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jié)
☆、第136章 “因為有熊出沒, ”蕭槿脫口說完才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但看他困惑望她, 便解釋道,“我記得前世的今天好像有一只熊闖入了西直門?!?/br> 衛(wèi)啟濯奇道:“熊?打西山上面下來的?可熊在冬日不是會隱匿寢息么?” “確實如此,這會兒天冷, 食物開始稀缺,熊應(yīng)該開始躲起來睡覺了,不過大約這只熊體內(nèi)食物囤積不足,想出來飽餐一頓再回去睡覺, 然后一路晃悠著晃悠著就晃到城郭這邊來了。” 蕭槿從前就知道北京這邊有虎狼, 但不知道還有熊。當時聽說這只熊大搖大擺闖進來,也是覺得很新鮮。因為熊也會如人一樣站立行走, 所以她想想就覺得畫面感迎面而來。 雖然熊行動緩慢而謹慎,很少攻擊人,但說到底也是雜食動物, 蕭槿覺得為策萬全還是應(yīng)該知會衛(wèi)啟濯一聲。 “我曉得了, ”衛(wèi)啟濯抬手要去摸蕭槿的腦袋時, 瞧見她戴著的珠翟冠,又收回了手,“等朝賀罷, 回家將這玩意兒摘了,仔細累著脖子?!?/br> 戴著翟冠便不能戴帽子,蕭槿今早又起得有點晚,衛(wèi)啟濯便干脆讓梳頭丫鬟跟著上了馬車, 在來皇宮的路上才幫蕭槿收拾了發(fā)髻,戴上翟冠,反正馬車平穩(wěn)得很,也不影響什么。 “是有點沉,不過我覺得還挺好看的。”蕭槿笑眼彎彎。 她不得不感慨這個時代的衣冠是真華麗,即便是分量重也愿意穿戴。她現(xiàn)在戴的這頂?shù)怨谌怯迷煨蛣e巧的珠寶綴成的,微微側(cè)首便可聞珠結(jié)相擊的清越響聲,遠望更是珠光璀璨,熠熠生輝。 衛(wèi)啟濯低眉,輕聲道:“現(xiàn)在這樣就滿足了?想不想要一品誥命的冠服?” 蕭槿抬眸覷他。她現(xiàn)在是三品誥命,如果今生不出什么意外的話,她必定能拿到一品誥命的。 “當然想啊,”蕭槿笑道,“你努力掙給我。” 衛(wèi)啟濯斂眸笑道:“我盡力?!?/br> “不急不急,我慢慢等著?!笔掗刃χ呐乃?,與他作辭。 衛(wèi)啟濯目送蕭槿在宮人的引領(lǐng)下入了宮門才折返回馬車上。他坐下時垂眸看了一眼身下新?lián)Q的錦墊,唇角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那日打蘆葦蕩歸家去的路上,她便嘀咕著要換掉沾染了敦倫痕跡的錦墊。他當時逗她說往后這錦墊怕是要常換了,她聞言面紅耳赤,耳尖紅得滴血。 可惜她之后一直不肯再跟他出來試試。 衛(wèi)啟濯到達酒肆時,謝元白已經(jīng)到了。 如今尚未入九,他見謝元白裹了一襲紫貂裘還是縮手縮腳的,在他對面落座,道:“我從前送你的那些補品你都用了么?” 自從謝元白幫他救了宋氏母子那次,他每回年節(jié)都送他補品,全是補腎的。 謝元白聽他沒頭沒尾地問起這個,一愣道:“我自己用了一些,余下的分贈予家人了——濟澄問這個作甚?” 衛(wèi)啟濯擺手:“沒什么?!毙值?,“等會兒我要早走會兒,去接內(nèi)子。” 謝元白笑道:“濟澄與尊夫人果真情篤,不過我聽聞西直門那邊近來開了一家首飾鋪子,濟澄要不要去瞧瞧?女子最喜歡那些了,濟澄不妨去挑一些回去哄媳婦?!?