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這步幅,這節(jié)奏,這韻致…… 這走姿咋就那么娘呢? 寧楚克反應還算快,立刻覺察出不對,趕緊拉開步子,她還在琢磨要怎么解釋,胤誐就幫忙補充了理由。先掃一眼小腹以下的位置,而后一臉同情的拍拍她的肩。 “九哥這回傷得不輕??!” “也不用怕!回頭使太醫(yī)院院判親自來看,開兩貼藥喝了就好!” 這是在安慰對方還是安慰自己就只有胤誐自己才知道,寧楚克其實沒聽明白,只知道十阿哥一片好心,就點頭應說:“但愿如此。” 又道:“早知道會遇上這等事,今兒就不該出門?!?/br> 聽了這話,胤誐嘆道:“也是八哥孝順?!币皇撬f想去寺里為惠妃祈福,這大冬天的誰想出城?關上門燒個暖鍋喝口小酒多舒坦! 寧楚克還是糊涂,只知道這一行人出宮是因為八阿哥,再想想要不是撞上他們能出那等禍事?寧楚克素來寬于律己,又很會找借口推脫,這會兒已經完全把責任推到尚未謀面的八阿哥身上。 哪天去寺里不好,偏今天去! 幾時出宮不好,偏那么巧撞上提督府的車駕! 阿瑪還說成年阿哥里頭,五八兩位氣性最好,儒雅斯文。 至于其他的—— 太子尊貴,大阿哥威嚴,三阿哥清高,四阿哥最是較真,嚴于律己且嚴于律人! 寧楚克還能記得的也就這么多,這寥寥幾句總結里面別的對不對她不清楚,八阿哥在她這兒是黑了,就是遷怒! 寧楚克跟著胤誐走了一段,看她走得如此艱難,胤誐很不忍心,遂吩咐底下奴才備上軟轎,將人抬回阿哥所。這一路搖搖晃晃的還挺舒服,等到了地方,宮人小心翼翼落轎,請九阿哥下來。寧楚克剛下來,就迎上前兩個顏色鮮艷的小美人,她眉峰微挑,正在猜測兩人的身份,兩人就嬌嬌柔柔行了禮,滿是擔心看過來。 “這是怎么了?好端端出門,怎么乘上軟轎回來?” “奴婢好擔心您?!?/br> 就這場戲,九阿哥本尊看了是什么反應寧楚克猜不到,要她說,這哪是擔心?明擺著勾人來的!她猜想這兩人是上頭指給九阿哥教他房事的,客氣些能稱一聲格格,說難聽點就是通房丫頭。 寧楚克是提督府獨一個的嫡小姐,她阿瑪納了四房妾,都挺能生,府上人丁多了,礙眼的也就多了,她平素只親近長兄福海以及幼弟舒爾哈齊,至于她阿瑪那些小妾通房庶子庶女,高興時權當沒看見,不高興了想個折就能收拾他們。 哪怕交換來九阿哥這頭,寧楚克也沒打算收著性子,眼瞧這倆不順眼,任她怎么做戲都不好使,擺手就讓人退下去。 這兩人的確是宜妃撥來給胤禟開葷的,著綠色旗服的是劉氏,著紫色旗服模樣更出挑的則是郎氏,郎氏很會討胤禟歡心,本以為幾句話就能把人勾她房里去,不曾想今兒個竟然不好使了。她櫻唇微啟,還有話說,寧楚克見了更不耐煩,斥道:“叫你退下!” 老太醫(yī)正好趕在這會兒過來,給胤禟號過脈,又看了胳膊上的傷,松口氣說:“只是小傷而已,九阿哥寬心,老臣這就替您抓藥去,喝上幾副保準能好……”他還交代了幾點注意事項,并且留下藥膏一盒,讓胤禟每晚入睡前揉散了擦上一遍,嫌味兒大晨間洗凈也無妨。 等他說得差不多了,胤誐使個眼色,將人領旁邊去,問真的只有這點傷?只傷了胳膊? 老太醫(yī)不明所以:“還請十阿哥明示。” 這該如何啟齒?胤誐渾身不自在,可為了九哥,為了他的好兄弟,百般糾結之下他還是說出來了:“就是下面……下面沒問題?” 老太醫(yī)還是沒聽明白,又問:“哪下面?” 胤誐心一橫,污言穢語脫口而出—— “就是子孫根,子孫根沒傷著吧?” 得虧他們說得小聲,寧楚克沒聽見,當然就算給她聽見,也只能感慨一聲: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皇阿哥! 又幸好胤禟不知道這茬,否則胤誐得去掉半條命。 那一瞬間,老太醫(yī)是懵的,回過神來他瞪大一雙眼:“九阿哥不僅傷了胳膊還傷了鳥?怎么號脈沒號出來?” 哪怕對自己的醫(yī)術再自信,乍然聽聞這個消息還是不放心,老太醫(yī)轉身往回走,準備再請九阿哥配合一回。還沒邁開步子,就被胤誐一把拽?。骸澳惴讲啪蜎]號出來,再來一遍行嗎?” “成不成試過才知道?!?