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個要是胤禟可能還要糾結(jié)，寧楚克穩(wěn)得很，她高高興興把人領(lǐng)了回去。

    第58章 積德

    皇上前腳行賞, 宜妃后腳塞人，這兩下動作便讓九福晉有孕的消息傳遍了闔宮上下。

    有人滿是羨慕, 嘀咕說齊佳氏真好命, 嫁了個寵妻如寶的爺們，大婚才兩個月跟著就有了。講酸話的也不少, 好些人都是當(dāng)面道一聲恭喜, 回身等著看笑話。從沒聽說誰家爺們能為福晉守身如玉，才娶進(jìn)門是比日日相對的黃臉婆稀罕一些, 這都兩個多月稀罕勁兒也該過了，左右不相信九阿哥能忍上十個月。

    翊坤宮那位不是蓋了戳的好婆婆？不也在媳婦兒懷孕之后給兒子塞了人。

    還有傳言說胤禟獨(dú)寵福晉, 對妾室不屑一顧, 要真是這樣, 他怎么滿臉喜意將人領(lǐng)回去了？

    外頭瘋傳那些聽過就罷，豈敢當(dāng)真？

    還不止別人，被新鮮領(lǐng)回去的周氏心里也美, 她對之后的生活充滿期待。本來，但凡是人在翊坤宮伺候的, 都翻來覆去提醒自個兒別對九貝勒有任何幻想，當(dāng)你覺得這位爺既英俊又會疼人哪兒哪兒都好的時候就回頭去看一看劉氏郎氏朱氏陳氏……這四位都是活生生的教訓(xùn)。

    這回九福晉有孕，周氏得到了一個攀高枝的機(jī)會, 她本來也很忐忑，直到被嬤嬤領(lǐng)到貝勒爺面前。

    她含羞帶怯的瞧了一眼，貝勒爺在笑，他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愉, 他高興呢。

    又聽他說“還是額娘心疼兒子”……周氏整顆心都飄揚(yáng)起來，一路飄到半空中，再來一陣風(fēng)她都能飛出紫禁城。她放下懸著那顆心跟貝勒爺回去了，一路上都在想自己應(yīng)該不會似前頭四位那么慘，貝勒爺對她是很滿意的。

    她倒是沒想錯，寧楚克心里是挺滿意，胤禟這都有了，里外伺候的奴才恐怕要不夠用，只帶個嬤嬤回來頂什么事？這嬤嬤也就是來幫著掌眼提醒胤禟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的，聽額娘說再領(lǐng)個人回去，寧楚克就樂了，她恨不得一張嘴多要幾個，當(dāng)初額娘懷著舒爾哈齊的時候食量逐日增大，日日都要開小灶，每天要喝補(bǔ)湯。寧楚克也準(zhǔn)備去鬧一鬧康熙，也不用建什么小廚房，只需要撥兩個灶臺專給她使，這個周氏煲湯不行總能燒個火。

    寧楚克深以為她不能像別家那些管不住下半身的爺們一樣，福晉都懷孕了，不體貼著還出去胡搞瞎搞簡直不像話！

    她就和別人不一樣，她懂十月懷胎多辛苦，領(lǐng)回來這個周氏不是給自己睡的，額娘塞人過來編的說辭是伺候親兒子，他親兒子正在受苦，憑啥好吃好喝供著周氏呢？

    這人是賞給胤禟的，那就要用在胤禟身上！

    要不就燒火燉湯，要不就燒水洗腳，再不然捏腿捶背……總得讓胤禟感受到額娘的一片苦心。

    正是打著這樣的主意，寧楚克這一路都是美滋滋的，瞧著神清氣又爽。

    結(jié)果呢，她甫一回去就瞧見黑著一張臉的胤禟，寧楚克趕緊到旁邊去坐下，先試了試他手上的溫度，摸著溫溫?zé)釤岬?，這才關(guān)切道：“心肝你臉色不大好，是哪兒不舒服？”

