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在胤禟心里從來就沒有一家姐妹這個概念,這話他聽著都沒覺得是在說自己。 素月氣得不行:“你也不是單獨一屋,就不能為別人想想?等選完回去想吃什么不行?在宮里不能克制一點?” 享用美食的時候有人在旁邊嘀嘀咕咕真的煩,胤禟將嘴里的細嚼慢咽吞下去,又喝了口茶,這才朝素月看去:“我好心給你提個醒,聽不聽看你自個兒。裝溫柔賢惠好脾氣沒用,哄得人把你娶回去了以后原形畢露也得休妻,你是怎么個人就做什么事,真誠一點,別假模假樣的,說不準就有人好這口呢?誰說心狠手辣就嫁不出去了?遇上那等耳根子軟容易讓人算計去的爺們,就缺個下得了狠心的福晉你說是不是?” 胤禟覺得,他真的是良心建議,不能更良心了。 人人都在裝孫子的時候,就你心狠手辣,那你形象多高大、多出眾、多超凡脫俗! 是什么人就擺什么款,這樣人家娶你也是沖本人娶的,你情我愿過日子和和美美。你裝得溫柔賢惠人家信了,高高興興把人迎回去,要是能裝一輩子還成,往后現(xiàn)了原形兩親家都沒臉見面。 這是在不委屈自己的前提下胤禟給指的明路,句句大實話,素月沒體會到他一番良苦用心,只覺得這是譏諷。 說誰心狠手辣? 最狠最辣不就是你? 和你忒么分在一個屋簡直倒血霉了! 得虧她沒把這句咆哮出來,否則胤禟也有話說,同本阿哥一個屋貴人們對你的關注度都高了,既然撈了好處,自然要克服一些困難,你還想白占便宜?有那么好的事? 索性素月死心了,她翻出姨娘給備的銀兩去找嬤嬤說想換個屋。 嬤嬤是收了,讓她回去等等,看人走遠了就輕笑一聲。 不想住這屋,那還不容易,那就去董鄂格格那頭。照嬤嬤看來,寧楚克格格就是把宮里當自個兒家住著,要吃就要吃,要喝就要喝,日子該怎么過怎么過,你不惹她,她也不會動你。和她一屋還算松快,別的屋可沒這么平和。 胤禟啃了大半個蹄髈,才讓宮女撤了盤子,他又在附近轉了一圈消食,他出去這會兒,素月收拾包袱搬走了,走之前還給同屋兩個指了條明路,讓他們去找管事的嬤嬤。 兩人不敢:“要是惹寧楚克格格不快,后面這些天還有好日子過?” 素月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同樣是秀女,你怕她作甚?” 胤禟轉完回來正巧聽到這句,笑瞇瞇說:“我樂得一人住一屋,要搬趕緊的?!?/br> 發(fā)覺人回來了,素月不再多說,轉身就走,之后另兩人交換了個眼神,也跟著找門路搬出去,她們搬走之后,不出半日就傳出提督府寧楚克格格是個飯桶的消息,說她一頓能吃掉整只蹄髈,吃相之差就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胤禟壓根不同旁的秀女攪和,他獨來獨往,沒聽說什么,架不住有人上門來送菜,董鄂格格逮著機會又奚落他一場,胤禟聽完屁不疼,輕飄飄回上一句:“花你家錢吃你家米了?我胃口咋樣關你鳥事?做賊呢天天盯著別人那屋?” 就有宮女打不遠處過,聽到這話頭都低下去了,生怕笑出來讓人看見。 三年一屆選秀,就出了寧楚克格格這一位清新脫俗的。 他是個異類不假,偏他上頭有人罩著,誰也動不得。 九阿哥說非卿不娶。 宜妃娘娘說他要什么都盡量滿足。 …… 自打閨女進宮之后,崇禮擔心得睡也睡不好。 “咱閨女是個直腸子,心眼又少,讓人算計去可咋辦?” “留牌子還是撂牌子都不打緊,千萬別遭了罪!” “誰給我做的rou?。课议|女在宮里吃苦,我不陪著吃苦也罷,咋還能吃rou呢?” “給膳房說,只要我閨女一天不回來,咱家提督府就以苦為主,沒苦菜煲湯時放點黃連,黃連好啊,清熱解毒的!” 