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程謹言不太理解她為什么會說出這話:“我長大了會對你好的?!?/br> 第25章 等展凝重新回了裁縫鋪, 那個從來不拿正眼看人的老裁縫還在門口杵著,他目光往小孩身上一掃。 “你這拖家?guī)Э诘拇蛩阍谖疫@常駐?”不等展凝說什么,他又開口, “這孩子長得倒是不錯, 跟你八竿子打不到邊,叫什么?” “……”展凝將他那話自動過濾到剩最后一截, “程謹言?!?/br> “怎么寫的?” “程序的程,謹言慎行的謹言?!?/br> 鐘喬松挑了下眉, 看著他細細尋思了片刻后兀自點頭:“名字挺好。” 他沖程謹言招了招手:“你來。” 鐘喬松很瘦, 顴骨很高, 猛一看就跟皮包骷髏似得滲人,程謹言盯著他看了會愣是沒動。 他倒也不在意,主動上前在程謹言防備的目光里將手搭人腦門上, 就地轉了圈:“身子骨勻稱,長得跟他的臉一樣。” 夸人的話跟不要錢似得往外蹦,展凝也弄不太明白這人具體是要做什么,就這么干看著。 好在鐘喬松也沒再有別的古怪舉動, 說完就搖搖擺擺一轉身重新回了屋里,又開始趕制那件酒紅色旗袍。 回去時在離公交車站第二個路口看到了一個水果攤,攤位極小, 水果種類屈指可數(shù),撐了一頂破破爛爛的大傘,傘下是個缺了腿對過往路人卑微含笑的女人,雙拐放在一側, 左臉靠脖子的地方有點腫。 展凝準備買幾個桃子,她拍了拍程謹言的肩:“你自己挑幾個?!?/br> 程謹言抓了一個起來:“爛了?!?/br> “……” 女人是個老實人,連忙說:“這邊生意不太好,桃子已經好幾天了確實不太新鮮,你們可以看看香蕉,這香蕉昨天才到的。” 可能是之前嘶聲哭叫過的問題,現(xiàn)在聲音還是啞的。 好的香蕉在底下的籮筐里,她說著就要起身幫他們拿。 展凝說:“沒事,您坐著吧,我們自己看。” 她也沒叫程謹言礙事了,自己隨手拎了串出來,又直接挑著拿了幾個不怎么樣的桃子。 女人稱重,邊說:“桃子有點塌了,我給你算優(yōu)惠點?!?/br> 展凝本來想說就按原價來,又覺得這話一出自己饋贈似得舉動做的太明顯,可能反倒讓人不自在,也就閉了嘴。 東西買完,展凝拎了袋死沉死沉的水果上了車,坐下后掰了根遞給程謹言。 公交車坐了個半滿,今天的司機可能是個慢性子,車子開的晃蕩晃蕩垂死掙扎一樣。 程謹言在一顛一顛中剝了香蕉皮,一口下去香甜嫩滑。 他鼓著腮幫子慢慢嚼,頭一低又看到了放邊上那好壞摻半的水果,他看著塑料袋里透出來的粉色帶青的桃子,醍醐灌頂般的回過味來。 展凝不是想買水果,是因為那個攤主所以買水果,她的目的不在于水果,而在于“買”,在于把那份錢不動聲色的給出去。 錢不多,心意卻實實在在的。 程謹言想明白后腦袋空白了兩秒,在乖戾囂張的軀殼下他突然發(fā)現(xiàn)展凝也是有柔軟的一面的,這一面的柔軟跟往日和家人相處的模樣又有所區(qū)別,更天然更純粹,像被河蚌保護的很好的珍珠,極為難得的露出個棱角,然后有幸被他撞了個正著。 下車后,展凝拎著那袋能把胳膊給扯斷了的水果走進一家藥店,買了點傷藥。 程謹言扒著柜臺聽展凝跟營業(yè)員說話,等話音停了,他才說:“是給你同學買的嗎?” 展凝:“你得叫人一聲哥?!?/br> 程謹言巴巴的看著她:“是給他買的嗎?” 展凝也懶得跟他在稱呼上糾結,想上輩子讓他叫自己一聲姐,愣是沒蹦出個屁來。 