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沈琤見狀,趕緊過來查探情況,這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自己豈不是又竹籃打水一場空?!千萬別有事啊你。 嶸王恍惚間看到煞神朝自己而來,顧不得迷糊了,瞬間清醒:“你、你要做什么?” 沈琤見他突然詐尸般的康復(fù)了,原地愣了下,便就勢單膝下跪,抱拳叩拜道:“岳父在上,受小婿一拜!方才只因婁賊未除,不敢相認(rèn)!” 嶸王覺得自己又想迷糊了,之前聽說女兒被沈琤扣下了,就知道這廝絕對沒安好心,現(xiàn)在竟然稱呼自己為岳父,是鐵了心的想娶暮嬋啊。 這滿屋子的驕兵悍將都聽沈琤的調(diào)遣,自己否決他,不知會有什么后果。 可是,那可是暮嬋,自己最愛的女兒啊。 嫁給這廝,也是割自己的rou啊。 不信邪了,絕不承認(rèn)他這個女婿,他沈琤膽子再大,還敢殺親王不成?! 就在準(zhǔn)備運(yùn)足氣息開口拒絕的時候,就聽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原來是有婁慶吉的人躲在桌下,才被揪出來,一刀斬了。 又看了滿眼的鮮血,嶸王一哆嗦,而且分明感覺到兒子在戳他的肋骨。 “……嗯……嗯……”嶸王攢了很久,才攢足能夠說一句話的氣:“……賢……賢婿請起……” 沈琤見“脅迫”得逞,暗中在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聲音洪亮的道:“是,岳父大人!” 第11章 考慮到嶸王旅途勞累,沈琤吩咐人先帶王爺和世子下去休息,王妃和世子妃等人已安置到別處了,明早再讓他們一家人團(tuán)聚。 至于他自己,則表示要與胡副使和眾將士徹夜暢飲。 嶸王求之不得離開這塊血腥地兒,趕緊讓兒子扶著自己,隨著侍從下去了。 他們被安排在刺史府的上房內(nèi),屋子連墻都是重新刷過的,一進(jìn)門的大圓桌上已擺好了酒菜,顯然是為他們準(zhǔn)備的。 伺候的丫鬟笑道:“節(jié)度使大人說王爺和世子旅途勞頓,想必有些餓了,特地準(zhǔn)備了一點酒菜供宵夜?!?/br> 世子早饑腸轆轆了,見了食物和安逸的環(huán)境,周身癱瘓了一般的坐在椅子上,朝丫鬟道:“若是節(jié)度使大人稍后過問,替我們謝過他的美意,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br> 丫鬟回了聲是,跪安了。 等人走了,世子軟泥似的趴在桌上,喘了好一會的氣才問父親:“父王,您覺得好些了嗎?”突然看到父親仰靠在椅背上,雙眼直勾勾的望天,竟有一滴眼淚滑過眼角,流向腮邊,他嚇的忙問:“父王,何故垂淚???” “暮嬋……你meimei……我的好女兒……”嶸王捶胸頓足,悲痛道:“我怎么就應(yīng)了?我怎么就答應(yīng)他了呢?” 世子趕緊握住父親的手腕:“您冷靜些!” “啊,就是你,你戳我的肋骨,叫我答應(yīng)的?!睅V王突然停手,怔怔的看向兒子:“就是你,膽小怕事!攛掇我應(yīng)下來!” 世子松開父親的手,坐回桌前,小聲道:“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是您自己說的賢婿請起,所有人都聽見了,怎么能怪我?再說,您說都說了,話也收不回來了。