/br> 衛(wèi)啟濯想起蕭槿的交代,直是搖頭:“不去不去?!?/br> “濟澄怕耽擱工夫?不打緊,她們最早也要到下午才能,咱們喝幾口酒暖暖身子就走便是?!?/br> “不是,”衛(wèi)啟濯正色道,“我媳婦不讓我去?!?/br> 蕭槿始終覺得命婦朝賀就是個變相的高級茶會話。而這個茶話會有一個亙古不變的主題,那就是攀比,因內(nèi)外命婦有著嚴格的等級劃分,故此女人的虛榮心在這個時候彰顯得淋漓盡致。 外命婦即為官員的母親和妻子,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誥命夫人”。職官品級共有九品,每品有正、從之別,共十八等,外命婦等級無正從之別,共分為九等。 因誥命品級與丈夫和兒子的官職等級息息相關(guān),高官又多是年紀一大把的,所以品級高的誥命夫人一般都是有了兒孫的人,甚至有些連曾孫、玄孫都有了,蕭槿坐在她們中間聽著她們說道自己跟別家的兒孫,覺得自己可能是個假誥命夫人。 誥命夫人們大多是交際高手,蕭槿前世也常來參與朝賀,她覺得從這些人身上能充分看出說話的藝術(shù),看似尋??蜌獾脑?,實則可能暗藏各種意味。不過身份的尊貴也不完全靠著品級高低來體現(xiàn),像是那些高門望族出來的少奶奶,品級大多也不高,但婆家或者娘家勢大,旁人也不敢輕視。而蕭槿屬于那種品級又高后臺又硬的。 朝賀諸禮畢,皇后又賜下宴來,蕭槿入席后與身邊的一位夫人閑談時,忽然聽見內(nèi)侍通傳說永??ぶ鞯搅?。 與外命婦相對的,就是內(nèi)命婦。內(nèi)命婦即天子的妻妾與未出嫁的姑母、姊妹、女兒。中宮千秋節(jié)的朝賀是內(nèi)外命婦都要參加的。 內(nèi)外命婦分開進餐,永??ぶ魃頌樽谑遗匀皇窃趦?nèi)命婦那邊進膳。但由于皇后方才領(lǐng)著尚儀局一眾女官來了這邊,所以蕭槿猜測永??ぶ骷s莫是有事來找皇后的。 永??ぶ魅氲詈蟾屎笠娏硕Y,隨即接過身邊女官手里的金壽字雙耳圓杯敬了皇后一杯酒,含笑說了一番祝壽的應(yīng)景話,跟著話鋒一轉(zhuǎn):“妾身前些日子偶然間得了一只五色兔,覺得瞧著極是喜人,又吉利得很,今日便帶了過來,正好獻上來博娘娘一笑?!?/br> 皇后笑道:“竟還有這等事?快讓我瞧瞧。” 蕭槿正小口喝著宮中御酒房新釀的金盞露,聞言轉(zhuǎn)頭看了永??ぶ饕谎?。 凡是那種生得絢麗又違背常理的動植物,都會被認為是祥瑞之兆。永??ぶ鞔蠹s也是想討好皇后,進而討好皇帝伯公。只是不知道這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她父親的意思了。 待到那只兔子被呈上來,蕭槿遠遠看了一眼,又轉(zhuǎn)回頭繼續(xù)慢飲談天。 她是不太相信有什么五色斑斕的兔子的,她倒是更愿意相信那兔子是被染了色的。 衛(wèi)啟濯與謝元白飲酒至日中,便告了辭,起身離席。 他才出了酒肆,迎頭就瞧見衛(wèi)啟泓身邊的小廝來升著急忙慌地朝這邊跑來。他沒興趣知道來升去作甚,轉(zhuǎn)身就往停在酒肆旁的馬車邊走去。 他還沒走出幾步,來升就驚喜地喚了他一聲,跟著疾步奔至近前,朝他匆匆一禮,躬身道:“四少爺,求您幫幫忙,大少爺如今惹上些麻煩,現(xiàn)正在西直門那邊,您快去看看……” “我還有事?!