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她聽了毫無反應(yīng),沈琤早跟她說了,她還在他面前罵了皇帝幾句呢?;实勰芟胝胰巳〈?,她何必再管他死活。 她不能說夜夜跟沈琤相見,早就知道了:“哦……這樣啊……引見就引見吧。” 嶸王和王妃再次互換眼色,都心驚的想,女兒如此淡定,應(yīng)該是對未來徹底失去希望和信心了,否則怎么對這樣驚人的消息都一副提不起興趣的樣子。 不行,一定要救她。 “你不過打了他一個耳光,他就翻臉了,這樣的人,你不必再想他了。”嶸王哀求道:“看你這個樣子,父王真是心如刀割?!?/br> 暮嬋有點不好意思:“他沒翻臉,下個月我們就要成婚了,我等他來接我?!?/br> 王妃一驚,癡念如此,竟然出現(xiàn)幻覺了,你在宮里公然打了沈琤一巴掌,他再沒理過你,你們怎么會成婚:“他寫信給你了?還是你寫信給他了?在信里你們說通了?!?/br> “沒寫過信……”暮嬋又緊了緊羅衫:“您二位就別擔(dān)心我了,我肯定是非他不嫁的。” 怎么可能不擔(dān)心,嶸王見女兒如此癡情,想到就算成婚,受到沈琤的冷言冷語,心里不知何等傷痛。不動情就不會受傷,趁早斷了對他的癡念,才是破解之法。 “女兒啊,為父有一件事必須要告訴你,其實早該說的,但之前看他待你不錯,父王才沒有告訴你?,F(xiàn)在……他既然棄你于不顧,父王干脆告訴你,你死心了,以后的日子也能好過些?!?/br> “他沒棄我于不顧啊……”暮嬋說完,忽然意識到什么,一愣:“您要說什么事?” 其實是什么都無所謂了,反正琤郎都跟她坦白了,包括偽造圣旨,想跟她圓房的事,再大的事,能大過這件? 沒想到就聽父王道:“其實一開始,你們便是錯誤,我與他從沒有訂過婚約,我也是到了柘州才知道這件事的?!?/br> 暮嬋怔了怔,的確超乎她的預(yù)想:“可是,您在那時承認了的……從沒見您否定過啊?!?/br> 嶸王哭喪著臉:“所以一切都是父王軟弱造成的……”他鼻子一酸,幾乎掉淚:“當(dāng)時在宴席上,灤臨婁家和原平胡家發(fā)生了械斗,殺的人頭滾滾,我被嚇了一跳,偏這個時候,沈琤叫我岳父,我如何反駁得了?” 王妃也是一驚:“什么?有這等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說?” “叫我怎么說,沈琤將你們哄的團團轉(zhuǎn)?!睅V王小聲道:“再說當(dāng)時在柘州……遍地是他的人。后來回到京城,暮嬋說沈琤是救駕功臣,你也看重這個女婿,我不待見他,你們反倒都怪我,叫我如何開口?” 你有理你有理!王妃道:“我不懂,可是他跟暮嬋說有她的畫像,才在亂民中將她認出來的,你既然沒送他畫像,他怎么做到一眼認出暮嬋的?” “我哪知道,無礙乎探子罷?!睅V王道:“所以,他就是這么個騙子,你就別為他掉淚了。他一開始目的便不純粹,算不得好人,你就別對他有盼望了?!?/br> 暮嬋心里發(fā)堵:“您說的是真的?”但其實自己也有答案,父親斷不會騙她的,肯義正言辭的說出來,必然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就別為他茶飯不思了,他真不值得?!?/br> 她扶著額頭,我的琤郎果然厲害啊,這皮揭掉一層還有一層。 難怪在定北沒見到畫像,什么燒掉了,根本就是沒有。 如果當(dāng)初沒有所謂的父母之命,她會愿意親近他嗎?或許會,但絕沒有那么快。 這家伙說這么多謊話,半夜睡得著嗎?如果連緣起之處,都能騙她,還有什么不可能的? 如果父王沒和他訂過婚約,她是如何知道自己被鵝追著咬過的? 細細一品,恐怖如斯。 真想打這臭家伙一頓,叫他說實話。 可自己剛承諾過,再不打人的……唉…… 暮嬋在心里盤算了下距離晚上相見還剩的時辰數(shù),沈琤,你今晚上不解釋清楚了,別想睡覺! 第42章 嶸王雖然揭發(fā)了沈琤, 但也暴露了自己軟弱怕事的事實。面對手握兵權(quán)的節(jié)度使,別人還沒拿刀子擱到脖子上, 不過是目睹兩方相殺,就嚇的失去了分寸, 任由對方叫他女婿,強行變成了他的女婿。 嶸王說出去臉上無光,但為了能讓女兒及時清醒, 也顧不得許多。 讓女兒徹底認識沈琤騙婚的本來面目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 他犧牲了自己的顏面, 揭發(fā)了沈琤, 很期待女兒的反應(yīng),只要女兒清醒,不再癡情沈琤,自己也值得了。 