶼不大,很快她們就登上了頂端,仿佛站在山崖盡頭。 又是一陣震動,月尋往山下看去,眼前的景象令人難以置信。 一只巨大的龜首正探出海面,露出一部分紋路清晰的甲殼,過于巨大,就像龜裂的大地,而那龜首,又似龍頭,正在仰天換氣。 “啊……”元元倒吸一口冷氣,這,這只烏龜在馱著島嶼漂游嗎? “赑屃,形似龜,好負重。這是一只生活在海上的赑屃。”月尋喃喃道。 話音剛落,面前的赑屃換完氣,又緩緩沉沒了下去,地面也開始回落,一個龐大的魚群聚了過來,在赑屃沉沒的地方打了個大圈,忽然海面動蕩,一群群的飛鳥從水下躍出,直飛向長天碧空,鳥鳴陣陣,圍繞著浮島盤旋,竟是魚化飛鳥的奇觀! 在飛鳥斑駁的迷影中,晝無寒走上前來,“這座島嶼,或者說這只赑屃,才是真正的浮洲。它一直在這片海域游動,不在任何地方長久停留?!?/br> “真正的浮洲?那對面的陸地是什么,假的浮洲?”元元不解。 “隨便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真正的浮洲是一把鑰匙?!?/br> “鑰匙?無寒哥哥,你越說我越不明白了?!痹灰撞煊X地往月尋身邊靠了靠。 “獨孤封大帝在尋找的就是這把鑰匙嗎?”月尋忽然明白了他之前對海底古道的瞭望塔說的話。 “沒錯。這把鑰匙會把我們帶去一個地方,那里不屬于十大洲,也不可能在地圖上找到?!睍儫o寒勾了下指尖,它那只黑貓從草叢中竄出來,步履軒昂地走到他腳邊,仿佛應(yīng)和他似的,喵嗚了一聲。 “無寒哥哥,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里,但我和師姐要去北域,既然不同行,我們要走了,你知道這大烏龜在哪里靠岸嗎?!痹獢堖^月尋的手臂,語氣變得克制而疏離,短短數(shù)日,她仿佛突然長大了許多。 晝無寒聲音不帶任何情緒,“不,你們要去,因為那里才是云積山的所在?!彼戳艘谎厶炜?,云層在快速地翻涌倒退,“好了,相信我,到了那里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彼f這話時眼神只看著月尋。 他知道月尋現(xiàn)下有多焦慮,多渴望找回靈力,她絕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可能的機會,哪怕自己不做任何掩飾,她縱有萬千懷疑,也抵不過內(nèi)心的渴求。 果然,月尋拍了拍林元元的肩,安撫她:“元元,等等。” 她接著開口:“晝無寒,你一路虛虛實實,就是為了帶我們?nèi)ツ莻€地方吧,我還不能做決斷去或不去,你說云積山不在北域,卻要由這烏龜帶我們?nèi)ふ?,需要給我一個更有力的證據(jù)?!?/br> “北域,那不過是敷衍你們的說辭罷了,若真在北域,何故這么多年沒有后人來找尋紫霄元君當年留下的典籍秘術(shù)?”晝無寒不屑地搖頭,“當然,我可以給你看一個更強的證據(jù),你便知我所言非虛?!?/br> 他掃了腳下的黑貓一眼,那貓心領(lǐng)神會地轉(zhuǎn)了個圈,向空中撲去,竟像自燃起來一般,白光大熾,光芒滅卻后,空中浮現(xiàn)一把通體烏黑的長劍,一躍回到晝無寒手中,他指骨修長的手被這把純黑之劍襯得更為蒼白,洶涌靈力從指尖流入劍身,轉(zhuǎn)身在空中平揮一劍,蕭蕭破風之聲劈裂空氣,劍過留痕,所經(jīng)之處燃起熊熊的黑色烈焰。 這火焰是純粹的力量,只一道便熾熱無比,仿佛可以直接燒灼人的魂魄,令人不可逼視。 “陽炎!”月尋驚呼,她霎時蒼白了臉,盯著晝無寒,沉默了一會,說道:“我明白了,帶我們?nèi)グ伞!?/br> 陽炎烈火,是紫霄元君獨創(chuàng)的一種戰(zhàn)斗術(shù)法,這種火焰本身就是精純的靈力所幻化,而非自然界的火焰,它不僅可以毀滅生物的rou體,加持施術(shù)者本身的修為后,甚至可以燒滅生物魂魄,使其徹底湮滅。因為過于兇殘,紫霄元君也只是初探其威力后就封印了此術(shù),在玄真教內(nèi)也罕有人知。 月尋知道此術(shù)是因為玄戒乃紫霄元君親傳弟子,一次醉酒后無意間和月尋追憶往昔,提起此術(shù),只言“陽炎烈火,是純粹的黑色,見之便可明白其威嚇之力?!弊舷鲈聝擅H傳弟子,玄戒和玄暉,均未習得此法,晝無寒卻能一劍劈出“陽炎”,他與紫霄元君,與玄真教的淵源,比自己猜測的更深更密切。 元元不明白這些,只是詫異于黑貓化劍的奇觀,但看著月尋的臉龐,便明白了她的決意,低下頭輕聲道,“好,師姐,你想去就去吧,我跟著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