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兇極惡(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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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曉芙很快就能下床,只是頸部挫傷,帶著頸托,加上一些小的皮外傷而已,而哥哥,除了一側(cè)腿部重度燒傷,頭部也受到重創(chuàng),做了顱內(nèi)手術(shù),還沒有醒過來。 據(jù)說車子側(cè)翻以后,他是從一地的玻璃渣里爬出來的,而為了救被安全帶卡住的她,他又抓著碎玻璃割斷了高強度的錦綸帶子。 嚴曉芙見到醫(yī)生給他割傷的那只手換藥,掌心長長的一道口子,縫著線,像一只扭曲攀爬的蜈蚣。 新聞報道了這起交通事故,拉貨的卡車在行駛中突然爆胎,車子撞破護欄,車斗的貨物全部滾落,緊跟在后面的就是他們的車,事發(fā)突然,他們在躲避的過程中翻車,車子是從駕駛座那一側(cè)翻過去的,所以他受傷更重。 當時周末,出城高速上的車輛不少,交警趕到前,有人用手機拍下了救人的過程。嚴曉芙看到他半截身子趴在車里好久,后面的人不斷拽開他,他又不斷鉆回車里,直到他也一動不動了,似乎是失去了知覺。 人們想拉開他,卻掰不開他拉著她的手,最后終于將她也一齊拉出來。 車子再一次劇烈晃動,火焰吞噬車廂的所有角落,灼紅的火舌伴隨著滾滾濃煙從每一個窗戶噴出來,他們幾乎是被人拖著拉到一邊,而他緊緊地攥著她,始終沒有松手。 視頻有些模糊,并看不清楚面目,嚴曉芙卻幾乎看到他眉頭緊鎖,倔強又絕望的樣子。 醒來后的她在他的病房待了一整天,直到爸爸叫護士將她請出來。她坐在那里看了他一整天,都沒有哭,但這一刻,看著模糊的錄像畫面,她終于泣不成聲。 短短幾天時間,他手背的血管就變得明顯,臉上的骨骼也顯得凸出,他在迅速地消瘦。主治醫(yī)生的神情也先前更加嚴肅沉重,告知他們,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弱,要想辦法溝通喚醒。 “怎么會這樣?手術(shù)不是很順利嗎?!”爸爸很少失態(tài),卻幾乎是憤怒地喊出來,不敢相信,甚至是不愿意相信。 只有嚴曉芙知道,他不愿意醒來,是因為他以為她已經(jīng)死了。 她死了,死在車禍里,他沒能救出她,所以也選擇放棄,放棄自己的生命。 有什么東西像潮水一樣洶涌而來,在這偌大空曠的房間碰撞充斥,壓著嚴曉芙的胸腔扁下去,讓她弓下腰,幾乎喘不過氣,熟悉的眩暈感再次襲來。 可她不能就這樣暈過去,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整日地守在病床前,除了吃飯睡覺,哪里也不去。她睡著的時候,爸爸就替著她守在一邊。他幾乎是叫來了所有與哥哥有關(guān)系的人,讓他們每一個都經(jīng)過層層消毒,輪流進去與躺在病床上的人說話。 可他始終就是不醒來。 從事發(fā),嚴曉芙就只在看視頻的時候哭了那一次,她不允許自己再哭,因為哭沒有用,不能解決問題,她告訴自己,他只是暫時在休息,平時在公司那么忙,他大概是想借機偷個懶,他一定會醒過來的,所有的眼淚等到他醒來的那一刻還給他。 可現(xiàn)在,她幾乎快要撐不住了,不得不原來越多地懷疑,一直以來只是自己在騙自己。 她的脖子不怎么能動,只能半蹲在病床邊才能更靠近他。她說起他們小時候,那樣久遠的記憶,拿出來卻依然鮮明清晰,仿佛只是發(fā)生在昨天,因為她還記得當時的那些心情。 她崇拜地看著那些欺負她的人對著他畢恭畢敬,她成了他的小尾巴,他走哪,她就要跟到哪。 