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展凝被他吼的一愣,看到對方迅速泛紅的雙眼又突然變得尷尬。 她只是覺得看著好玩,并沒有要把人給弄哭的意思。 程謹言很快又把腦袋扭了過去,小男孩已經(jīng)有了落淚是軟弱表現(xiàn)的覺悟,快速一抹眼睛,讓自己顯得不那么丟人。 展凝摸了摸鼻子沖樸昊說:“他不要就算了,你自己拿著玩吧?!?/br> 樸昊一臉失望,自言自語的說:“我是給程謹言買的。” 展凝:“他用不上,謝你了,下次給你買好吃的?!?/br> 但似乎連好吃的都不能安慰到樸昊受傷的小心靈了,在那埋著頭不吭聲。 展凝揪著程謹言的書包帶走出去,到了接近樓梯口的地方,迎面過來一個中年男人,西裝革履,身形魁梧,那巨大的肚子堪比五個月孕婦。 “樸昊!”男人中氣十足的一聲吼,“傻愣著干嘛,我都等你多久了,腦子被磕了是不是?!” 展凝朝后看了眼,小胖子迅速扭身跑進了教室,動作比之方才機靈上許多。 男人罵罵咧咧的走過去,站窗口邊上又朝里吼了幾聲,態(tài)度非常惡劣。 上了公交車后程謹言一直將視線投在窗外,明顯是情緒還沒恢復過來,不怎么想搭理她。 展凝莫名,更不會主動找不痛快。 程謹言看著玻璃窗上沒心沒肺的展凝,難受的用力眨了眨眼。 兩人比著賽的保持沉默,很快到了目的地。 雖然路邊有照明燈,但大晚上的還是有陰影死角,黑燈瞎火難免看漏些什么。 程謹言獨自快步在前面走,那雄赳赳氣昂昂的氣勢好似前面有堵鐵墻都能讓他給鉆過去。 展凝不緊不慢的跟在后面,已經(jīng)進了小區(qū),也不用擔心有什么危險。 片刻后,前面的小人一個踉蹌趴在了地上。 走近了發(fā)現(xiàn)地上有個大石塊,程謹言在地上坐著,一手抱著膝蓋,一手在抹眼睛。 展凝蹲在他身邊,看了他一會:“摔疼了?這大晚上的本來就不該走那么快,你何必趕著投胎似得往前跑呢?” 程謹言吸了下鼻子。 “成了,別哭了,回家上點藥什么事都沒有?!?/br> “……” 展凝:“走不走?” 程謹言的眼淚似乎流的更兇了,抹眼睛的頻率高了不少。 展凝吊著聲音威脅說:“要再不起來我可就走了!你一個人在這杵著,等會來個陌生人把你抱走我可不管。” 對付委屈到要死不活的小孩,展凝的做法著實殘忍了些。 你不護著哄著也就算了,何必又拿話嚇人呢? 而事實上展凝并不是個不會安慰人的人,今天要換展銘揚在地上趴著,她二話不說就能把人抱懷里護著,護的跟個小心肝似得。 但程謹言不一樣,她始終無法把他當平常七歲小男孩對待,這個人給她留下的記憶實在太坑爹了些,要她不拿有色眼睛對人是個超高難度技術(shù)活,按現(xiàn)在的心理承受能力,反正她是做不來。 做不來的下場則是程謹言突然破罐子破摔嘴巴一咧嚎啕大哭起來,那洪亮的哭聲簡直能把人耳膜給捅破了。 程謹言是真委屈,他就沒碰到過像展凝這樣不把他當回事的人,他自認為已經(jīng)很懂事乖巧,任何方面也都是可圈可點,甚至在展凝面前更是加倍努力,他不懂為什么這個人就是不喜歡自己。 這個問題從來到展家開始思考到現(xiàn)在,卻依舊沒有任何答案。 日積月累之下,在這個晚上,在展凝又一次敷衍冷淡的態(tài)度下終于爆發(fā)了。 程謹言哭的相當驚天動地,嘴巴張的有半張臉大,并且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跡象。 距離近的單元樓,有人開窗探頭出來張望。 展凝往上瞟了眼:“別哭了,你這么一哭等會我媽看見還以為我把你怎么了?!?/br> 然而這種不疼不癢的話對現(xiàn)在決了堤的程謹言來說沒有絲毫作用。 傻乎乎的又干等了半會,展凝也有些不耐煩了,再一次嘴欠說:“別哭了,你再哭我抓□□往你嘴里塞信不信?” 哭聲瞬間一頓,程謹言似乎沒想到都這時候了展凝還能說出這么腦殘的話來,下一秒便繼續(xù)開嗓。 “我去!”展凝被他搞得腦仁疼。 同一時間,李知心從單元樓走了出來,主要是兩孩子比往?;貋淼臅r間晚了很多,她有點不太放心。 結(jié)果剛一出來就見著一個坐地上痛哭,一個在旁邊蹲坑。 “你兩怎么回事?”李知心連忙小跑著過來,一把將程謹言抱了起來,心疼的說:“哭這么傷心,怎么了這是?摔了還是被人欺負了?” 程謹言趴在李知心肩上,突然抬手一指展凝:“她是壞蛋!” 展凝:“……” 李知心驀然轉(zhuǎn)向自家女兒:“大晚上的你怎么他了?” 展凝一臉無辜:“我沒怎么他呀,他自個摔了還怪我???” 但不管展凝如何辯解,程謹言來來回回就那么一句話,在李知心面前把告狀告了個徹底。 李知心也沒心思去糾結(jié)里面的真真假假,只拍著程謹言的背哄道:“既然jiejie壞我們就讓jiejie做好事來補償,讓jiejie把你背上去好不好?” 展凝:“…...” 程謹言沒說同意,但也沒拒絕,哭聲更是稍稍弱了些。 