/br> “……那萬一你沒號出來不說還把動機暴露了,豈不是要本阿哥跟你一塊兒倒霉?” 胤誐這么說老太醫(yī)就不同意了,當即反駁說:“年輕人,不要諱疾忌醫(yī)!” 看老太醫(yī)這么堅決,胤誐只想反手扇自己一巴掌,讓你多嘴!早知道先同皇阿瑪說!讓皇阿瑪出頭!這會兒晚了。 胤誐判斷他九哥傷了蛋的根據(jù)是走路邁不開步子,看得出已經很努力了,走姿還是不對。假如九阿哥被沒掉包,這么想還有點道理,可他被掉包了,走姿不對那完全是寧楚克不習慣來著!所以說,傷著鳥傷著蛋都是子虛烏有,就算老太醫(yī)再怎么高明依然無功而返。 老太醫(yī)滿心糾結,想直接問,他沒胤誐那么厚的臉皮。 難道說:“九貝勒您這大兄弟可好?” 或者說:“勞您脫個褲子,老臣檢查檢查?” 真這么說,那就不是幫著看病,是趕著送命! 九貝勒那臭脾氣闔宮上下誰人不知?他同十阿哥打小都是混世魔王,惹毛了誰來也不給面子。對比十阿哥憨厚率直,九阿哥那性子怪陰沉的,平素喜怒不定。 老太醫(yī)最終也沒把話說出口,只是讓胤誐多注意他的動靜,有什么不對勁要趁早說。 宮也回了,傷也看了,寧楚克想獨處冷靜冷靜,遂吩咐貼身太監(jiān)送老太醫(yī)出去,又轟走胤誐讓宮女前方帶路他要回房休息。 胤禟那屋比寧楚克預想的還要貴氣雅致,從器物到擺件樣樣都是珍品,搭配得恰到好處,外間擺了一方榻,榻上鋪著軟墊,又鋪上整張虎皮,上頭還擱了本沒看完的書,旁邊再有一方小幾,幾上擺了個青花瓶,插寒梅三枝。嗅著是有一股冷梅香,挺舒心的,這擺設也很合她心意,寧楚克踢了鞋躺到榻上,她閉上眼回想今日種種,還在遞消息回提督府和暗自觀察之間猶豫,就感覺身上一暖,小太監(jiān)送走太醫(yī)之后聽聞主子回房躺了,趕緊抱了床薄被來。 房里炭盆原就沒熄過,再加上男兒身不太怕冷,她也只是往身上搭了個被角,換個更舒服的姿勢闔目躺著。 寧楚克平素不愛著急,遇上這么大的事兒也不見她有多慌張,還在想從誰那兒打聽九阿哥的喜好,怎么應付他皇阿瑪他額娘,還有那么大一票兄弟。 也不知道這位爺還用不用去上書房報道,或者已經在為皇帝分憂? 甭管哪種,對她而言都是挑戰(zhàn),別看寧楚克是女兒身,她點亮了紈绔子弟需要的所有技能,舌頭比誰都刁,會吃,會喝,會搖骰子。甭管是蛐蛐兒、斗雞、八哥、甚至提督府那條養(yǎng)來防賊兇悍無匹的大狼狗都親近她……她爹是武官,她跟著學了一身武藝,上馬能挽弓,下馬能甩鞭,覺羅氏老說這閨女是投錯了胎,可惜她沒生成男兒。 同九阿哥這么一換,她可能要些時間習慣,等習慣之后篤定是龍遨深海鳳翔九天,愜意得很。 只怕皇帝想不開想考校她功課,或者想磨煉她讓她為朝廷分憂。 寧楚克雖然闔著眼,其實壓根沒睡著,她仔細合計了一番,越想越躺不住,就翻身坐起,將留在房里伺候的盡數(shù)轟出屋去,關上門就在這巴掌大的地方練起坐姿走姿。練到一半,就聽見小太監(jiān)在房門口通報,說郎格格煲了補湯送來,求見爺。寧楚克有些餓了,就開門讓他們把湯端來,方才揭開盅蓋,那點食欲就去了個徹底。 這湯不夠鮮不夠香,聞著就是一股子藥味兒,真是糟蹋東西。 郎氏捧了碗來想替她盛湯,寧楚克眉心皺起:“湯放著,你退下?!?/br> 聽得這話,郎氏臉色泛白,泫然欲泣說:“爺心里再不痛快也用些,您這樣奴婢擔心得很?!?/br> 寧楚克卻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她冷眼一瞥,郎氏一個腿軟噗通就跪下。寧楚克沒再搭理她,直接吩咐小太監(jiān)將湯盅撤掉,又吩咐他燃上熏香:“往后別臟的臭的都往爺房里送,壞了一屋梅香?!?/br> 阿哥所這頭,伺候九阿哥的奴才都滿心惴惴,不安得很。 另一邊,胤誐猶豫再三終于決定去尋他皇阿瑪,他要把自己的擔心說給皇阿瑪聽!雖然老太醫(yī)說沒事,但胤誐堅信,九哥那不自然的走姿背后一定有故事。 還不止他一個人這么想,親眼見過的都說九阿哥在清泉寺摔了個大馬趴,傷了鳥,扯了蛋。 