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陸水棲頓時敲了一下自己腦門,“瞧我這糊涂蛋?!?/br> 話音剛落,就見白曄目光幽幽地望了過去,盯著他正在敲的腦袋看,把陸水棲都看得毛骨悚然。 還是桃寶兒輕輕拉了拉白曄的袖子,小聲道:“糊涂蛋不是蛋啦,不能做蛋羹的?!?/br> 他很多時候清醒,就是看起來很明白事理的樣子,但也有很多時候跟個孩子似的,記憶的缺失讓他整個人顯得有些矛盾,特別是在對待食物方面,他就像個小傻子似的。 不過轉(zhuǎn)念想到以前的白曄上神肯定也是不吃東西的,風(fēng)霜雨露靈氣為食,不知道那些吃食倒也不難理解。 果然,聽到桃寶兒解釋之后,白曄就一臉嫌棄地從陸水棲身上移開視線,他也捏了捏桃寶兒的袖子,輕聲說:“明天吃鳥蛋?!?/br> 桃寶兒點(diǎn)頭答應(yīng),隨后目光再次落到青霜身上。 眾人只見青霜神色木然地呆在原地,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湖邊風(fēng)很涼,此刻的青霜只能算個凡人,他衣裳有些單薄,身體也虛弱,桃寶兒有些擔(dān)憂,跟云慧珍商量,“要不要先送青霜師兄回去休息?” 她打算去叫師兄,卻見云慧珍擺擺手,說:“我去。” 桃寶兒都意識不到,青霜曾心悅過她。 但云慧珍或多或少看出一些,現(xiàn)在桃寶兒跟白曄上仙形影不離,隨時都是手牽著手,她現(xiàn)在過去沒準(zhǔn)青霜心里更難過,還是她去好。 云慧珍從余霄懷里蹦出,原地化為人形,她走到青霜身邊,道:“青霜,你趕了這么久的路,要不先去歇著?” 青霜猛地抬頭,他一雙眼睛里布滿血絲,看向云慧珍的神色有幾分猙獰,“你們,你們忘了當(dāng)初師父留下的口諭了嗎?” 云慧珍被青霜陡然有些癲狂的神態(tài)嚇得往后一躲,連拍心口說:“青霜,你說什么呀,我怎么沒明白你的意思?” 師父?白曄上仙? 白曄上仙留下了什么口諭來著? 陸水棲倒是明白過來,他道:“可是連天君和儲炎上仙都承認(rèn)了啊。” 青霜一臉鐵青,緩緩搖頭,指著雕像說:“白曄上仙離開之前留下口諭,雕像輪廓不明,就說明他未曾回歸?,F(xiàn)在雕像依舊模糊不清,你們竟然把一個暗族當(dāng)做是他,你們……” 他深吸口氣,“你們竟然讓一個渾身血?dú)獾陌底?,生活在華清池!” “可他就是白曄啊?!痹苹壅涞溃鞍底遄チ宋覀兿勺宓娜?,喜歡把他們弄來折磨轉(zhuǎn)化,他身上有暗族氣息不奇怪嘛?!?/br> “對啊對啊?!逼渌娜A清池修士也紛紛附和,除了白曄上仙,誰能把天地三重印修到極致,天地山河,日月星辰,想取就取,想拿就拿。 青霜又看向了人群之中的天君。 滄瀾道:“雕像模糊,想來是與失去記憶有關(guān)。” 不是白曄,難道是邪神云狂? 這世間有此實(shí)力的,只有這兩個人。 所以,他必須是白曄,也只能是白曄。 天君比所有人都看得透徹,因為他明白,哪怕是仙族所有上仙加起來,也最多跟他拼個同歸于盡,而且打起來也是天地變色生靈涂炭,現(xiàn)在他聽桃寶兒的話,每天安分地呆在華清池,也就愛吃點(diǎn)兒東西而已,這樣一個人,他的真正身份已經(jīng)沒那么重要了。 只是這一點(diǎn)兒,他不能跟其他人說。 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 青霜一臉失望,他緩緩掃視華清池眾人,總有一種所有人都被蠱惑,唯有他一人清醒的感覺。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桃寶兒身上。 青霜聲音發(fā)澀,“你也相信他是白曄上仙?” 桃寶兒回答道:“我的天地三重印就是他教的?!?/br> “既然是他教的,你也說他是你師父,那你……”接下來的話,青霜沒問出口,他想說的是,那你,為何會跟他在一起,枉顧倫常。 