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無知無覺，只愣愣地朝樓下看去。

    聞澤曦站在薄薄的雪地里，像是等了很久一樣，聽見窗戶的響動，抬頭望向紀北，笑著朝他揮了揮手。

    工作經(jīng)年的路燈不算太明亮，稀稀拉拉地灑下一點晦暗的光，照在他身上。

    可月亮出來了，帶著皎皎清輝，和著還未停下來的雪花，一齊簌簌飄落。

    聞澤曦脖子上系了條圍巾，隨意地繞了兩圈，眉眼溫柔。

    他還在對著自己笑，有白氣輕輕逸出，看得出來他也是剛剛趕到。

    有雪花落在他的肩上，像是安撫，像是陪伴。

    紀北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他肩上的雪花，與他靜載了一路的月光。

    紀北荒誕地想，要不是窗戶上還有欄桿，他甚至想就這么跳下去，一秒都等不及。

    反正他知道，就算自己此刻跳下去，聞澤曦也一定會牢牢地接住他。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許久，久到紀北覺得對方身上的月色、雪花和路燈光，都在這一夜鐫刻進自己的腦海里，他才朝著樓下的人點點頭，然后迅速瘋也似的往樓下跑。

    快一點，再快一點。

    他沖下樓，看見了那個幾乎不可能現(xiàn)在出現(xiàn)、幾小時前明明還在跟自己互道新年快樂的人面前。

    而那個人，就在離他只有幾步路的距離，朝他伸出雙臂。

    “——小北，來。”

    冬天的夜晚，好像也不是那么長了。

    曙光微亮，像沖破整個寒冷冬夜的光。

    第64章 長大

    第二天紀菲醒得很早。

    浴室還亮著燈, 雖然早已空無一人，卻還在告訴她，昨晚回來后發(fā)生了什么, 他們究竟接到了一個怎樣的電話，又意味著什么。

    其實她對父親并沒有太深的印象，無論是正面還是負面。

    自己被保護得太好了。

    好到她現(xiàn)在都不知道, 該以什么樣的模樣去面對紀北。

    她嘆口氣, 沉默地洗漱完畢, 看了一眼冰箱發(fā)現(xiàn)沒有比較容易上手的食材, 默默關上, 打算出門給哥哥買早餐。

    自己連做飯都不太擅長。

    她這才發(fā)現(xiàn), 哥哥究竟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都做了多少。

    紀菲剛走到門口，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玄關處多了一雙鞋。

    她只思考了一秒就猜到了前因后果, 朝紀北關著的房間門看了一眼，心中有感慨也有一絲欣慰，最終她想了想, 只是安靜地下樓買好了早餐，放在桌上, 留了張紙條便出了門。

    她并不是一無所知。

    她也曾求著聞澤曦告訴過她關于哥哥和父親的事。雖然他口中的信息不全, 但她也能推出大概。

    紀菲打車到了醫(yī)院。

    哥哥太累了, 既然那個人的結(jié)局是這樣，那最后的收尾，就讓她也來幫幫忙吧。

    等紀北捂著腦袋醒來時, 天光已經(jīng)大亮。

    昨晚的事走馬燈似的在他腦海里走了一遭，回想到那個電話時，他敲了敲太陽xue，試圖壓住重新泛起的復雜情緒。

    然而很快，他就回想起了后面的事……

    紀北猛地翻身坐起。

    他的身旁空著，但還留有余熱的被子提示了他，昨晚那個人的出現(xiàn)并不是夢。

    其實回想起來，聞澤曦來了以后也沒做什么。

    而紀北也只是看到他后，在下著雪的路燈下向他奔去，擁住冬夜里的溫暖，和他的曙光。

    擁抱力度很大，似乎想把面前的人融入骨血，再不分開。

    而最后兩人上了樓，紀北怕吵醒了meimei，他們的動作都很輕，只是陪著聞澤曦洗漱后黏黏糊糊地抱著他睡下罷了。

    他甚至沒有哭，眼角都是干澀的，只是單純地想把頭埋進去，這是他漂泊了許久的歸宿，是他恣肆青春里終于握住的一根稻草。

    他最后只是抬起頭，低聲說了一句話，聲音很輕，像無奈的喟嘆，又像是說給自己的耳語。

    他說，聞哥，我沒有爸爸了。

    聞澤曦沒有說話，只是更用力地抱住他。

    等到紀北快要睡著了，他才模模糊糊聽見了回應。

    對方在道歉。

    “對不起，”他說，“你本該慢一點長大?！?/br>
    你本該慢一點長大，像你的同齡人那樣。

    你應該像許闊，像孔詩妍，甚至像紀菲，可以囂張肆意，光芒四射。

    你應該是學校里最受歡迎的男生，喜歡游戲也喜歡籃球，可以為了一局對戰(zhàn)拼個通宵，也會認認真真打一場球，然后裝作無意地瞥過場邊的女生，假裝沒看到她們欽羨的目光，心里卻耍帥似的微微勾起嘴角。

    你不太成熟，偶爾幼稚，卻總是心懷善意，充滿陽光。

    你有太多可能的樣子，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早早地把自己圍起來，像個刺猬一樣。

    渴望接近，卻又害怕受傷。

    但……還好。

    還不算太晚。

    想到這里，紀北再沒了睡意，翻身下床。

    剛準備去找聞澤曦的身影，忽然想到了什么。

    菲菲！菲菲還在家里！

    自己還沒來得及跟她解釋……

    紀北匆匆忙忙套起衣服，隨便抓了抓頭發(fā)就拉開房間門。

    “菲菲——！”

    紀北拖鞋都沒穿好，頭發(fā)蓬亂，而正當他慌慌張張走到客廳，卻只聞到誘人的早餐香味，和坐在餐桌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