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衛(wèi)啟濯無法令蕭槿躲避,當下緊緊環(huán)住她,護著她側身一起滾下石臺,欲以石臺擋住飛速滑下的石塊,但石塊在下滑時意外錯位,眼看著要砸過來,來不及躲閃,衛(wèi)啟濯想也不想就擋在了蕭槿面前,同時按住她不讓她亂動。 衛(wèi)啟沨拼盡全力撲過來時,那大石塊正好砸來,他跟衛(wèi)啟濯幾乎一人擋了一半。 蕭槿見衛(wèi)啟濯被砸到了后背,大驚失色,嘶聲喊了聲“啟濯”,緊緊拽住他衣袖,手背上青筋暴起。 不一時,地震漸止。 蕭槿爬起來,忙忙去查看衛(wèi)啟濯的狀況,見他尚能正?;顒?,四肢也并無妨礙,知曉脊椎無事,這才放下心來。 衛(wèi)啟沨適才情急之下拿手肘擋了一下,如今整條手臂都發(fā)燙發(fā)麻。他忍著鉆心疼痛詢問蕭槿身上有沒有傷著,卻見蕭槿與衛(wèi)啟濯同時抬頭看向他。 等在林外的兩撥仆從見地震停止,紛紛奔進林子。衛(wèi)啟沨沉默了一下,示意眾人先將背部挫傷的衛(wèi)啟濯背走。 蕭槿想起衛(wèi)啟沨方才的話,向他詢問蕭岑何在,衛(wèi)啟沨答非所問:“我有話與你說?!?/br> 蕭槿面色一沉,旋思量一回,低聲詢問衛(wèi)啟濯:“今日跟來的這些人都信得過么?” 衛(wèi)啟濯頷首。 蕭槿略一踟躕,拉著他壓低聲音道:“你先讓他們將你送回府療傷,我尋個地兒問他幾個問題,稍后就回?!毙l(wèi)啟沨今日已經表現(xiàn)得十分明顯了,他既是要攤牌,那么一直懸著也不是法子。何況她確實有些問題想問他。 蕭槿擔心衛(wèi)啟濯有所誤會,再三表示回去后會與他解釋。衛(wèi)啟濯凝她片刻,輕聲道:“我等著你一道回去?!?/br> 蕭槿踟躕一下,點點頭道:“也好,你先回馬車上,記得停在開闊的平地上。” 衛(wèi)啟濯點頭應下,隨即被一眾小廝輪換背著往林子外頭去了。 蕭槿擔心還有余震,走到外面大片草地處才停下,轉頭對衛(wèi)啟沨道:“我弟弟呢?” 衛(wèi)啟沨道:“我適才往這邊趕的路上,遇見了阿岑。我當時便命人將他帶到開闊處等著了,你放心,他無事?!?/br> “所以,你是知道今日會地震的對么?” 衛(wèi)啟沨點頭,又搖頭:“我是知道會有地震,但我記得不是發(fā)生在今日,而是明日,故而我昨日才與你說不讓你跟他出來?!?/br> 蕭槿忖量片刻,心下了然。她前世不用趕在殿試前回京,這個時候還在姑母家待著,所以是不知道京郊地震這件事的。何況這地震發(fā)生在山區(qū),又并非大地震,即便她從姑母家回來聽誰說起,應該轉頭就忘了,所以她對這件事一點印象都沒有。 蕭槿在心里梳理一番,盯著衛(wèi)啟沨:“你確實有前世記憶?” 衛(wèi)啟沨迎視她的目光,輕聲道:“是。我知道你是我妻子。” 蕭槿諷笑:“那是前生的事了,我如今跟你并無瓜葛?!?/br> “槿槿,”衛(wèi)啟沨凝睇著她,“你真的那么恨我么?”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你認為憑你從前干的那些事,不應當被憎惡么?” “你并沒有那么憎恨我,否則你之前做不到平靜地佯裝陌路人?!?/br> “我并非戾氣深重之人,我覺得過好我自己的日子更重要。何況我等著看你的好戲不是就很好?不過可惜,”蕭槿攤手,“你這輩子沒有步前世后塵?!?/br> 衛(wèi)啟沨沉默半晌,道:“我從前……” “我不想聽你從前如何,我就想知道,你蟄伏的目的是什么?你對溫錦的態(tài)度又是怎么一回事?你又是打什么時候開始知道前生事的?”蕭槿眉尖微動,“你會說么?”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今天生日求祝福~ 感謝以下菇涼為我專欄投霸王票~ ☆、第75章 “談不上蟄伏,”衛(wèi)啟沨輕聲道, “我之前是覺著一直照著前世的道路順下來便是, 至若之后,情狀脫控……” 衛(wèi)啟沨的語聲漸低, 憶及當時場景, 沉聲嘆道:“其實四弟去侯府提親那日,我從祖母處出來,便縱馬去了侯府。