毙l(wèi)啟濯徑直打斷來升的話,繞開他就要上馬車。 來升一時急了,擋在衛(wèi)啟濯面前道:“四少爺,小的求您了,您不看大少爺面上,好賴也看在國公爺面上,救救大少爺……” 衛(wèi)啟濯目光瞬冷。 跟在后頭的明路上前呵斥道:“規(guī)矩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一個下人也敢擋在少爺面前?” 來升恓惶跪下,連連求饒,但又不肯走,叩著頭求衛(wèi)啟濯趕去看一眼。 衛(wèi)啟濯想起蕭槿的話,蹙眉詢問出了何事。來升支支吾吾大致講了,衛(wèi)啟濯越聽神色越冷。他沉容忖量半晌,朝明路問了時辰,旋道:“帶路吧?!?/br> 這事他不管也是他父親的事,如今時辰尚早,蕭槿應(yīng)當還在用膳,他可以先拐個彎。 謝元白一人待在雅間里自覺無趣,又實在想念家中暖閣,便收拾一番打算歸家去。他出來時正瞧見來升央求衛(wèi)啟濯的一幕,上前詢問緣由,聽說是衛(wèi)啟泓出事了,表示自己眼下左右無事,可以盡些綿薄之力。 衛(wèi)啟濯掃他一眼,一擺手道:“上車吧。” 皇后十分喜歡永??ぶ鳙I上來的那只五色兔,命人取了好些綢緞首飾賞與她。永??ぶ黝I(lǐng)了賞賜后并沒有告退,而是與皇后打了招呼,在席間加了個位子,坐到了劉用章的夫人徐氏身邊。 徐氏是二品誥命,蕭槿身邊坐著的都是同為三品的誥命夫人,因而永??ぶ麟x她并不近,但她總覺得永福郡主似乎時不時地往她這邊掃視一下,好像是在暗中打量她,她偶爾轉(zhuǎn)眼,目光都能與她撞上。 蕭槿神容淡淡,繼續(xù)低頭用膳。衛(wèi)啟濯那些話正中肯綮,她根本不必將永??ぶ鞣旁谛纳?。 等宴飲闌了,蕭槿出殿后便跟季氏走在了一起。 季氏又問起了她的孕事,聽聞她近來總是犯懶,驚喜地握住她的手,小聲問是否有喜了。 蕭槿搖頭道:“我們頭先也這樣想,后來找了大夫看了脈,說是沒有懷孕跡象?!?/br> 季氏凝眉:“會不會是大夫把脈不準?” 蕭槿一頓,道:“大約不會,那大夫是國公府常請的,是個久慣行醫(yī)的?!?/br> 母女兩個正自閑談,就聽身后傳來一道輕柔的女聲:“蕭夫人。” 蕭槿回頭一看,便見永??ぶ黝I(lǐng)著幾個宮人移步而來。 兩廂敘禮之后,永福郡主問起她那日送的禮太夫人可喜歡,蕭槿點頭說老太太很是夸贊了一番,隨即客套幾句轉(zhuǎn)身與季氏一道離開。 永??ぶ鞫⒅谋秤埃p嘆一息。 她真是羨慕蕭槿。 蕭槿出了宮門之后,瞧見衛(wèi)家的馬車,還以為是衛(wèi)啟濯來接她了,沒想到掀起簾子發(fā)現(xiàn)車廂里只坐著幾個隨侍的丫鬟,問了車夫才知道衛(wèi)啟濯去了西直門,一時趕不回來,便命車夫先接她回府。 蕭槿攢眉:“他去西直門那邊作甚?” 車夫答道:“聽說大少爺在那邊遇到了點麻煩,少爺趕去幫忙?!?/br> 蕭槿問是什么麻煩,車夫遲疑道;“小的也說不上來,聽說是跟……黑熊有關(guān)的?!?/br> 蕭槿嘴角一扯,想跟去看看,但自己身上還穿戴著禮服和翟冠,行動實在不便,遂先回了國公府。 她回到昭文苑后就沐浴一番換上了家常衣裳,隨后便一面坐著揾頭發(fā)一面等衛(wèi)啟濯回來。然而她一直等到快起更也沒見著衛(wèi)啟濯的人影,正想差人出去打探打探,就聽丫鬟說衛(wèi)啟沨來了。 蕭槿正坐立難安,聞言煩躁搖手:“跟他說四少爺還沒回。” 