晚些時候,八阿哥胤禩過來瞧她,一開口就是抱歉,那話卻不大中聽,他說什么:“是做哥哥的不好,若早知道九弟近來運勢不佳,篤定不會邀你出門?!?/br> 就這話還能是道歉?這聽在寧楚克耳中就是奚落人來的!就這套她都玩爛了! 眼下寧楚克卻沒那閑功夫同胤禩計較,她遇到了新的難題,她突然有了尿意…… 第3章 黑鍋 寧楚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天會為這么件小事犯愁。 她平常解手習慣讓兩個丫鬟候在凈房外,自個兒脫,自個兒尿,不假于人。提督府那邊,凈房連著主屋,內置恭桶,恭桶形似繡墩,用起來非常方便。 可各家有各家的規(guī)矩,宮里是怎么一套流程她真不清楚。 眼下沒時間想那么多,尿意一來,就不想忍著,也忍不住。 看胤禩還想說,寧楚克截了話:“八哥你等會兒,我解個手。” 小太監(jiān)也機靈,趕緊吩咐傳官房,同時領著寧楚克往側間走。開這個側間也是為了方便起夜,寧楚克進去發(fā)現(xiàn)官房已經置好了,這官房本質上就是便器,里頭置恭桶,外頭有木框,木框上襯了軟墊,方便坐下解大手。 等他就位,小太監(jiān)就準備解腰帶脫褲子,寧楚克伸手一攔:“出去候著,爺自個兒來?!?/br> 哪怕感覺有些反常,做奴才的還能違逆主子?那太監(jiān)果真退了出去,等不大的側間里僅余她一人,寧楚克才擰著眉心為難起來。 脫吧,九阿哥就要被她看光了。 不脫吧,今兒不得尿褲襠里? 寧楚克想了想,脫他褲衩是占人便宜,大小便失禁是毀人名聲,怎么對比都是后者更嚴重,要是九阿哥明白他自己的處境,一定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不就是脫個褲子么? 她都不嫌辣眼睛,她還是清清白白的黃花閨女呢! 寧楚克心一橫,利索的解了腰帶,等真正扒下褲子,她一低頭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鎮(zhèn)住了。 早先為了弄明白情況她虛摸過一把,感覺九阿哥本錢很厚,這會兒瞧過,還真了不得。 她哥情竇初開那會兒在房里偷藏過春宮圖冊,還裝模作樣包了個論語的封皮,趕上寧楚克過去找他比劃拳腳,從靠枕背后翻到過一回,她就瞄了一眼,然后順手把冊子投進碳盆里燒了。 只那一眼,她記了許多年。 今兒這一眼,更是直擊靈魂。 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過了,她站好位置準備放水,大兄弟卻不像預想的那么聽話,頭一下就沒能尿進恭桶,又調整了站位,還是尿了滿地,直到寧楚克鼓起勇氣把上,這才讓噩夢終止。 這回是對準了,又遇到新的問題,不過是上手一扶,大兄弟竟然精神起來! 寧楚克順手按了一把,它非但沒跪下去,反而站得更直。 …… 只不過尿了泡尿,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 寧楚克想了好些法子,都沒使它縮回去,索性破罐子破摔提起褲衩,將腰帶系了回去。她穿好褲子兩腿中間還是頂起來的,放下衣擺也沒能徹底解決問題。 就這么多會兒時間,寧楚克已經把胤禟積攢了十幾年的臉面全敗活光了。 她就這么開門走了出去,從容不迫的洗了個手,拿帕子擦手的時候還沒忘記提醒小太監(jiān)把側間清理清理,給的說法是今兒個不太舒服,尿灑了。 講道理,這種事該是很難啟齒的,寧楚克看起來太淡定,淡定得就像翻了兩頁書喝了一口茶,伺候她的小太監(jiān)都是恍惚的,他深感自己見識短,所以才那么沉不住氣。 小太監(jiān)清理官房去了,送熱水來的宮女只不過多瞄了一眼,一眼就瞅見九阿哥雄厚的本錢。 那宮女春心萌動,得虧八阿哥還候在外間,否則她怕是穩(wěn)不住了。 就不說這些太監(jiān)宮女,胤禩也尷尬,就今天,他重新認識了九弟。 說好聽點是狂放不羈。 說難聽點是沒臉沒皮。 解個手也能沖動起來,沖動了不解決,就這么出來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