我當時想沖進去尋你, 我想問你, 你何時對他有意的, 你是否真心要嫁他?!?/br> “這有什么好問的,”蕭槿哂笑一聲, “那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我是真心喜歡他, 也是真心想嫁給他?!?/br> 衛(wèi)啟沨不可思議道:“你這是真心話?” “真得不能再真。” 衛(wèi)啟沨審視著蕭槿,仿佛想從她臉上看出說謊的跡象:“其實我一直都覺著你跟他熟稔得太快,當初在聊城時, 你對他的態(tài)度并無特殊之處,而你入京之后卻跟他走得越來越近, 半年之后就答應跟他定親, 那半年之中你們又并非朝夕相對, 兩廂走動不算多,我竟不知你是這樣容易動情的人。你能告訴我,你是如何在這樣短的時期內傾心于他的么?” 蕭槿笑道:“這種事還有緣由?動心或許只是一瞬的事, 著緊的還是遇對人?!?/br> 衛(wèi)啟沨自失一笑,旋道:“罷了,不說這個——我們之間有很多疙瘩需要解一解,我從前總是覺著……” 蕭槿擺手道:“多言無益,我就問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在籌劃什么?” 衛(wèi)啟沨再度被她打斷,端量著她道:“槿槿,即便我真在籌謀什么,你認為我會告訴你么?告訴你等于衛(wèi)啟濯?!?/br> 蕭槿點頭,也并不追問,只是正色道:“往后不要再叫我槿槿。另外,你自己愛怎么折騰都成,只要不來打攪我們就好?!?/br> “打攪你們?”衛(wèi)啟沨好笑道,“你是說打攪你們叔嫂成婚么?” 蕭槿冷聲道:“他如今不是我小叔?!?/br> “可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妻子?!?/br> 蕭槿嘴角一扯:“你發(fā)什么瘋,我已經定親了?!?/br> “你難道沒瞧出來么?你定親時我之所以沒有插手,是因為我在等。我如今已經過了前世那一關……” 蕭槿知曉他指的是什么,即刻道:“那過了圍獵那一關之后,你又在等什么?” 衛(wèi)啟沨一頓,跟著道:“這個跟第二個問題相關,說來話長,三言兩語說不清,我回頭與你細細講——槿槿,我已不會重蹈覆轍了,我……” “可這與我何干?你愛娶誰娶誰,你如今身邊少了溫表妹,還有尹姑娘、徐姑娘?!?/br> 衛(wèi)啟沨心里一扎:“你就那么盼著我娶別人么?” “我最盼著你娶你溫表妹,你前世為了不耽誤她,坑我一輩子,這樣的深情厚誼,真是感人至深,”蕭槿冷冷一笑,“我之前就一直在想,若是不能人道的你跟溫錦廝守在一起,到底能不能長久。只是后來沒看成這出戲。我如今簡直想搞殘你,然后再把溫錦塞給你,好了了你前世的心愿?!?/br> 衛(wèi)啟沨緊緊盯著她,深吸一口氣:“這么恨我?你是想利用衛(wèi)啟濯來報復我?” 蕭槿冷笑兩聲:“你不要太抬舉你自己了?!?/br> 衛(wèi)啟沨一口氣堵在喉間,冷靜一番,態(tài)度更和緩了些,道:“槿槿,我們不要再吵了,我此番主要是來跟你致歉的,我承認我前世因囿于傷痛,做了很多錯事。” “你可以致歉,但我要說,我不接受,”蕭槿譏誚一笑,“我原本就不欠你的,憑什么讓我來承受你遭逢不幸之后的怨氣?你只看到了你的遭際,你看到過自己干的缺德事么?” 衛(wèi)啟沨急道:“我還沒說完,我……” “我覺得你沒有必要解釋什么,你若是不想回答我的問題,我也不勉強,不要顧左右而言他?!?/br> “第三個問題,我可以立等答你。我至少在今生與你頭回覿面時就有宿世記憶。” 蕭槿聞言微訝,若是這樣的話,那他在對待溫錦的問題上,就真的像個精分了。 蕭槿想到負傷的衛(wèi)啟濯還在等著她,擺手道:“我只與你強調兩件事,一是不要來打擾我跟啟濯,二是,不要再叫我‘槿槿’,我跟你已經沒有瓜葛了。最后,我問你一句,你將我弟弟安置到哪里了?說個具體的地兒?!?/br> 衛(wèi)啟沨倒是利落答了:“我過會兒會差人將阿岑送回侯府,你不必cao心這個?!?/br> “那好,多謝?!笔掗妊粤T,回身便走。 衛(wèi)啟沨緊走幾步追上去:“槿槿,你要如何才能原諒我?” 