她敷衍的點了點頭,純當回應了。 從藥店出來,離小區(qū)已經不遠,兩人慢慢的走回去。 展凝拎水果拎的手指有點吃不消,索性直接抱了起來。程謹言跟在邊上,垂著腦袋,一直沒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家后意料之中的被李知心訓了頓,見了那不堪入目的水果又訓了第二頓,這一天算是徹底過了。 第二天到學校,宋陽的眼鏡片換了,還是跟以往一樣哆哆嗦嗦窩窩囊囊的樣子,一點也看不出昨天被人拿棍子揍的痕跡。 展凝坐到位置上看了他一眼,這人似乎把頭埋的更低了點,為避免尷尬,展凝也沒問他什么,只是把書包里的上藥拿出來,遞了過去。 “拿回去用。” 今天特意來的早,班里沒幾個人,他們在的這一排算上他們兩就三人。 宋陽把東西接過去后好一會沒說話。 展凝說:“特意買了味不大的傷藥,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樣,你拿回去試試?!?/br> 宋陽點點頭:“謝謝?!?/br> 過后眼抬了抬,才發(fā)現(xiàn)這家伙居然都感動的紅了眼眶,雖然宋陽此人跟眼淚這種東西還是相當匹配的,展凝也不是第一次見著這人要哭不哭的模樣,記得某次周末在孫婉家看電影打發(fā)時間,看的是驚悚片,一邊忙著趕作業(yè),一邊嚇的眼淚嘩嘩嘩淌的就是此人。 這么奇葩的模樣都見過了,照理說今天這樣只是紅紅眼圈的簡直是小巫見大巫,然而架不住這紅眼圈因展凝而起,她不由得又感覺到了尷尬。 展凝嘴巴發(fā)干的說:“學委,以后會好的。” 聽了這種隔靴搔癢的安慰,宋陽依舊認真的點了點頭,跟著安慰了自己一句:“會好的?!?/br> 再去喬松鋪時展凝的身后依舊拖著條尾巴,給李知心的借口依舊是圖書館看書,不捎上展銘揚的借口則是這孩子太鬧騰,容易影響另外兩人看書。 李知心仔細回想了一下過往,展銘揚搗蛋功夫確實比程謹言高了不知多少層,再加上展凝初三也是重要關頭,便也就勉勉強強的應允了,殊不知人是跑裁縫鋪耗時間來了。 但也不至于次次都耗時間,這回也不知道鐘喬松怎么想的,把人叫到了屋子里,扔了一張隨便一掃就知道是垃圾的紙張到展凝面前。 “你今天來上個手?!辩妴趟牲c了點廢紙,“按著上面的數(shù)據(jù),中午前做出來?!?/br> 他又指了指地上,亂七八糟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剪裁下來的廢料:“用這些材料。” “……”展凝蹲地上抓了幾張破碎的布料,“我可以用縫紉機嗎?” “手縫。” 程謹言陪著在地上蹲著,跟著撿了幾塊同色系的布料:“姐,我?guī)湍闾簟!?/br> “不用?!闭鼓讶肆嗥饋韼У浇锹?,這邊有個小凳子,“你就坐這看書,別亂跑,沒重要事也別叫我?!?/br> 紙上的數(shù)據(jù)是在原有的基礎上做了改動,紛紛擴大了一圈,展凝看著這堆離奇的數(shù)字好一會得出了一個結論,狗身三圍。 展凝快速朝不遠處的鐘喬松掃了眼,又想起了那只有過一面之緣還未長足的拉布拉多犬。 若按一無所知的新人資質來說,鐘喬松這沒有絲毫指點,模棱兩可幾句話,又甩了一堆亂七八糟數(shù)據(jù)的做法足以讓人一頭霧水摸不到方向,再加上材料殘缺,工具不齊全,花半天時間做一件狗衣服這事就顯得比較難為人了。 