桃寶兒連忙擺右手,左手還安撫性地摸了摸白曄的手背,“不是師父,就是以前我要是說相公,你們更不會相信啊?!?/br> 本來說是白曄傳人,大家都很難相信,但她會天地三重印,身邊還有劍祖宗,這樣就比較有說服力了。 可她要是說自己是白曄的妻子,那絕對沒人信了。 要知道,她那時候腦門上還刻著儲炎上仙的標(biāo)記呢,就算信了,他們也不會像對待白曄弟子那樣對她。 桃寶兒這個說法倒是解釋得通,青霜緩緩后退了兩步,他注意到湖對岸還有許多外界修士,轉(zhuǎn)頭過去,又啞著嗓音追問了一句,“連你們也相信?” 總該有明白的人吧? 明明白曄上仙留下過口諭,現(xiàn)在這雕像依舊模糊不清,他們怎么能都不當(dāng)一回事呢? 明明這人一身暗族的氣息,他們怎么就能對此視而不見,讓一個暗族在仙族領(lǐng)地里四處晃悠? 卻沒想到,湖岸邊那些修士異口同聲的說:“信、信、信!” 每天都被白曄上仙變著花樣兒敲打,誰敢不信? 這個答案,讓青霜目呲欲裂,久久無法回神。 “呵呵?!背聊S久后,青霜終于冷笑出聲。他神色有幾分瘋癲,發(fā)出一聲嘲諷的輕笑后,整個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直接踉踉蹌蹌地后退幾步,撞到雕像后跌坐在地。 瘋了。 所有人,都瘋了吧。 第061章 :會嗎 青霜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整整三天,這三日里,他不吃不喝,滴水未進(jìn),足不出戶,誰也不見。 華清池的修士都擔(dān)心得不得了。 桃寶兒還跟陸水棲一起在青霜的屋子外布了個養(yǎng)氣陣,他不吃東西,總得呼吸,通過呼吸吸入對身體有益的藥氣,總能讓他身體舒服一些,不至于身體徹底垮掉。 第四天的深夜,青霜終于推門走出了房間,他雖沒有修為和神識了,卻也明白,在他推門走出來的那一剎那,一定有很多人的注意力在他身上。 他們都在擔(dān)心他。 他自幼就承擔(dān)起了保護(hù)華清池的責(zé)任,所以,他得保護(hù)他們。如今,所有人都被蒙蔽,唯獨(dú)他還清醒,他更應(yīng)該盡起自己的責(zé)任,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 青霜手里握著一根木頭,他手腳無力,走路都需要這樣一根拐杖。 “咄、咄、咄……”木棍敲擊青石板路,在寂靜的夜里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在夜空下湖岸邊久久回蕩。 華清池所有人都醒了。 桃寶兒也緊張兮兮地看著青霜,她都擔(dān)心他走不穩(wěn),卻也不敢施展法訣去扶,此刻的青霜明明走得很艱難,卻依舊挺直脊背,力求讓自己站得更穩(wěn)一些,他有他自己的堅持和驕傲。 青霜沒修為了,所以其他人雖然沒有出手幫忙,但大家都在私底下悄悄傳音。 云慧珍說:“青霜是去湖邊哎,他不會想不開去跳湖吧!” 話音剛落,就被華清池的小伙伴一通臭罵,陸水棲還吼:“青霜修為沒了又不是傻了,湖里有我的蛙子蛙孫,還有龜祖宗和滿池塘的龜,他跳湖能沉下去算我輸!” “湖邊有龜祖宗啊,青霜師兄是想跟龜祖宗說說話吧?”桃寶兒說道。 蠶寶幽幽嘆了口氣,“我給青霜織的新衣他都沒穿?!彼容^在意的是自己織出來的那些新衣服,現(xiàn)在青霜身上依舊是回來那身粗麻布衣,蠶寶有點(diǎn)兒小憂慮。 白曄冷眼看著,神情還有點(diǎn)兒專注,顯然看得比較認(rèn)真。 桃寶兒最近都很關(guān)心那個沒靈氣的凡人,他打算也把靈氣收斂了,走路的時候?qū)W著他的樣子杵根棍子,到時候,桃寶兒就不會老看別人了。 他的想法,總是這么與眾不同。 也就在這時,常年穿個灰衣的黑天鵝鵝衣則道:“龜祖宗出來啦?!?/br> 果然,湖岸邊龜祖宗緩緩爬出來,昂著頭與青霜對視。