    胤禟都不想多看她，在錯位的情況下看寧楚克演繹的九貝勒宛若是在看傻子。

    看過心里就只剩一個念頭：

    我本人英俊瀟灑不可能這么蠢！

    對于她的關(guān)心，胤禟也感動不起來，就想問一句你特么能不知道我為啥苦著個臉？你要是個大老爺們一覺醒來變了性沒過兩天還懷了孕你笑得出？

    沒等來答復(fù)，寧楚克自顧自說：“我懂，你嫁過來時日尚短又是頭一胎，不過不用怕，額娘指了個經(jīng)驗老道的嬤嬤過來，待會兒先讓她里里外外轉(zhuǎn)一圈，把不干不凈的東西清出去，往后叫她看著點(diǎn)，出不了錯?！?/br>
    胤禟還能不認(rèn)識曹嬤嬤？

    她在翊坤宮存在感不強(qiáng)，不像王嬤嬤總替額娘跑腿，其實分量不輕，胤禟沖曹嬤嬤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就有勞嬤嬤?！?/br>
    曹嬤嬤跟著跪下來：“福晉放心，老奴定會竭盡全力護(hù)福晉周全?！?/br>
    聽到這聲福晉，胤禟感覺腮幫子疼，他盡量讓自己輕松一些，讓曹嬤嬤先安頓下來，待曹嬤嬤退下去了，他抬眼看向周氏：“這又是誰？我瞧著眼生?！?/br>
    寧楚克跟著瞥去一眼：“還不過來給福晉請安。”

    周氏心怦怦跳，還是穩(wěn)住了端端正正沖胤禟行了個禮：“福晉金安，奴婢是娘娘指來伺候貝勒爺?shù)??！?/br>
    胤禟黑著一張臉看向?qū)幊恕?/br>
    寧楚克笑問：“福晉瞧著咋樣？我看還行！”

    胤禟咬牙切齒回說：“你都把人領(lǐng)回來了還問我咋樣？我說不行你能把她打發(fā)了？”

    周氏沒想到啊，她萬萬沒想到福晉敢這么同爺說話。她委委屈屈看向自己的靠山，本來以為仗孕而驕也要有個限度，私下里鬧騰就罷了，當(dāng)眾這么下爺們臉面福晉篤定要遭。

    現(xiàn)實啪啪給了她兩耳光，貝勒爺不僅沒變過臉色，還寵溺道：“話不能這么說，額娘看你有孕怕咱們?nèi)耸植粔蜻@才指了她過來。哪怕瞧著模樣差了點(diǎn)身段也不咋的，左右是拿來粗使，何必這么挑剔？我原想留著她替福晉揉肩捶腿，既然你看她不順眼，那就打發(fā)去看火好了，大冬天的灶上總得煨著熱水煨著湯，火不能熄了。”

    周氏顧不得做卑微狀，她連今夕何夕都忘了，只是傻愣愣看過來，目不轉(zhuǎn)睛看著寧楚克。

    那眼神過于灼熱，還帶著滿滿的錯愕，想忽視都難。

    寧楚克皺起眉回看過去：“你好歹是額娘送來的人，別丟了翊坤宮的臉面。”

    這種時候哪還顧得上臉面，周氏噗通跪下：“娘娘是信任奴婢才指派奴婢過來伺候爺，您讓奴婢去燒火，豈不是耽誤了正事？”

    寧楚克聽罷，理了理袖子，跟著漫不經(jīng)心說：“讓你去燒火是看得起你，不愿意做就滾回翊坤宮去，讓額娘給換個人來。爺身強(qiáng)力壯用你伺候？福晉懷著爺?shù)墓莚ou才要人伺候！”

    周氏徹底傻了，還是房里伺候的其他奴才給她使眼色。

    應(yīng)下來啊，趕緊應(yīng)啊，今兒個真要是讓主子打發(fā)回去了還能有什么指望？娘娘會饒你？

    原先期待太高，現(xiàn)實的巨大落差讓周氏難以接受，她強(qiáng)忍著在寧楚克耐心告罄之前應(yīng)承下來，退下之前，還看見福晉沖爺露了個笑臉。

    周氏心想外頭說九福晉霸道程度比八福晉更甚真是不假，怎么會有這種女人？九門提督府竟然養(yǎng)出這么個貴女！

    她根本就有違女則女戒，她哪來什么婦德？

    她還善妒，犯了七出之條！

    這樣也配得貝勒爺寵？

    貝勒爺咋就想不開寵她呢？就因為她有個身為正二品九門提督的阿瑪？就因為她長得美？

    哪怕只是走個過場，能讓宜妃打發(fā)過來伺候兒子的模樣身段都不差，生得好難免會想往上爬，由宮女成為帝王寵妃皇子愛妾的實在不少，親眼見過那么多宮女上位，周氏難免會有些想法，又趕上寧楚克一路過來都是和顏悅色的，她期待就更高……期待太高，猛的跌下來一般人真承受不了，周氏感覺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話，笑她不自量力。