也說不好這人是故意使絆子還是什么,展凝挑揀著地上的碎布塊,心想:“虧得我有基礎,不然今天這臉就跟拖把一樣了?!?/br> 將同色系布料全部整到一塊后做拼接,再從這基礎上做裁剪,由于全部是手工縫制,時間不由分說的大量流走。 展凝關注著墻上的走針,她怎么都沒想到這輩子第一次實踐居然是為只狗服務。 掛鐘會做整點報時,十一點時鐘喬松懶洋洋的走過來瞟了眼:“手縫線處理的不怎么樣?!?/br> 展凝:“……” 現(xiàn)代社會都用縫紉機代替人工,手上功夫自然疏忽了,何況像展凝這樣已經跨越兩世的人,再有功夫也減退的七七八八。 鐘喬松撈了一片有縫線痕跡的布料,大拇指往上一搓:“包邊加壓縫,這么點基礎塞牙縫玩嗎?” 莫名其妙連著被埋汰了兩次,展凝一陣無語,手上動作卻是不停:“中午之前我要是把衣服趕出來,以后就可以近距離圍觀了嗎?” 鐘喬松將布片一扔,拍了拍手:“以后就給我家小曲當裁縫好了?!?/br> 又過了快一小時,展凝將棉線咬斷,抖了抖手上的狗衣服,用的是純黑色布料打底,又用大紅色布條臨時做了朵花做點綴,款式平常,顏色單調,好在還算大氣。 鐘喬松見了沒多說什么,招來那只大了一圈的狗把衣服給套了上去。 “小了。”衣服套上沒五秒,他又給扒了下來直接扔到地上,“重做,還有我家小曲是位小姐,不喜歡黑不溜秋的東西?!?/br> 小曲吐著舌頭,露出一臉癡漢笑,尾巴搖的都快要飛起來,全身上下每一根狗毛都在激動的表示著興奮。 展凝:“好的,不過我得帶我弟弟先去吃點東西。” 已經是中午了,程謹言坐小凳子上愣是看了兩小時的書沒動彈,此時正眼巴巴的盯著展凝瞧。 鐘喬松掃了那孩子一眼:“去吧!” 這邊雖然地方偏,但外賣還是有幾家的,展凝正要打電話訂餐。 鐘喬松撈著只紫砂杯品茗,邊說:“去后院吧,桌上飯菜還沒收,你兩吃完就把碗洗了?!?/br> 說完,陶醉的聞了聞茶香。 展凝沒拒絕,神奇的看了他一眼,帶著程謹言去了。 出了后門才發(fā)現(xiàn)這是個四合院,弄的很考究,地上鋪著暗紋石板,供休息的石凳石桌,緊挨著的還有一棵大槐樹,清雅的環(huán)境跟鐘喬松本人出塵的氣質非常相符。 廚房設在左邊的廂房,很古樸的八仙桌椅,桌上放著四菜一湯,兩葷三素,搭配的倒是很均勻。 廂房后間這時又出來一個系著圍裙的婦女,盤著發(fā)髻,穿著舊時女人的短款旗袍,黑色長褲。 這里的人都在玩返璞歸真? 展凝都有種回歸到民國時期的錯覺了。 婦人端出來兩碗飯,笑的和藹可親:“先生說有兩位小客人過來,我隨便做了點,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們口味。” 話音里帶著輕微的地方口音。 展凝道了謝:“挺好的,麻煩了?!?/br> 婦人笑了笑,很快走出去,喚了聲前面屋里的小曲,帶著下去了。 程謹言舀了勺海瓜子到展凝碗里,自己埋頭在那啃排骨,連啃兩塊以后可能覺得味道著實不錯,又給展凝夾了塊。 這天過后,展凝開始與狗為伍,不知道是因為明白自己形象開始跟展凝掛了鉤,還是別的什么,這只狗時不時的往前屋跑,常常往邊上一趴盯著展凝工作,很有些監(jiān)視的意思。 鐘喬松見了也不趕,很是縱容。 “你來?!辩妴趟蓻_程謹言招了招手。 這么段時間下來程謹言見著這人也沒之前反感了,加上吃人嘴軟,他從小凳子上起來走到人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