不如往好處想,您有個兵強(qiáng)馬壯的節(jié)度使做女婿,在這亂世中不是挺好的么。而且我看他儀表堂堂,頗有豪杰氣度,不似凡人,將暮嬋許配給他也沒什么不好的?!?/br> “糊涂!糊涂!”嶸王怒道:“節(jié)度使做女婿?你去去查查以前哪曾有過?皇上若是以為咱們和節(jié)度使勾結(jié),腦袋可就不保了。況且,我和盧丞相是摯友,你meimei應(yīng)該嫁給盧三郎才對!怎么就打定北蹦出個沈琤來?” 世子微微搖頭,就沖父王這還在沈琤眼皮子底下,就無所顧大聲嚷嚷的“城府”,還是別跟人家斗了:“我是不行了,快餓死了,您不吃,我吃了。家國大事,您說了算,都聽您的,我不插嘴行了吧?!?/br> 嶸王全無胃口,撐著額頭喃道:“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把話收回來。” — 沈琤昨晚上和胡遠(yuǎn)亭等人徹夜歡飲,締結(jié)了同盟,約定了諸如:你出兵馬支援我,我每年贈你許多鹽等承諾。 第二天一早,等胡遠(yuǎn)亭等人去休息了,他則換了衣裳,馬不停蹄的去接王妃和暮嬋來刺史府和嶸王相聚。 王妃和世子妃昨日被安排住在暮嬋那里,沈琤心里有數(shù),她們必然已經(jīng)互相詢問過關(guān)于婚約的事兒了。 但他一點不擔(dān)心,只要王爺肯認(rèn),那么婚約就存在。 不好像每次一樣直接闖,先叫人通傳,等叫他了,他才昂首闊步的走了進(jìn)去。 沈琤一進(jìn)門就看到暮嬋依偎在一個氣度雍容華貴的婦人身旁,見她來了,那婦人和暮嬋耳語了幾句,暮嬋便低頭淺笑去了。 料想便是丈母娘了,沈琤干脆利落的叩拜:“小婿沈琤,叩見岳母大人!” 王妃上下打量沈琤,見他英俊挺拔,從昨晚到現(xiàn)在,他的人對自己招待有加,不曾怠慢。 在灤臨吃了苦頭的王妃,心中對這個女婿頗有幾分滿意。而且女兒說沈琤對她很好,沒有任何逾越的地方,于是越發(fā)看他順眼了。 “想不到,你父王這件事做的倒挺好?!蓖蹂畠盒÷曅?,繼而抬頭對沈琤道:“快起來吧,先坐下?!?/br> “謝岳母大人?!鄙颥b落座后,關(guān)心的道:“您昨夜休息的可好,都伺候周全了嗎?當(dāng)然這里是不能跟京城比了,希望您多擔(dān)待?!?/br> “你有心了,照顧的頗為周全。不光是我,暮嬋這些日子也多虧你照顧了?!蓖蹂@番感激卻不是假的:“她跟我們失散后,我們的眼睛差點哭瞎了,后來聽說在你這里……我們……” 哭的更厲害了。 暮嬋接話替母親圓場:“才松了一口氣?!?/br> 王妃點了下女兒的腦門:“現(xiàn)在就向著他說話呀。” 暮嬋倒不是向著他說話,只是怕母親說話沒輕重,惹下不必要的麻煩,初來乍到,還是一團(tuán)和氣的好。 沈琤不知她是這樣想的,他心里恰如一股暖流淌過,娘子多貼心,別看平時跟自己少言寡語的,但肯定沒少在丈母娘前美言自己。 王妃正色道:“后來聽說在你這里,說實話,我們是擔(dān)心的,以為你會對她不利。但后來我們聽說她和你一起布施,我就想你一定對她不錯,她才肯配合你。暮嬋的性子我知道,似柔則剛,她討厭的事兒,死也不會屈服的?!?/br> 沈琤感慨道:“知女莫如母?!彼钣畜w會,前世他結(jié)結(jié)實實的嘗過苦頭,任怎么軟硬兼施都沒對自己半點好顏色。但是她最后替自己擋劍,是不是說自己的段數(shù)更高一些,將她的鐵石心腸暖化了呢? 雖然也可能是別的答案,但是不管了,容自己先得意一會吧。 