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梵心一點點靜下來，安靜了片刻之后，他盯著手里冒著熱汽的水杯，眼睛微微垂著，黑色的眼睫毛蓋了一排陰影，“我的眼睛好看嗎？”

    這是剛才那位戚女士的贊美話，戚塵柔和的目光落在路梵的頭頂，微微伸出手揉了揉，“很好看，”路梵沒有躲，戚塵又說：“路梵，你可以難過的，在我面前?！?/br>
    路梵依舊垂著頭，“啪嗒”一滴淚落在他的手背上，接著是越來越多，失控一般。

    看著他握著水杯的手都在微微抖著，戚塵顯然想不到一句“眼睛好看”會有這樣的效果，他伸手托住路梵的手腕，幫他穩(wěn)住，接過水杯來放在了桌子上。

    路梵垂著頭，不用想都知道有多難過，“他們都說，我的眼睛，像她?！?/br>
    他沒有說這個“她”指代的是誰，可是戚塵明白，“路梵，有一點你不用懷疑，她對你的愛是真的，至少那時候一定是真的。”戚塵看到過好幾次他們母子一起的場景，路梵的mama，特別的溫柔。

    路梵也輕輕地點頭，“所以那么愛我的她，為什么要離開我呢，”

    “戚塵，我很想她，很想，很，想?！?/br>
    我很想她，做夢都想她，路梵無聲的淚又多了幾行，“我有時候真的想跑過去問問她，那時候……為什么，為什么就、就不要我了呢，三年了我一直過不去那個坎兒，林亦萱mama離婚也帶著她，為什么她離婚的時候不帶著我呢，因為不好再改嫁嗎？”

    “還是因為對路文清太失望了，所以連帶著也不想要我了，戚塵，”路梵抬起了頭，眼里全是閃爍的淚水，“我最討厭的是那時候的自己，像個傻瓜一樣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她走的時候，我什么都做不了，連一句為什么都來不及問……”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這不怪你的，不是你的錯，路梵，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br>
    “可是我過不去……”

    “那就找她當(dāng)面問個清楚，電話打不了，我們直接當(dāng)面問她，我家有私人偵探的聯(lián)系方式，路梵，你這樣永遠(yuǎn)也過不去，你必須去尋找答案，你要去嗎？”

    要去嗎？

    第27章

    路梵慢吞吞地抬起頭, 不確定道：“可以嗎？我自己……”怎么去，路梵沒有一個人出過遠(yuǎn)門, 很早之前也是被常茹帶著出去，他甚至連買了票怎么取票辦理手續(xù)都不太清楚。

    戚塵：“我會陪你去。”

    路梵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暗下去，“很遠(yuǎn)的?！?/br>
    “在哪里？地址給我看看。”

    動作緩慢地掏出來手機(jī)，這是真要去了？路梵自己都覺得恍然如夢, 他心里撲騰撲騰的，像是這個當(dāng)面問問的念頭讓他有點興奮, 又有點隱約的不太踏實, 他可能潛意識害怕真的聽到什么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但是戚塵說得對，如果不面對, 這一輩子就過不去了。

    把手機(jī)備忘錄打開, 給戚塵看了他藏了許多年的秘密，那是常茹走了之后的一段時間，路梵瘋了一樣在家里的每個角落找尋她留下的痕跡，廚房、書房、衣帽間，每個常茹摸過的地方, 他都仔細(xì)尋找著蛛絲馬跡，不愿放過分毫。

    房間經(jīng)常被他翻得像是被打劫過，后來路文清就堅定地要搬家, 當(dāng)時路梵還以為是路文清和他一樣不想沉浸在這樣熟悉的環(huán)境里, 每次吃飯或者回頭, 都會覺得常茹就站在某個地方, 沖他溫柔地淺笑著。

    然后……才明白，路文清是急著給新人騰地方罷了。

    倒也因為這次搬家，讓路梵終于有了點收獲，就是很久很久以前，路梵的姥姥寄過來的信，信上寫著姥姥姥爺們生活的地址，路梵七八歲那年被帶著回去過一次，體驗不太好。

    戚塵看完之后把手機(jī)還給路梵，“還在一個國家，就算不上遠(yuǎn)，你先喝杯水，我去準(zhǔn)備點東西，你身份證帶在身上了嗎？”

    路梵點點頭，看著戚塵出去了，他端著水杯，有緊張的感覺，老實說，這個地址，是路梵唯一的希望了。

    不到半個小時，戚塵推開門回來了，他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衣服，手里另外拿了兩件衣服，還有一個行李箱，把衣服遞給路梵，戚塵說：“司機(jī)在樓下等我們，我的衣服你換一下，換完我們就出發(fā)去機(jī)場?！眱扇松砀卟畈欢啵輭m的衣服路梵穿上毫無違和感。

    所有手續(xù)都有人幫他們辦好了，路梵他們到的時候，距離飛機(jī)起飛只剩下半個小時，兩人辦完了行李托運(yùn)，過安檢之后，戚塵領(lǐng)著路梵去了趟廁所回來就直接登機(jī)，一直到飛機(jī)開始滑行準(zhǔn)備起飛，他還有些發(fā)蒙。

    他們的位置還是頭等艙，這個季節(jié)往北飛的人不多，頭等艙就他們兩個人，路梵緊緊握著安全帶，突然開始冒問題：“我們就這么去了？”

    戚塵“嗯”了一聲，把手放在扶手上，“我讓我媽幫我們兩個請好假了，她會跟你爸說你陪我出去玩幾天就回來，我關(guān)機(jī)前給施一帆和楊子然發(fā)信息了，不用擔(dān)心?！?/br>
    飛機(jī)上升過程中開始顛簸，路梵開始有耳鳴，“飛機(jī)到不了鎮(zhèn)上，我們是坐大巴還是火車呢？”

    戚塵：“到了之后會有人送我們?nèi)セ疖囌?，我們再坐一晚上的火車，明天上午就到了，火車站離鎮(zhèn)上還有一百多公里，我們到之后打個車就去你姥姥家?！?/br>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路梵的心靜下來，心底一片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