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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溫沒有發(fā)朋友圈的習(xí)慣,但還是配圖發(fā)了個朋友圈:老友相逢。 僅楊帆可見。 余溫和楊帆都在為下一次見面找借口,思前想后,總覺得自己找的借口不夠完美,也都沒有主動聯(lián)系。 一日,余溫躺在自己的小屋里,夜晚翻身的時候,突然聽到自己骨縫里發(fā)出的呲呲的異樣的聲音,猛地想起,自己已經(jīng)三十五歲,不再是個年輕人了,這些年在外奔波,風(fēng)里來雨里去,恨不得以閃電的速度奔向一線新聞,年輕的時候,身體還吃的消,最近是感覺越來越乏力了。 也不是身體的原因,就感覺缺點(diǎn)東西,不知道心在哪里飄蕩,渾身都沉不下來,到那兒都累,到哪里都提不起精神,就想回到熟悉的地方去,靜靜的歇歇,彈掉身上這幾年的塵土。 余溫想起點(diǎn)什么,翻身下床往客廳的小桌子上走去,拿起鏡子看自己的頭皮,上次剪發(fā)時,理發(fā)師傅拔掉了好幾根白發(fā),余溫還接過一根仔細(xì)端詳半天,不敢相信是自己的頭發(fā),跟食指差不多長的頭發(fā),前一個關(guān)節(jié)處已經(jīng)變白,后面一小扎的距離還是黑色,兩種顏色交界處,就像用膠水粘連起來似的,余溫輕輕用手一掐,就斷成兩截飄落下去。 余溫怎么都看不到自己的頭發(fā),左手舉著鏡子,眼睛壓著眼皮上翻,右手揪著頭發(fā),梗著脖子跟上桌的燒雞一樣。家里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小鏡子了,余溫放棄了掙扎,把鏡子一扔,順勢倒在沙發(fā)上,腦子里刻進(jìn)兩個大字:老了。 余溫感到有點(diǎn)委屈,似乎昨天還和楊帆坐在教室里昏昏欲睡的聽老師講課,今天就突然長大了,還長出了白頭發(fā),這幾年在外面實(shí)在太忙了,腳不沾地,實(shí)在沒有時間回憶往昔,閑下來真是不好,尤其回憶的人還不在自己的身邊。 余溫關(guān)上燈,靜靜的躺在沙發(fā)上,臉上映襯著手機(jī)的光,余溫一張張劃拉楊帆的照片,他還是那么年輕,演員好像永遠(yuǎn)不會老去,還是一身的少年氣息,余溫翻了幾張,深呼一口氣,關(guān)掉手機(jī)換個姿勢蜷縮著。心好像更慌了。 叮咚,叮咚。 余溫家門口的門鈴響了起來,著急好像要破門而入,叮咚叮咚的門鈴聲直接變成了咚咚咚咚的聲音,只有楊帆才會這么皮,余溫赤腳蹭蹭的去開門,順道呼拉呼拉自己亂糟糟的頭發(fā)。 是丁盛,他提著兩瓶紅酒開心的站在門口,眼含笑意的看著余溫。余溫喝酒時仔細(xì)觀察丁盛的臉,他的臉也像吃了防腐劑一樣,看著成熟,看絲毫沒有留下歲月的褶皺,但想想丁盛妻子的狀態(tài),也就大概知道丁盛為什么這么年輕了。 兩人圍坐在小桌子上喝酒,涼菜,鴨脖,紅酒,看著不搭,但整起來也很帶勁。 “你怎么知道我家?!?/br> “上次送你回家記住的?!?/br> “你不是喝高了嗎?” “該記的事還是能記住的。”丁盛看了一眼房子,問:“楊帆呢,不都明星了嘛,怎么還住這里?!?/br> “我租的地方,好幾年了,這離我上班的地方近?!?/br> “楊帆呢?!?/br> “拍戲去了?!?/br> “好幾年沒見他的作品了,我以為這幾年和你一塊出國了呢?!?/br> “沒有,他拍的文藝片,那種片就那樣,比較小眾,不關(guān)注就不知道?!庇鄿卣f著不舒服的調(diào)了調(diào)坐姿,丁盛頻頻和余溫碰杯,眼底盡是柔情和笑意的看著余溫,余溫不知道丁盛是一直都這樣看人,還是特意這樣看自己,低頭喝酒,防止和丁盛的目光交接上。 丁盛喝的有點(diǎn)熱,把褂子脫下,搭在一邊的椅子上,解開襯衣的扣字,余溫起身開風(fēng)扇,看著丁盛的背影,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怎么回去?開車來的還是一會弟妹來接你嗎?” “走著來的,挺近的,喝不醉的。”丁盛說著又和余溫碰杯。 “你和楊帆多少年了?”丁盛又問。 “打小就擱一塊,這也不好算?!?/br> “一直都在一起,就沒有人發(fā)現(xiàn)你們嗎?” “沒有啊,藏得好,誰還能發(fā)現(xiàn)了?!?/br> “我記得好多年前看過你們的新聞,你兩在大路上接吻,好像消息還沸騰了好幾天,那時候楊帆還剛火沒一陣子。” “不是澄清了嗎,都是好朋友,就是喝多了。” “真羨慕你們?!倍∈⒃俅闻霰?/br> “你怎么結(jié)婚的?”余溫不想一直回答丁盛的問題,趁機(jī)轉(zhuǎn)開話題。 “二胎放開的時候,我媽不能生弟弟meimei了,我不敢反抗,就順著她的意思結(jié)婚了?,F(xiàn)在又催我生小孩,我一直沒生。” “你老婆知道你嗎?”余溫剛說完就后悔了,小時候也沒有多么深交,這么多年不見,怎么能直接問這樣的問題。 “不知道。”丁盛也沒有生氣,吃著菜,平靜的說出來。 對話戛然而止,余溫不知道說些什么,丁盛也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兩人心照不宣的碰杯,喝光酒杯里最后一滴酒。 余溫誤會丁盛了,他沒有任何想法,就單純的想出來坐坐,聊聊天而已。一個人,將自己的秘密埋藏了三十多年,沒有任何人知道,內(nèi)心該是何等的壓抑痛苦,余溫和楊帆是世上唯一知道秘密的人,當(dāng)然想坐下和她們聊聊。 丁盛喝的差不多了,迷迷糊糊的站起立,說要回家,這半天,一直都是丁盛在說話,在講自己的故事,或者偶爾問余溫幾個問題,余溫一直靜靜的聽著,審視著丁盛。丁盛不想再聊下去了,十六歲時認(rèn)識的,志同道合的朋友,好像永遠(yuǎn)停留在了十六歲,余溫不愿分享自己的心事,丁盛也不愿再不停的剖析自己,起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