王妃狐疑的問道:“但是暮嬋跟我說,似乎王爺他私下跟你通信定下了婚約,這點著實奇怪,她父王不是能藏住事情的人,竟然瞞的我如此嚴(yán)密,我竟一點點都不知道。” 沈琤大風(fēng)大浪見慣的人,這點質(zhì)問豈能難倒:“王爺可能平日看似不羈,但涉及身家性命時,為了保護(hù)你們,他卻是世上口風(fēng)最嚴(yán)密的人。畢竟私交節(jié)度使,是重罪,他老人家將這些壓力都揣在自己心里,著實為難他了?!?/br> “我還以為你父王每日就知道侍弄花花草草,心里不裝事的,沒想到他竟然也能做這般考慮?!蓖蹂Φ溃骸安贿^多虧他送了暮蟬的畫像給你,你才能將她一眼認(rèn)出,保護(hù)了她的平安。” “全是托王爺?shù)母??!?/br> 王妃見沈琤說話得體,滿意的點點頭:“希望你能不忘初心,一直這樣保護(hù)暮蟬?!?/br> 沈琤心里頗有感觸,多好的岳母,上一世竟被自己一小心給殺了,真是對不住。他立即起誓道:“我沈琤若辜負(fù)郡主,定叫我死于萬箭穿心,馬踏尸骨,死無全尸!” 得到女婿的誓言,王妃徹底滿意了:“好了,我們也該去見你父王了?!?/br> “嫂子呢?”暮嬋口中的嫂子便是世子妃:“她似乎還沒醒?!?/br> “叫她休息吧,她太累了。我們?nèi)ゾ托辛恕!?/br> 沈琤起身:“我去叫人備馬車。” 他大早上的兩頭跑,心里卻甘之如飴,不把岳母哄好,怎么把暮嬋嫁給自己? 等王妃和郡主乘入馬車,他親自騎馬護(hù)送,帶著親兵浩浩蕩蕩去見嶸王。 這時有百姓大喊:“沈?qū)④姟北娙艘姞疃几埃骸吧驅(qū)④姟驅(qū)④姟?/br> 沈琤騎在馬上,略顯得意又刻意低調(diào)的揮了揮手,看的王妃一愣一愣又一愣的,他怎么在城內(nèi)有如此高的威望。 “馬上就要變成郡馬爺了?!?/br> “昨晚上嶸王已經(jīng)認(rèn)下他這個女婿了。” 一路上,不時有百姓互相交流消息,沈琤聽在耳中,笑在心中,看來交代下去的事,辦的還挺用心,這么快就散布開了。 到了刺史府,一路去往大廳,他之前派人通傳了,嶸王和世子應(yīng)該知道要相見,不出意外,此時應(yīng)該在這里候著了。 丫鬟推開門,沈琤便看到嶸王坐在椅子上,世子在一旁侯立,見了他,嶸王身子動了動,大概內(nèi)心在掙扎要不要起身,最后身子還是坐穩(wěn)了,沒有動彈。 “父王——”暮嬋向前了幾步,但到底不能像和母親那么隨意,止步于父親面前福禮,之后才含淚道:“您還好嗎?” 不想嶸王揉著太陽xue,有氣無力的道:“是暮嬋吧,父王這腦袋自從你不見后,就時好時壞的了,前一天發(fā)生的事,第二天轉(zhuǎn)身就會忘了,更早的記憶也是時斷時續(xù)的?!?/br> 沈琤一愣,向嶸王方向冷冰冰的看了一眼,他知道嶸王這家伙要干什么,裝瘋賣傻表示之前的事都忘記了,婚約就無從談起。 果不然,就聽嶸王朝他的方向問道:“唉,這位將軍是誰呀?” 王妃見丈夫這般,納罕走過去:“你這是怎么了?當(dāng)然是你選的女婿了,我來的路上聽人說,你昨晚已經(jīng)認(rèn)下他了,世人皆知,今天沿途路上都是這消息?!?/br> 沒想到吧,岳父大人,早料到你可能要反悔,所以早把消息傳出去,我在柘州名聲這么好,聽聞我和郡主的婚約,百姓樂見其成。全城都知道暮嬋是我娘子了,你還能收回成命,民意不可違,看你能如何? “咳!咳!”嶸王一口氣沒上來,憋的臉通紅,看著沈琤心里罵,臭小子你行你厲害,真是活得久了,竟然連節(jié)度使用民意裹挾這種事也能見到。 “想必是剛才離的太遠(yuǎn),才沒能看清楚?!