李知心:“趕緊來這蹲著?!?/br> 展凝:“媽…...” 李知心抬腳踹了她一下:“趕緊的!” 第11章 這個晚上展凝把哭哭啼啼的程謹言給背回了家,展家住11層,有電梯。 等電梯的時候,程謹言扒著展凝的脖子,后知后覺反應過來今晚似乎鬧得有點大。 他小聲表示可以自己走,展凝巴不得把人給扔了,剛要松手。 李知心不咸不淡的說:“背著吧,哭一場也比較傷元氣,多休息?!?/br> 展凝:“……” 展凝對她媽細心體貼到這地步已經(jīng)無話可說。 中途程謹言有片刻的恍惚,他們從來沒有這么近距離接觸過,下巴墊的肩膀還很單薄,呼吸中有種清淺的香味,跟她被子上的味道近似。 電梯壁上投映著展凝隱隱煩躁的臉,她盯著上方跳動的紅色數(shù)字,好似一秒都不愿意多等。 程謹言又想到往日展家兩姐弟相處的情景,他羨慕展銘揚在面對展凝時的游刃有余,又嫉妒展凝對著展銘揚時的愛護有加,他心想:“自己跟展銘揚比任何方面都沒有差的?!?/br> 摟著展凝脖子的雙手緊了緊。 “哎你松點,我都要被你掐死了?!?/br> 程謹言快速瞄了她一眼,稍稍松了些力道。 李知心在一旁瞅了兩人一會,沒多說什么。 到家后,展凝將人一扔徑自回了房,洗完澡出來照例坐書桌那搗鼓自己收集的服裝素材。 年紀所限,能接觸到的知識點包括實踐都很有限,只能在模塊化的形式中去接觸些邊邊角角,沒人會去認同一個十二歲孩子的觀點,就像不會有人把一個十二歲孩子當做成人來看待。 展家沒有多富裕,但綜合來看還算小康,展凝往常零用錢花費不大,加之孩子特有的節(jié)日“分紅”,自己的儲存金額還能看。 她訂閱了兩份時裝類雜志,一份周刊,一份月刊,前者兩期一送。此后只要有時間就在那翻看,翻看完了就裁剪黏貼到本子上。 學服裝設(shè)計任何時候最關(guān)鍵的還是要懂搭配,從顏色材料,到使用人群分類以及身材等等,雖然大部分人都天賦所限,但后期努力仍舊是必不可少。 李知心推門進來的時候,展凝正對著雜志在發(fā)呆,她正在琢磨上面模特那紅紅綠綠的感人彩妝和其身上所套衣服有什么必然聯(lián)系,有些設(shè)計師比較抽象派,你很難從那些夸張的形體線條中找出點有的沒的來。 “今天麻煩展小姐抽點時間給你老娘,咱們來聊會天?!崩钪耐线^椅子坐下,悠然自若的翹起二郎腿?!摆s緊的,把那本子丟了,嚴肅點?!?/br> 展凝嬉皮笑臉的把雜志放到一邊:“大晚上的別嚴肅呀,你弄的我都緊張了?!?/br> “該的,你不緊張誰緊張去?!?/br> 展凝:“這是要跟我聊什么?” 李知心雙手搭膝蓋上,漫不經(jīng)心的說:“昨天你爸跟我說來著,說他老板近期又要去出差,這差一出至少得一個月,一年下來一半的時間得像這樣在外面浪著,小半的時間得在天上飛著,這么看有錢人家這日子過的也挺不容易?!?/br> 展凝把不準她這話的中心思想是什么,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繼續(xù)洗耳恭聽。 “好像程家大宅那邊沒幾個主要角色,在的都是些保姆家丁,老一輩的人已經(jīng)死的透透的了,不然程家也不至于分裂到要將小的往外送?!?/br> 展凝回過味來,這是要說程謹言那小子了。 果然李知心下一句就提了這孩子:“程謹言比起我們家那崽子是讓人省心的多,我往日瞧著也是心疼,在家見不到自己老子,小小年紀在外得看人臉色,也著實不容易?!?/br> 李知心不是個有大學問的,天天沉在柴米油鹽中落下了點市井婦女的市儈,但這不代表這人就無知了,甚至說起大道理來一道一道的,展家從老到小只要被她思想工作一做,都會有種打娘胎從新做人的感覺。 不過這人心思通透,一般情況下也不隨意找人說教,今天后話一來,很明顯是對展凝有點意見了。 展凝心里頓時打了一堆腹稿來應付她媽。 李知心敞開了說亮話:“說說吧,你對他存什么意見了?” 這事不能硬碰硬,展凝打哈哈:“我能有什么意見,我不每天挺聽話的接送他們嗎?” “你給我少在那胡扯,以為我眼瞎好糊弄還是怎么著?”李知心“啪”一聲往桌子上一拍,聲勢喜人的說,“你比別人長了五歲,多上了幾年學,多吃了幾年飯,哪個長輩在那教育你欺負弱小的?小小年紀毛都沒長齊你還在那仗勢欺人了,你很能耐呀,展凝,老展家出你這么一朵奇葩也是不容易??!我是不是還得把你給供著了?” 展凝死不承認:“你哪看見我欺負他了?” “大晚上任由一個孩子坐地上哭,你在旁邊觀戰(zhàn)那德行難道很好看?” “我蹲那是勸他呢!” “哪天我把你弟給揍了,有本事你也給我在旁邊勸著!” “……” 展凝無奈,有事沒事給程謹言眼色看,從其他人的角度來看這事,確實她做的挺不地道,但她有她的理由,可惜這個理由又不得為外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