蕭槿頭也不回地道:“我說了,我不接受你的致歉,所以我不會原諒你,你不要跟著我。然后,不要再叫我槿槿!” 衛(wèi)啟沨非但不止步,反而緊跟不舍:“你心里若有怨氣,可以發(fā)泄出來,我前生就沒能……” 蕭槿驀地停步,回過身就甩手往他臉上扇了一巴掌。 耳光響亮,衛(wèi)啟沨半邊臉頰登時殷紅如血,耳旁一陣嗡鳴。 “現(xiàn)在可以滾了么?”蕭槿睨他一眼,大步離去。 衛(wèi)啟沨步子定住,須臾,對著蕭槿的背影道:“打罵都隨你,你出氣了便好。我承認我從前確實諸般不好,只有些事并非你想的那樣,我想跟你解釋清楚。你若是目下不想聽,我回頭再說與你聽?!?/br> 蕭槿不予理會,徑直大步而去。 衛(wèi)啟濯坐在馬車里,遠遠看到蕭槿朝著這邊過來,慢慢抽手放下簾子。 他方才護著蕭槿時,腦中又閃過了諸多紛亂畫面,他總是覺得,那些并非沒來由的浮光掠影。 蕭槿一入馬車,就迎上了衛(wèi)啟濯的目光。她幾步走到他身側坐下,詢問他眼下覺得如何。 衛(wèi)啟濯淺笑道:“旁的沒什么,就是后背疼?!?/br> 蕭槿面有愧色,拉住他的手,半晌,又道:“方才的事,你不要誤會,我……” “我沒覺得你跟他有什么,否則也不會讓你留下來跟他敘話。不過,你們有什么恩怨?” 蕭槿低了低頭。她在方才過來的路上就在想要不要跟衛(wèi)啟濯和盤托出,但重生這種事太玄乎了,不好說出口,她不曉得衛(wèi)啟濯會作何反應。 “我們是有恩怨,”蕭槿一時委決不下,“你若是想聽,我也可以原原本本地講給你聽?!?/br> 衛(wèi)啟濯見她面有難色,反握住她的手:“不打緊,你若為難,不說也罷。我對你是全然信任的,我知道你是真心誠意待我的?!?/br> 蕭槿心中感喟,遽然伸手抱住他脖子在他嘴唇上吻了吻,伏在他頸窩,低聲道:“有你真好。” 衛(wèi)啟濯攬住她的腰:“這話應當我對你說?!彼麜r常覺得,蕭槿是失而復得的珍寶,雖然他也不知道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何解。 衛(wèi)啟濯回府之后,衛(wèi)老太太得知孫兒負傷的事,請了太醫(yī)來為他看診。太醫(yī)瞧過后說只是外傷,筋骨跟內臟都無礙,不過需要仔細調養(yǎng),半月之內不要輕易走動,以免牽動傷口,延緩愈合。 蕭槿得知衛(wèi)啟濯無大礙后,松了口氣。照顧他喝了藥,要幫他涂藥時,被衛(wèi)啟濯抬手阻住了。他抬眸輕聲道:“啾啾先回侯府看看表弟回了沒,我讓小廝幫我涂藥便是?!?/br> 蕭槿已經習慣他耍流氓調戲她了,如今見他主動放棄機會,倒很是意外,笑著道:“你莫不是害羞了?你放心,我只涂藥,不亂看?!?/br> “我倒想讓你亂看,只我不想讓你覺得我的后背很難看,等我傷好了再給你看,想怎么看怎么看?!?/br> 蕭槿哭笑不得,連逗帶哄,又跟他商量半晌,但他就是不肯讓她涂藥,只好作罷,再三交代他要臥床靜養(yǎng),末了拍拍他的臉:“你安心休養(yǎng),我明日再來看你。”言訖,見左右無人,俯身在他臉頰上輕吻一下。 衛(wèi)啟濯俯臥在床,目送著蕭槿離開。 她雖未直言,但言行之間都透著莫名的愧怍。他看不到自己背上的傷,但聽太醫(yī)說有淤血,覺得樣子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讓她看到他背后的猙獰傷口,她只會更加愧怍,所以他不想讓她瞧見。 晚夕間,衛(wèi)承勉回府后聽聞兒子的事,匆匆趕來。他入內瞧見趴在枕上的兒子,疾步上前詢問他的傷勢狀況。 衛(wèi)啟濯擺手道無事,旋話鋒一轉:“父親可知吏部那頭打算給二哥換個什么差事?” 衛(wèi)承勉一怔:“你問這個作甚?” “兒子不想讓二哥留在京師,故而想問問父親,二哥可有外放的可能?” 一般一甲及第的進士都會在觀政期滿后進入春坊或者詹事府,成為東宮輔臣,很少外放。 衛(wèi)承勉即刻沉了臉:“他近來做什么事了?”他知道二房那個侄子跟他兒子其實面和心不合。 “沒有,只是兒子看他越發(fā)不順眼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