內院管家都要哭了,覺羅氏善解人意,讓她別聽老爺瞎說,該怎么樣還是怎樣。 崇禮一拍桌子:“我還是不是家主了?我說的算不算?閨女遭那么大罪,咱們咋能在這頭享福?” 覺羅氏聽他撒潑,等他鬧夠了才說:“誰家姑娘到了歲數(shù)不進宮選秀?你看看滿京城還有誰跟你似的?咱閨女你不了解?從來只有他讓別人難過,沒聽說還有誰能委屈他的!” 崇禮嘟噥說:“……那萬一呢?” 覺羅氏心好累,再和這蠢貨廢話一句她就是傻子! 心累的還不知覺羅氏,那頭他塔喇氏偶然撞見小宮女請示宜妃,就是燜蹄髈那茬,她回頭就說給胤祺聽了,胤祺心里咯噔一下,匆匆忙忙趕進宮去,問宜妃:“寧楚克格格額娘可見過了?如何?” 宜妃讓他坐下,應說:“看不看都沒差,左右老九認定了,你皇阿瑪也同意的?!?/br> 這兩個兒媳婦里頭,宜妃和提督府這個更有共鳴,對他塔喇氏,她就不那么滿意了,趕上胤祺自個兒送上門來,她舊事重提:“你也別只念著老九,多去你福晉屋里坐坐,早點把嫡子生下來才是正理,大婚好些年了,怎么還沒動靜呢?” 說到嫡子,胤祺就有些底氣不足,只得哄著親娘說:“這不是緣分還沒到?” 宜妃才不聽他講道理:“照本宮看是你不上心!本宮把話撂在這兒,要是等老九大婚之后他福晉都懷上了他塔喇氏還沒動靜,那我是要罵人的!” 胤祺進宮來是想勸勸他娘,別給老九配個飯桶,結果引火燒身,從翊坤宮出去他都是灰溜溜的。 他只是讓炮火濺射了一下,眼下最慘的還是老十四。聽說他也摔了一下,也傷了鳥,老十就在屋里關上門笑了一場,跟著興沖沖找到九哥,拉著人就往外走。 問他急急吼吼搞什么? 他嘿嘿笑道:“九哥你沒聽說啊,老十四也傷著鳥扯著蛋了!年前你不好,他上趕著來看笑話,如今他新鮮傷著咱不去回敬他?咱么可不是以德報怨的人!” 寧楚克想想,也是,就不再耽擱,跟著老十一道去了。 老十四正仰躺在榻上,就有太監(jiān)匆匆進來,正想問有什么急事,就聽見熟悉的討厭的聲音:“聽說十四弟你傷了鳥,是不是真的?” 先進來的是老十,寧楚克落后兩步跟在后頭。 如果說看到老十只是煩躁,那見著后頭那人他就恨得牙癢癢了。 他沒好氣道:“你倆不是在挑福晉?怎么有空過來?” 老十笑得很是憨厚:“福晉哪有十四弟你重要,哥哥我再忙也得過來看你笑話??!” 寧楚克也點點頭:“年前十四弟給我的關懷,九哥永生難忘,這不風水輪流轉了,咱們總得來看看你。對了,太醫(yī)是咋說的?情況可嚴重?對傳宗接代有無影響?” 老十四聽完怒火攻心,抄起個涼枕就朝寧楚克砸去。 日他娘的。 寧楚克側身躲過,跟著攔下忍不住想揍他的老十,笑道:“看十四弟這么精神,咱們做哥的就放心了,我還有事,先走,十四弟好好養(yǎng)傷?!?/br> 老十讓她硬生生拽出屋去,很不高興說:“好不容易來一趟,這就走了?” “不走杵這兒當門神啊?還是你想吃他一頓?” 老九老十一露面又讓十四回想起他遭的罪,當時讓提督府那瘋婆娘唬住了,竟然就那么放過她。事后想起來他就后悔,俗話說得好,捉賊拿贓捉jian成雙,當時就該原地將她扣下,再不然也得揍回去,怎么就聽了八哥的? 人都放走了,后悔也無濟于事,現(xiàn)在再供出她誰也不會信,且不說極有可能會被反咬一口,說出去也丟人。 怎么開得了口呢? 要怎么告訴人家,他們兩個皇阿哥,兩個大老爺們讓個秀女揍了!還是在宮里自己的地盤上! 當時沒揍她,現(xiàn)在要討說法都拉不下臉來。 再一想,他那會兒疼得很,站起來都費勁,倒是八哥,摔一下不痛不癢的,他怎么不打回去?他還幫忙攔著! 這么一想,老十四心里就有了芥蒂,再加上德妃指了人在一旁煽風點火,眼看兩人就要鬧翻,她馬上就能順意,這節(jié)骨眼,老四過來了。 老四作為十四的親哥,聽說以后趕來關心兄弟理所應當。 