他有時候?qū)λ?,有時候也不好,起先她很傷心,因為她把所有好吃好玩的分享給他,不懂他為什么還是欺負她。 后來她明白了,mama在的時候,他就會對她很壞,因為這樣,mama就不會再為難她了。 他真的是一個很會隱藏,不輕易表達自己的人,從那個時候就是了。他寧愿事后再去百般招數(shù)哄委屈巴巴的她,也不愿意事先告訴她緣由,他用自己的方式和固執(zhí),守護著他想守護的。 只是后來,mama還是離開了。那段時間,爸媽幾乎天天吵架,mama對著她的態(tài)度也越來越差,嫌棄她仿佛是嫌棄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并且不加掩飾。 她仿佛是對這家沒什么留戀,只除了哥哥。帶著行李離開的那天,她在門口抱著哥哥不斷地抹眼 淚,很少看出情緒波動的哥哥也紅了眼眶。 車子漸行漸遠,她走過去輕輕握住他垂在腿邊的手,問出長久以來盤踞在心里的問題。 “是不是我要是不來,mama就不會走了?” 他的眼眶還紅著,但是搖了搖頭,說:“不是,和你沒有關(guān)系,你還小,不懂?!?/br> 后來,長大了,嚴曉芙問他,“當時為什么沒有選擇和mama一起走?” 他才有些苦笑著說:“不是我選不選擇和她走的問題,是她想不想帶著我走的問題。” 她又問:“那你要求和她一起走了嗎?” 一會,他才開口,沒有回答,只是說:“我也是爸爸的兒子,還是你的哥哥。” “笨蛋。”嚴曉芙輕聲說,眼淚終于忍不住滑到腮邊。如果不是之前喝醉酒那次意外發(fā)生關(guān)系,他還打算瞞著她藏到什么時候呢? “這么晚才讓我知道,你不是笨蛋是什么?你最好快一點醒過來,把車禍前我問你的問題回答清楚,否則,我就默認你對我一見鐘情,從小就對我圖謀不軌了,聽到?jīng)]有?” 她笑著威脅,眼淚卻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好壞壞話都說盡了,再想不出辦法,她幾乎絕望,輕輕地摘下他的呼吸機,弓著身子,將干燥的嘴唇和咸濕的眼淚留在他的唇上。 她起身,看到玻璃門外,身形停頓下來,看著她的爸爸……和mama。 本來就是去告訴爸爸的,沒想到被意外擱置,不過也無所謂了,看到也好。 他們走進來,爸爸的表情已經(jīng)很平靜,沒有追問,仿佛什么也沒有看到,只是說:“我找你……孟姨來跟他說說話?!?/br> 嚴曉芙輕輕點頭,忽略多年不見的女人帶著疑惑和探究的眼神,走出去。 躺在床上,精疲力盡,像是所有的力氣被抽水似地從血管里抽走似的,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了。她就這樣睡過去,或者說暈過去,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睡著,渾渾噩噩的,像是游走在清醒和虛幻之間,仿佛是有人在喊她,又像是她在喊別人,有聲音沖破到耳際的時候,她忽地睜開眼。 爸爸走過來,已經(jīng)是白天了,窗戶透進光亮,他站在熾白的燈底下,眼下卻投著陰影,幾乎看不清眼睛。 她不自覺喃喃地開口:“他……” “他醒了,你去看看吧?!?/br> 嚴曉芙跌跌撞撞地起來,踩在水泥地上,卻像踩在棉花里。 他真的醒了,身上還插著管子躺在那里,卻隔著玻璃窗,眼睛一下子就捕捉到她,然后緊緊盯住。 只是很快,他的眼睛又閉上了,像是昏睡過去。 “他……他怎么又……”她不禁有些傻傻的。 護士安慰她,“沒關(guān)系,他現(xiàn)在身體還太虛弱,只是睡著了。你忘了?你剛醒來的時候,也是很快就又睡過去了?!?/br>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的大石頭轟然落地。 果然關(guān)心則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