鄙颥b微笑著靠上去,字字清晰的道:“岳父大人,現(xiàn)在看得清小婿了嗎?” 嶸王將氣咽回去,憋在胸中,伸出手狠狠的拍了拍沈琤的肩膀,欲哭無淚的道:“好女婿,真是本王的好女婿!” 白浪費(fèi)一晚上的時間想對策,才露出陰謀的一角就被掐滅了。 第12章 沈琤先看世子,見他一臉淡漠,似乎是打算置身事外了,就是說他不反對也不支持,很好。 再看王妃,她似乎因為王爺承認(rèn)了這門親事,松了一口氣。她應(yīng)該是支持自己的,不希望事情再起任何變化,她應(yīng)該是折騰不起了。 最后目光落在暮嬋身上,但她的目光一直關(guān)切的放在嶸王身上,沒有看自己。沈琤便道:“暮嬋,王爺沒事的,你別擔(dān)心,我這就叫大夫來給他把脈?!?/br> 嶸王有氣無力的道:“不用了,本王沒事了,已經(jīng)好了。許是見到暮嬋,一顆心落下,這腦子也活絡(luò)了?!?/br> 沈琤配合演戲:“您說得對,心和腦是相通的,一通百通,見到暮嬋,想必您現(xiàn)在通體舒暢,已經(jīng)大好了。”說著去攙扶暮嬋:“來,咱們坐下說話,你自在些,父王看著也舒心不是,王妃和世子也請坐吧?!?/br> 暮嬋問父王:“您真的好了么?” 還是女兒好,一直擔(dān)心自己的安危,養(yǎng)個兒子跟個啞巴一樣,一點不幫自己:“好了,好了,不用擔(dān)心父王。坐吧,快坐?!?/br> 沈琤便扶著暮嬋讓她和自己坐到同一側(cè),仿佛真的是成了婚的一家人了。 嶸王看在眼里,怒在心里,但在人家的地界,耍不了威風(fēng),心說等我回京城的,但突然想到京城在叛軍的控制下,于是道:“你占據(jù)這柘州城有些時日了,不知道什么時候上京勤王啊,總這么耽擱,是不是心虛避戰(zhàn)啊。” 王妃震驚,心想王爺這么如此不會說話,忙笑道:“女婿應(yīng)該有自己的打算,或許,若不是等著咱們的到來,早就打上京城了。這么一想,咱們還沒向女婿道謝呢。” 岳母果然出身名門,說話多得體,沈琤謙虛道:“孝敬長輩是應(yīng)該的,道謝的話,折煞我了,我可受不起。”說完,看向嶸王:“其實我一直怕自己做的不好,王爺不認(rèn)我這個女婿。不過,自昨晚王爺當(dāng)眾肯受我一拜,收下我這個女婿,我這一顆心也安穩(wěn)了?!?/br> 你倒是安穩(wěn)了,本王可沒法安穩(wěn):“本王是認(rèn)下你了,但郡馬可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本朝哪位駙馬郡馬不是身先士卒,忠心耿耿報效朝廷的。定北的名聲可不大好啊,你若是不規(guī)矩,外人會說本王收了個有異心的女婿,也是居心不良的?!?/br> 連暮嬋也聽出其中的刺耳了:“他此次南下本就是勤王,雖然有些流言蜚語,但我們內(nèi)部是不是不要隨便猜忌的好。” 沈琤知道嶸王什么意思,催他趕快拔營起程,這樣就可以離開暮嬋了,若是能戰(zhàn)死,更是錦上添花,他睡覺都能樂醒了。 他先向妻子投去個欣慰的眼神,然后長嘆一聲道:“我知道王爺牽掛在蜀地的皇上,恨不得自己披掛上馬斬殺逆賊,奪回京城。我何嘗不是如此呢,如今看到郡主和你們團(tuán)聚,我也能毫無牽掛的出兵京城了,我近日便會點齊兵馬,拔營出征!” 好,太好了!嶸王的眼中終于有了光芒:“這才像是男子漢的所為?!庇辛伺晤^,心情舒暢了,也有胃口喝茶,拿起茶杯,慢慢的品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