    為什么就倒霉讓娘娘相中指給九爺呢？

    同樣是娘娘的親兒子，跟五爺多好。

    不過再說這些都是白搭，半天以前，她還是翊坤宮里一個體面宮女，轉(zhuǎn)身就成了燒火丫鬟。

    她提著包袱從翊坤宮出來的時候，小姐妹都羨慕呢，哪怕九爺性子古怪九福晉不好相與，既然指過去往后就不用再伺候人，并且還能有人伺候。她當(dāng)時想著無論如何都不能落到劉氏郎氏那個境地，如今看來，她是沒落到那個境地，她比那遠(yuǎn)遠(yuǎn)不如。

    周氏讓寧楚克打發(fā)去燒火了，待她退下，胤禟似笑非笑看向?qū)幊耍骸澳闶钦嫔颠€是在裝傻？不懂額娘是什么意思？”

    寧楚克勾勾手指讓他附耳過來，小聲問：“額娘讓她過來伺候爺，這么安排不對？”

    想想還真沒什么不對。

    胤禟盯著寧楚克瞅了半天，這婆娘真夠能耐的。

    胤禟胡思亂想的時候，寧楚克扳起手指頭說：“只一個恐怕不夠使，我就盼著額娘多送幾個來，兄弟們給送兩個也成。長成這樣的，扒了褲子要上需要勇氣，留在跟前端個茶送個洗腳水倒是挺好。”

    這會兒房里還有丫鬟婆子在，丫鬟婆子都要崩潰了。

    好什么好？

    人家天生好相貌不是來做洗腳婢的！

    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你當(dāng)別家養(yǎng)個瘦馬容易？哪能隨隨便便給你糟蹋了？

    ……

    甭管是提督府陪嫁過來或者內(nèi)務(wù)府填補(bǔ)上來的奴才，親眼見證了周氏從妾室跌落成燒火丫鬟都很崩潰，他們心里滿滿全是同情。攤上這樣的主子你就不能有任何邪念，但凡生出邪念來，難受的不是爺也不是福晉，是自己。

    看看前頭的劉氏郎氏，看看后來的朱氏陳氏，還有今天的周氏，都是大家的好榜樣。

    九爺不是你想攀就能攀得上的，你別看他沒多大出息，幾乎沒有繼承大統(tǒng)的可能，他的床比太子還要難爬多了。

    當(dāng)日，宜妃就接到傳話，說貝勒爺將周氏打發(fā)去給福晉燒洗腳水了，他還打上了朱氏陳氏的主意，說什么好米好面養(yǎng)了她倆那么久，總得做點(diǎn)事，不說端茶倒水至少也得彈琴唱曲兒叫福晉樂一樂。

    宜妃聽罷，心想本宮還是小看了這個混賬。

    而胤禟呢，他也在心里給寧楚克寫了個服。

    真的服！

    “都是你的通房，讓她們來給你彈琴唱曲兒端茶倒水沒毛病，你可得好好享受！”寧楚克是這么說的，還說不用cao心外頭的事，相信她沒問題。

    胤禟倒是不擔(dān)心外頭，他擔(dān)心的是幾位通房理解不了福晉的良苦用心，她們才不會高高興興來彈琴唱曲兒，就恨不得一包耗子藥投在茶壺里頭。

    她們哪能想到懷著雙身子的才是自家爺？

    在她們看來這明擺著就是福晉仗孕而驕，還想著老天爺不開眼，怎么就讓這毒婦懷孕了？憑什么壞人能過好日子，好人卻要受這么多罪？

    寧楚克才沒聽到她們發(fā)自內(nèi)心的吶喊，她將權(quán)力放給曹嬤嬤之后，就去御前折騰康熙了，就為了要個灶臺全天為胤禟服務(wù)，還說什么只怪自己能力太強(qiáng)，這么快就讓福晉懷上了，要是出宮之后再懷哪用得著這樣束手束腳？建個小廚房還不容易？……