片刻后,池塘里的水從湖心中飛起,在高空聚集后又墜落,形成一道雨幕,緊接著,青霜周圍出現(xiàn)了一個霧氣朦朧的結(jié)界,一人一龜?shù)膶υ?,其他人就完全沒辦法聽見了。 “龜祖宗也認(rèn)定他就是白曄嗎?” 龜祖宗,是華清池的根基所在,是青霜此刻最后的希望。 龜祖宗沉默一瞬,“是也不是,我也沒有完全的把握?!?/br> 說起來,性格真的跟從前的白曄大相徑庭,但修為、實(shí)力、還有最關(guān)鍵的天地三重印和青華劍都認(rèn)可,不是白曄,又能是誰呢? “師父離開之前,早已預(yù)料到今日?!鼻嗨谅暤溃骸八运艜粝履亲裣?。” “不瞞龜祖宗,師父曾單獨(dú)交待過我,若遇到難解之局,打破雕像即可。” “我在雕像下悟道多年,隱約能察覺,雕像里有師父留下的某些東西?!?/br> “據(jù)我觀察,那個冒充師父的人對雕像頗有幾分忌憚,想來雕像之中,有他所畏懼之物。”倒也說不上忌憚,但青霜發(fā)現(xiàn)每次那人陪桃寶兒過來的時候,都會繞著雕像走,而且從來不主動看那雕像,偶爾瞄上一眼就會皺眉頭神色不善,很明顯對雕像頗為不喜。 龜祖宗沉默一瞬,“不管他是不是白曄,他都是救了寶兒的人?!?/br> 桃寶兒從儲炎的水木宮出逃,幸得遇上了現(xiàn)在這個白曄,教會她天地三重印,贈予她青華劍。 對桃寶兒來說,她不曾與從前的白曄上仙相識,她遇到的人就是這個白曄。 “可……”青霜還欲說什么,就聽龜祖宗道:“你舍得讓寶兒傷心難過嗎?” 青霜神色一凝,“儲炎早就懷疑他的身份了,但我希望,這件事我們?nèi)A清池內(nèi)部處理即可,也算是有個挽回的余地,所以我來找的是您,不是儲炎。” “如果他當(dāng)真是暗族冒充白曄上仙,那寶兒總有一天會明白,仙族暗族勢不兩立,那暗族裝瘋賣傻地進(jìn)入華清池,絕對沒安好心。” 他冷冷道:“若他是暗族,你說他能是誰?” “當(dāng)初云狂歷時百年,帶領(lǐng)暗族殺入仙族領(lǐng)地,最終被仙族所阻,攔截在了九曲河外,如今,他不費(fèi)半點(diǎn)兒力氣,就進(jìn)入了仙族最中心的洞天福地華清池……” 華清池,還是仙族靈脈所在啊,所以,這里才是仙族靈氣最濃郁之地,否則的話,儲炎他們?yōu)楹我恢毕胍獱帗屓A清池。 “若是這里建個血池?陣法?”青霜這么一想就覺得不寒而栗,“龜祖宗,那后果,沒人承擔(dān)得起。” “你懷疑他是云狂?”龜祖宗語氣也變得嚴(yán)肅了幾分。它其實(shí)并未往那方面想,實(shí)在是暗族云狂的話,怎么可能學(xué)會天地三重印呢! “不然呢?”青霜反問道。當(dāng)年白曄上仙和邪神云狂雙雙消失,他們兩人之間發(fā)生了什么,沒人知道。但白曄上仙早有預(yù)料,未來的某一天,他與云狂會難以分辨,身份混淆,是以,才會留下雕像做標(biāo)識。 雕像不明,身份不清。 一人一龜,皆沉默不言。 華清池的其他人都聽不到那里頭的對話,就連同為上仙的天君滄瀾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唯一能聽到的,就是白曄了。 白曄有點(diǎn)兒不高興。 不知為何,此刻的他心浮氣躁,最重要的是,他感覺自己身體也有點(diǎn)兒怪怪的。 他仔細(xì)一檢查,發(fā)現(xiàn)自己肩膀上掉了塊rou,鮮血都快沁出衣服,這讓有些潔癖的白曄不能忍受,他看到桃寶兒他們還在傳音聊天,自個兒便走到一邊去,給身上罩了個結(jié)界,脫了衣服,慢慢地給自己全身裹了繃帶。 不裹繃帶,身體的血rou會緩緩崩裂開,一塊一塊往下掉,像是沒聚攏一樣。 以前必須沒日沒夜緊緊裹好,如今不裹的話還能堅持一段時間,可時間太久了也不行,身體還會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