丫頭踟躕著小聲道:“二少爺說他不是來找四少爺?shù)摹贍斶€說,他卻才剛與四少爺覿面,是來跟少奶奶帶話兒的?!?/br> ☆、第137章 蕭槿道:“你去與他說, 他有什么話便告與你,你轉(zhuǎn)達與我?!?/br> 丫頭猶豫著道:“二少爺說傳話兒怕說不清楚……” 蕭槿翻個白眼。她覺得衛(wèi)啟沨就是故意的, 她根本不會吃他這一套。衛(wèi)啟濯若是真的要晚歸,一定會使人來給她報信的,根本就用不上衛(wèi)啟沨來給她遞什么話兒。 “要是說不清就不說, ”蕭槿搖搖手,“出去跟二伯說,要么他長話短說,要么他就回去。有什么事等四少爺回了再說。” 丫頭聞言略一遲疑, 應(yīng)諾去了。 蕭槿的頭發(fā)已經(jīng)干得差不多了, 她等待之際又給自己綰了個簡單的發(fā)髻,對鏡照照, 瞧見自己下意識微攏的眉尖,輕聲一嘆。 嫁給衛(wèi)啟濯之后,她才體會到那種愛人之間牽腸掛肚的感覺, 并且這種感覺越發(fā)強烈。她現(xiàn)在幾乎每晚都要等他回了才能安心睡下, 不然即便是迷迷糊糊入眠了也睡不踏實。 蕭槿今日在外面逛游了一圈, 回來又沒補眠,眼下沐浴罷待在地龍燒得正旺的暖閣里,困意泛上來, 禁不住伏在妝臺上小憩了片刻。 等她從夢中撒然驚醒,覺得似乎已經(jīng)過去了許久,忙喚來丫鬟詢問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丫鬟一禮,輕聲道:“回少奶奶, 剛巧戌時正?!?/br> 蕭槿輕吁口氣:“少爺呢?” “少爺……還沒回。不過,明路方才得了少爺?shù)膰诟肋^來傳話了,只是少奶奶睡著,奴婢們不敢打攪。” 蕭槿一頓,即刻傳命將人帶到花廳。 她轉(zhuǎn)去花廳時,明路已經(jīng)躬身等著了。明路正要跟蕭槿行禮,就見她擺手道:“免禮了,快說究竟怎么回事?!?/br> 明路應(yīng)諾,鞠腰道:“少爺今日出了酒肆,本是要直接去皇宮那邊等候少奶奶的,但不曾想出門之后就撞見了來升。來升說大少爺惹了些麻煩,懇求少爺前去幫忙,少爺本不欲去管這等事,但來升死求活求,少爺思想半日,便過去了。哪知到了落日黃昏時分,事情仍舊無法了結(jié),少爺便只好使人代為接少奶奶回府。” 蕭槿揉揉額角:“究竟出了何事?” 明路理了理思緒,道:“回少奶奶,事情來由是這樣的。大少爺在西直門附近的酒肆喝酒時,忽然聽聞城門口那邊闖進來一只熊,便一時起意,要殺熊食掌,結(jié)果取來了弓箭,倚窗射熊時,因還醉著,步子不穩(wěn),不留神射到了途經(jīng)的袁家老五袁蔚身上?!?/br> 明路說著話便止不住地腹誹,街上人那么多,大少爺射箭的本事又不是多么精妙,逞什么能。 “袁家人豈是好惹的,何況袁蔚還是袁泰最為看重的孫兒,袁家的小廝當下就將袁泰請了來,扣住大少爺不讓走,死活要給個說法。來升說他本是要去找國公爺?shù)?,但半道上想起國公爺今日出門與人酬酢,不知去了何處,倒是知道四少爺?shù)男雄櫍@便拐來尋四少爺了?!?/br> 蕭槿微微冷笑:“他倒是知道得挺多。” 衛(wèi)啟泓這架勢倒像是一直監(jiān)視著衛(wèi)啟濯的行動一樣。 明路連連點頭:“少奶奶說的很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