問題在于老十四接受不了他的關心。 他一過來就挑明說已經問過太醫(yī)了,傷得挺重,問真是摔的? 老十四想起那腳撩陰腿,臉色就不好看。 老四讓他應聲,親哥問你話你當沒聽見就打發(fā)了? 老十四更氣,一句話就頂了回去:“胤祥才是你兄弟,我算個屁!平常沒見你照應我,這會兒想起來裝模作樣了!” 胤禛盯著十四看了一會兒,吩咐說:“既然傷了那處,這半個月就別亂跑,上書房那頭我?guī)湍愦騻€招呼,課可以不上,文章還是要寫,每天再加寫二十篇大字。十四弟你太毛躁了,多練字修身養(yǎng)性?!?/br> 胤禛說完轉身就走,老十四懵了好一會兒,意識到他哥說了啥,跳起來就要罵娘。 “這還是當哥的!親哥比仇人還不如!” 他跳完底下一痛,跟著又蜷了回去,哎喲連天吵起來。 “我坐起來都難受,怎么寫字?他這么會折騰人咋沒去刑部主事?在戶部真是大材小用了!” 多虧胤禛奶這一波,十四又想起來老八的好,就算先前有決策失誤,也比他親哥老四強多了,至少他會關心人,至少他能看到別人身上的優(yōu)點,不像老四見著誰都挑剔。 德妃后來聽說她的計策讓老四壞了,氣得胸口悶疼。 這兒子同她有仇吧? 他生來就是討債的! 親弟弟都傷成那樣了,也不知道說句中聽的! …… 這么大動靜,當然也瞞不過康熙,康熙聽說之后就讓梁九功去阿哥所,寧楚克正想去給胤禟送溫暖,讓御前第一紅人逮了個正著:“九阿哥快跟雜家走吧,皇上等著您呢?!?/br> 什么叫天不遂人愿? 什么叫事與愿違? 這都不幸撞刀口上了,那九阿哥只能再忍忍,耐心等著。 寧楚克以為是揍人那事沒瞞住,就裝了把可憐委屈巴巴說:“都這節(jié)骨眼了,您總不會讓兒子再斟酌斟酌,金口玉言還能不作數(shù)的?” “皇阿瑪是為了你好,老九啊,崇禮那閨女就是個飯桶,比男人還吃得?!?/br> 寧楚克很想問問那畜生又干了啥?她忍住了,并且盡量讓自己波瀾不驚。 康熙也是順便提這么一嘴,看她如此堅定就打消了念頭,轉而說起正事來:“老十四這回傷得不輕,這傷你有經驗,你多去走動走動,給他說說怎么調養(yǎng)。有些話太醫(yī)說不出口,你們是兄弟,就算前頭有點摩擦,你好好說他總會聽?!?/br> 作者有話要說: 寧楚克:你瘋了吧?是誰給你的勇氣讓我去開導他? 第46章 召見 又閑聊了幾句, 寧楚克看御前伺候的太監(jiān)偷偷抹了把汗,這才發(fā)覺乾清宮比老十四房里還稍熱一些。她因為癸水來時總痛得死去活來, 平常就很注意保暖, 寧可熱一些也不敢涼著。時間一長,自然比旁人耐熱, 這么多年她又總結出許多經驗, 哪怕交換之后爺們身上帶火,她平常也只意思意思擺個冰盆, 冰碗都很少用。 宮里給皇子的份例其實不少,寧楚克用得少, 她那頭省下來好多。 這會兒她還沒想明白, 就問說:“皇阿瑪您熱不熱?怎么不多擺兩個冰盆?” 康熙沒好氣道:“上行下效這個詞你沒聽過?宮里頭多少人瞄著朕, 朕要是大手大腳,各宮的消耗也要跟著上去,單看一宮一殿超出不多, 加起來實在驚人。朕省一點,各宮跟著省一點, 哪怕今年退熱慢些,冬天儲的那點冰也足夠用?!?/br> 不是不熱,是要裝作不熱, 都覺得天底下最痛快的就是皇帝,大權在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其實呢?只要是個明君就自由不了, 百姓還過著苦日子,邊境也不太平,朝上還有朋黨爭斗,后宮鮮少有消停的時候……上上下下都等著他拿主意,哪有得閑的時候? 要過舒坦日子寧可做個富貴閑人,當皇帝就是勞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