    康熙本來在批閱奏折，聽她念了幾句折子都批不下去了，他擱下御筆，喝一口茶緩一口氣，等寧楚克說完一個段落才道：“你要占個灶臺給你福晉煨湯朕也不是不同意，別磨磨嘰嘰說這么多！朕問你，近來可有用功讀書？可有學(xué)著為朝廷分憂？你都是要做阿瑪?shù)娜肆?，不能跟從前一樣不著調(diào)。”

    “皇阿瑪您還不相信兒子？像我這樣的人才，擱哪兒不能發(fā)光發(fā)熱？”

    康熙本來還想多說兩句，聽到這話就再也不想多說。

    “說完了沒有？說完了趕緊退下，朕還要批閱奏折?！?/br>
    寧楚克麻溜的退出去，退到一半又讓胤禟他爹叫?。骸袄暇虐?，你別跟胤禩一樣，在福晉面前要有一家之主的威嚴(yán)，別讓婆娘管住了？別給朕丟人！”

    康熙主要想表達(dá)的是，你福晉懷上了，小妾該睡就要睡，堂堂皇子哪能沒人伺候？

    寧楚克答應(yīng)得特別爽快，轉(zhuǎn)身就把康熙的意思傳達(dá)給胤禟了：皇阿瑪讓我多給你安排幾個人，堂堂皇子不能缺了人伺候！爺你想想，是缺了說書的還是捶腿的，趕明我多領(lǐng)幾個回來，擱前頭站一排隨你挑隨你選。

    胤禟：……

    別再塞人過來礙老子的眼了！

    從前咋沒發(fā)現(xiàn)小妾通房那么煩人？

    聽她一彈琴吃點(diǎn)心都沒胃口，她一張嘴胃里直翻騰。

    胤禟懶得同這傻子多說，只是再三申明不許帶阿貓阿狗回來，這些人手很夠用了。寧楚克可算沒再瞎折騰，每日忙完外頭的事就回來陪著，還沒陪幾天，胤禟吐起來了。

    他每天都要干嘔兩回，也不知道是聞著什么味兒猛地就沒胃口了，轉(zhuǎn)身就嘔起來，嘔完白慘慘一張臉，還經(jīng)常喊說頭痛。寧楚克問過太醫(yī)，太醫(yī)說是正常情況，建議難受起來多聞益母果，看能不能壓下惡心，也不要等到該用膳的時候再吃個飽，每隔一兩個時辰就可以用點(diǎn)什么，手邊零嘴兒點(diǎn)心不要斷了，他有胃口的時候就讓他吃……

    太醫(yī)說了不少，寧楚克回頭逐一給他試過，用處還是有。

    胤禟尤其喜歡益母果那味兒，益母果是南邊產(chǎn)的，京中新鮮的少，寧楚克尋了那種曬干用以泡水喝的來，胤禟走到哪兒，益母果就泡到那兒，讓他隨時能聞見那味兒。

    能做的都盡量去做了，胤禟還是難受，他時常覺得不舒服，又說不上哪兒不舒服。

    本來，懷胎十月就不是享福的，胤禟作為大老爺們開了這樣的洋葷，免不了會胡思亂想，他比起正常的孕婦難受更甚。太醫(yī)也說福晉瞧著壓力挺大，讓寧楚克想法子開解。

    太醫(yī)以為他的壓力源自于這是頭胎，心里沒底經(jīng)驗欠缺，又說不好是生男生女……只有寧楚克知道，胤禟這種情況真不好安慰。

    大老爺們懷孕，慘。

    頭暈嘔吐，慘上加慘。

    這還只是初期反應(yīng)，后面只會更難受。

    能說什么呢？她斟酌再三，覺得還是給他點(diǎn)盼頭，遂伸手拍拍胤禟的肩膀，語重心長說：“生活還是很美好的，生完總歸是能換回來的，爺忍著點(diǎn)。”

    說著她還牽起胤禟的手：“所以咱們做人啊，嘴上要積德，不知道就別瞎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