見女兒一直沒有說話,沉默良久,他很高興, 意味著她內(nèi)心動搖了。 這時王妃打破沉默:“暮嬋, 你想通點了沒?你父王之前隱瞞不說, 是為了你好,現(xiàn)在說出來,也是為了你好,你別怪你父王瞞著你?!?/br> “我怎么會怪父王呢?!睉?yīng)該找禍魁算賬才對。 嶸王松了一口氣:“你想開點了吧,別再因為他茶飯不思了。他這種人,你犯不著為他勞神。” “我會好好想想的……” 王妃朝丈夫使了個眼色,既然女兒動搖了, 這個時候應(yīng)該給她時間叫她自己靜一靜,旁人不必再嘮叨。拽著丈夫就要離開,嶸王不愿意走,但最終不敵妻子凌厲的眼神,撂下一句:“暮嬋,你千萬要想通啊?!本捅煌蹂讼氯?。 暮嬋再次托著腮幫,雙目望向遠方,但這一次,不再放空,而是晶亮有神,盤算著如何在不暴露父王的前提下,揭去某人的偽裝。 晚些時候,沈琤如約而至。自從那天之后,他沒每天晚上都往嶸王府跑,越墻越來越有經(jīng)驗,從門口到暮嬋房間的時間不斷縮短,路也熟悉到閉著眼睛也能摸進來了。 每天這個時候,暮嬋都會將丫鬟們遣散了,所以他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見他來了,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笑意中飽含了許多內(nèi)容。 沈琤這幾日和她濃情蜜意,哪會料到其中有詐,一點沒識破,笑著走過去先親了她臉蛋一下:“想我了吧?” 暮嬋挑眼看他,也跟著他笑,心說沈琤啊沈琤,你真是厲害,裝作跟沒事人一樣。 “天氣越來越熱了,你這一路走進來也熱了罷,來喝口茶?!蹦簨冉o他斟茶,敬給他。 沈琤端了茶,見妻子眉目如畫,心想自己真是沒白來一次,如今想得到的都得到了,上輩子做夢都沒敢夢到和她這般琴瑟協(xié)和。美滋滋的小飲了一口娘子奉的茶,忽然發(fā)現(xiàn)她單手托腮,微微撅著嘴,不過嘴角掛著笑意,像是遇到一件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事情。 “遇到什么好事了?”沈琤問道,樂意分享妻子的喜事。 “沒遇到什么好事,就是看到琤郎你,我就想笑。” “我有什么好笑的?”沈琤不正經(jīng)起來:“你見到我想哭才是,晚上一直哭哭啼啼的人是誰來著?” 她還沒出手就反被調(diào)戲了,暮嬋嬌哼了一聲,扭過頭稍作調(diào)整后,重新來過:“不說這個。我之所以看到你想笑,是因為……琤郎你對自己晚上說夢話這件事一無所知。我看你現(xiàn)在神思清明,卻不知道自己晚上胡言亂語,所以覺得你好笑?!?/br> 不可能,他絕沒這毛病,這點沈琤還是有信心的:“不能的,軍營里最忌諱說夢話,若是有人半夜突然發(fā)夢亂喊,弄不好會引發(fā)軍營sao亂,以為是敵軍攻來。我是主帥,就更不可能了。再說,咱們在一起睡了這么久,也沒見你提過?!?/br> “以前是沒有啊,可你前天晚上開始就說了,昨天晚上也有,我沒聽錯。”她篤定的道,還替沈琤分析:“是不是你太累了?我聽說人太累了,就會發(fā)夢魘,說夢話呢。” “累的是你,我可不累?!鄙颥b沒把這件事當(dāng)回事,挑了下她的下巴,不懷好意的道:“再說你會都昏死過去了,哪里能聽見?” “……”暮嬋輕輕推開他的手:“可是我真的聽到了。” 沈琤見她這么肯定,隨口問道:“那你聽我說什么了?” “你說……對不起我,一直跟我道歉,原話是,暮嬋對不起……對不起……說的情深意切,發(fā)自肺腑一般。” 他笑了:“那就不是夢話,我是真的趴在你耳邊說了,把你弄疼了,你又迷迷糊糊的,我摟著你,當(dāng)然要安慰你了。” 對這種死不承認的家伙,要堅決打擊:“都說不是了,你是不是清醒,我還是分得清的,你就是昏睡的時候,說的夢話,琤郎,你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吧,使得成為了你的心事,做夢不小心講了真心話?!?/br> “我怎么可能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暮嬋一撅嘴,哼了又哼:“你不說實話,我原本還想給你個機會,讓自己承認呢。