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聞雁，就是小羽的養(yǎng)父，因為兩方家里施壓，不得不跟小羽的親生父親分了手，他倆是在聞雁去法國留學的時候認識的。小羽的親生父親一直都在法國，家底雄厚，家里特別有錢，所以老爺子壓根也不可能讓聞雁跟他兒子在一起。堅持那么久，后來還是分手了，我跟聞雁也經(jīng)不起家里人的催逼，就協(xié)議結(jié)婚了?！?/br>
    錢盈語氣緩慢，像是在講一個塵封已久的經(jīng)年故事。

    “可是被逼得太緊了吧，也可能是實在太愛聞雁了，那個人——后來就變得有點不正常。他知道我跟聞雁結(jié)婚了，還經(jīng)常一個人偷偷摸摸跑回國，其實那會他已經(jīng)生病了，病得特別嚴重，但這些聞雁都不知道?！?/br>
    “后來有一次他直接抱了個孩子就過來了……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聞雁也不知道。”錢盈眉頭緊蹙，“他說他知道聞雁跟我是協(xié)議結(jié)婚的，我們倆之間也不可能有孩子，他不想讓聞雁到死都是孤零零的，沒有一個人在身邊。”

    季臨嗓子哽了一下，問：“那個孩子——是聞羽？”

    錢盈嗯了聲，再開口時聲音有些哽咽：“他在法國找了個代孕，那個時候國外這塊比國內(nèi)要寬松很多?！?/br>
    季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以置信地看著錢盈。

    “你能想象嗎？他竟然找了個代孕，就為了給聞雁留個孩子?！卞X盈當年也覺得不可思議，“那個人他已經(jīng)被他爸逼瘋了，他就是個偏執(zhí)的瘋子！可能是想以另一種方式陪在聞雁身邊吧，他那時已經(jīng)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可是這種方式——”

    錢盈曲起手指抵住自己的額頭，閉了閉眼睛，“聞羽怎么可能不恨他？”

    “聞雁把孩子留下來了，但是從那之后就再也沒跟他見過面?！卞X盈繼續(xù)道，“但他一直很愛他，只是接受不了他做出那樣荒唐的事情，抑郁癥也早就得上了，安安穩(wěn)穩(wěn)過了十七年，到頭來知道了真相還是沒接受得了，就隨他去了?！?/br>
    隨他去了。

    多么輕飄飄的四個字，簡直就是把聞羽往死里逼。

    悲傷過后，季臨現(xiàn)在只剩滿腔怒意。

    他心疼得都快呼吸困難了。

    季臨的手指不停地發(fā)顫，聲音也抖得厲害：“聞羽是什么時候知道事情的真相的？”

    錢盈眼眶紅了一圈，道：“高三那年。老爺子不知道從哪知道了他還有個孫子在中國，差人來把人領(lǐng)回去“認祖歸宗”，聞雁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小羽他親爸已經(jīng)去世很多年了?！?/br>
    季臨終于明白為什么當年聞羽會擺著那樣一張深惡痛絕的表情，對自己說出那樣的話。

    “同性戀真惡心”。

    他的出生只是他親生父親的一場瞎胡鬧啊，他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啊?！敃r一定是這么想的。

    精神已經(jīng)被壓垮至崩潰邊緣，結(jié)果養(yǎng)父又突然撒手人寰，隨那個偏執(zhí)的親爸去了。

    為了所謂的愛情就該這么自私嗎？還有那個所謂的爺爺，什么“認祖歸宗”，去他媽的認祖歸宗！明明都不承認聞羽是他的孫子，還在這擺出一副假惺惺的嘴臉。

    這些人都把聞羽當成什么？

    “當時他精神狀態(tài)很差，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被老爺子硬帶去法國也沒任何反應，他在法國也吃了不少苦?！卞X盈抬手按了按酸澀的眼角，“后來又被帶去看心理醫(yī)生——”

    季臨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堵了塊石頭，尖銳的邊緣卡住喉腔，劃開腔壁，又疼又堵。

    手機忽然響了。

    季臨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接電話。

    助理打電話過來催他：“喂，臨臨，你跟人聊好了嗎？晚上田龔文老師約了劇組的人請客吃飯呢，人都到齊了，我們該過去了?！?/br>
    季臨嗯了聲，掛了電話。

    “我還有事，先走了。”季臨開口時嗓子都是啞的，他咳了兩聲，“謝謝您愿意跟我說這些。”

    “沒什么?！?/br>
    季臨戴上口罩和帽子，悶聲道別：“阿姨再見?！?/br>
    錢盈看到季臨走時腳步不穩(wěn)，跌跌撞撞，期間還撞到好幾個人。

    聞羽還是沒打通季臨的電話，他熬不住了，換上衣服打算親自去找人，誰知開門就看到季予站在門外。

    “你……”聞羽有些詫異，“怎么會在這？”

    “找你有話說?！奔居桦p臂交叉抱胸，面色不善地看著聞羽。

    聞羽微微蹙眉：“你怎么知道我住哪？”

    “我這個變態(tài)哥哥要知道自己弟弟暗戀對象的住址很難嗎？”季予眼睛瞇起來。

    聞羽一愣。

    “上次你在我家被我媽打了一巴掌……不好意思了，我當時不該在家里說那些?！奔居鑷@了口氣，“她只是見不得季臨受委屈?！?/br>
    “沒必要道歉，她應該打的?！甭動鹫f，“我也活該?！?/br>
    季予凝視聞羽片刻，臉色沉了沉，“不過有一說一，我上次還有話沒來得及跟你說?！?/br>
    “什么？”

    “你要是不喜歡我弟弟，就不要去招惹他，他是個容易認真的人?！?/br>
    季予的語調(diào)很平，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強硬，他不是在給聞羽忠告，是在給他警告。

    兩人對視片刻，聞羽忽然道：“誰說我不喜歡他？”

    季予愣住了。

    “你要說的就是這個？”聞羽關(guān)上門，“我還有事，要是沒其他要說的話，我就先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