我告訴你吧,你其實說的不僅僅是這句對不起,你還說別的了?!?/br> 沈琤自覺再沒有任何對不起她的地方,淡定的喝了一口茶,露出一個愿聞其詳?shù)谋砬椤?/br> 她咂咂嘴:“你說,對不起娘子,我不該騙你說咱們有婚約……” 他一口茶悶在嘴里,艱澀的咽下去:“這什么意思?” “我哪里知道,所以才要問你?!?/br> “你聽錯吧,這話沒頭沒腦的?!币欢ㄊ潜粠V王或者世子出賣了,讓娘子假托夢話這茬來質(zhì)問。 沈琤打定主意,死不承認,就算是真說夢話了,她也沒有憑證,總不能將他說夢話的情景重現(xiàn)。 暮嬋早料到他會這樣,撇撇嘴,丟下他起身回到里屋的床上坐著裝作生悶氣。 沈琤當(dāng)然得跟過來哄她,但嘴上卻死硬的堅持:“好娘子,我真覺得是你聽錯了?!?/br> 她脫掉鞋子,跪坐在床上:“你也來?!?/br> 他立即上床脫去靴子,笑嘻嘻的道:“是不是咱們現(xiàn)在就睡一場來驗證一下,看我是不是再說夢話?” 暮嬋見他一步步落入計劃,終于將自己的殺手锏說了出來:“琤郎,你發(fā)沒發(fā)現(xiàn)你有一個很大的破綻?” 他哪有什么破綻,唯一的軟肋是她,但她如今在他身邊護著,比心臟還寶貴著,他,沒有破綻。 沈琤搖頭:“沒發(fā)現(xiàn)?!?/br> 她微笑:“你呀,其實是個急脾氣,一旦別人真的惹到你,你向來能當(dāng)天報仇都不待等第二天的,絕不會受委屈。哪怕是我,如果真的冤枉你了,你也絕不能容忍被誤會,比如清思殿那一耳光。所以我在想,你但凡被質(zhì)問后,態(tài)度曖昧,模棱兩可,不急不躁的時候,其實就是心里發(fā)虛,做賊心虛的時候,對不對?”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沈琤心里發(fā)顫。 暮嬋繼續(xù)道:“你得理不饒人,如果饒人一定是不得理的。如果你心里沒鬼,見我質(zhì)問咱們一開始的婚約有問題,你早就據(jù)理力爭了?!?/br> 完了,被她看穿了,我說娘子,到底咱們兩個誰是重生那個?。骸澳氵@話說的不對,在清思殿,我有點生氣,是因為你打我,倒不是因為你冤枉我。我就是覺得反正咱們都成夫妻了,再糾結(jié)一紙婚約沒有意義?!?/br> “有意義啊,看你到底欺騙了我多少。在定北我沒見過我那副畫像也沒有父王的書信,你根本就是騙人?!蹦簨葰夂吆叩牡溃骸澳銓ξ揖蜎]一句實話。你快說嘛,我就是好奇,你是怎么將我一眼認出來的?!?/br> 沈琤替自己辯解:“你肯嫁給我,又不是因為所謂的婚約,而是因為你喜歡我這個人罷?!币娝龤夤墓牡牟徽f話,知道她今夜是要刨根究底了,但他實在想不出解釋的說辭,于是道:“ 你先冷靜一下,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趁機想一套合理的謊言。 她脫下羅衫,扔到地上,打了個哈欠:“我要睡了,你若是走了,今晚上就別回來了,以后也別來了?!?/br> “……你厲害。”沈琤扳住她的肩膀,頭沉沉的低下,覺得自己仿佛掉入了她的捕獸夾,往前踩一步,有rou吃,但卻致命,但是狠下心來,斷腿求生逃走,能保命,卻傷害極大。 之前以為她委身自己,就被自己套住了,現(xiàn)在看來,被牽住的,分明是他自己。 她見他不說話,莞爾輕聲道:“琤郎,你想說實話了嗎?” “你……這是威脅我……”他憤憤不平。 “你想走,我哪能攔得住你?!蹦簨仍谒先崧暤溃骸澳阆牒昧耍涂禳c坦白,良宵苦短,你拖延的越久,離天亮就越早?!?/br> 沈琤哭喪著臉:“就不能咱們先睡了,我明早再跟你解釋嗎?” 她一頓一頓的搖頭。 他重新低頭,須臾雙手離開她的肩膀,捂著肚子在床上打滾:“你那是什么茶啊,喝的我肚子疼,快給我叫大夫。” “若是剛開始認識你那會,我一定會上當(dāng),現(xiàn)在可不會了?!彼е绨颍粗?,淡定的笑道。 沈琤在床上滾了幾圈,最后滾回她身邊,拽著她的衣袖道:“先安歇吧,我明早一定給你解釋。你也想吧,我就不信你不想?!?/br> 她就勢趴在他身旁,笑著點了他鼻尖:“才不要,就算和你好了,你腦子也會想著怎么狡辯騙人,都不專心,還是先說清楚的好。” 他握著她的小手,感慨道:“娘子你想的真周到?!?/br> “你吹捧我也沒用,快說實話吧?!?/br>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