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臉上露出恐怖的神情，狠狠地瞪了楊文遠(yuǎn)一眼，才道：“我家在洛陽城附近，家里也有幾畝田地。去年爹娘去直親戚掉下懸崖摔死了，叔伯占了我們家的田地，又嫌我們吃閑飯，半夜商量要賣了我們。我起夜偷聽了，就帶著meimei跑了出來，沒地兒去。在洛陽城里討飯，遇到我爹，他是個好人收留了我們?！?/br>
    “于是你就望風(fēng)，你爹就伸到別人口袋偷錢?！绷鶇拹旱溃詾榇蠡ㄊ亲屓送频?，想著救她一救，不想人家是樂意的。

    “誰說了的？”六六哼道，“我們只是你不說讓官府抓了你去，既然你是小偷，當(dāng)然得報官了。要不又有多少人讓你們偷了銀子去。有錢人還好說，不差那點錢下鍋?？墒歉F人，你們也不放過，昨兒那老人家，羊舍不得自己吃賣了不就是想換些米回家，你們也下得了手?！?/br>
    大花臉上一會恐懼，一會害怕，一會憤怒，雙手捏成拳頭，一張小嘴張張合合，“我跟你們說實話，你們別報官，好嗎？”

    幾人頗是詫異，難道大花剛才說的是假話。

    石炭也頓了腳步看著大花，大花慢慢地抱起小花。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想修上章和這章開頭部分

    第129章

    大花抱起小花走到門口偷偷地往外面望了望, 然后回頭對六六幾人羞澀地笑了笑。

    幾位正覺得奇怪，就見她撒開腳丫子就往外跑。

    石炭稍微頓了頓就撥了腿往外追去，外面巷子串巷子, 那里還有大花的人影。

    石炭垂頭喪氣地走了回來，“讓她給跑了。”

    “怕是聽我們說報官，她就打算好了要逃走?！睏钗倪h(yuǎn)道。

    六六接著道：“她故意說她說實話讓我們不要去報官, 是為了麻痹我們？小小年紀(jì)忒狡猾了?！?/br>
    楊文遠(yuǎn)指著躲在墻角的三個小男孩，吩咐桔槔道：“把他們帶走吧?！?/br>
    剛出院門, 左鄰右舍的人人探出了頭，看著他們拉著四個小男孩。雖懼他們錦衣華服, 仍有人仗著人多，站出來道：“你們是誰？怎么能帶走這些孩子？”

    又有人躲在門后出聲，“對，不能因為我們是窮人, 就可以順便帶著人家的孩子?！?/br>
    楊文遠(yuǎn)徇聲掃過去，只見著一扇緊閉的門。桔槔已對著先前出來的漢子道：“你是黑麻子的什么人？我們正有事找他呢, 正主找不著，找你也成。他在外面偷了我家少爺?shù)你y子，拉他去見官。要不你陪我們?nèi)ヒ姽俨?？?/br>
    聽說見官, 探出的腦袋立時縮了回去, 緊接著呯的一聲關(guān)了門窗。

    壯實的漢子也縮了身子, 只是腳仍盯在原地，其身后來了一個婦人，狠狠地擰了漢子腰軟rou一把, 拉著漢子回去。

    四個孩子帶回了客棧，下人帶下去梳洗一新，換了衣服帶到郭氏面前。

    郭氏聽說這些孩子膽小，柔聲問道：“你們記得你們家在哪里？送你們回家去?！?/br>
    幾個孩子擠在角落，悶聲不吭。

    郭氏搖了搖頭，又讓人給他們點心，他們只是眼巴巴地盯著，嘴里流著口水，手都不敢伸一下。

    “看吧，先前在那院子里，石炭給他們糖，他們也是這個樣子?！绷?。

    金姑姑拿起點心一個個地塞在他們手里，他們捏著點心仍是不敢往嘴里送。

    “吃吧，我們夫人給的，不用怕?！苯鸸霉幂p聲道。

    一個稍大的孩子囁嚅道：“你不會告訴爹，我們吃了別人的點心吧。”

    金姑姑一愣，又笑道：“你爹還不讓你們吃點心？”

    “吃吧，我們不會跟你爹說的，我們都不認(rèn)得你爹?！绷?。

    四個男孩互相看看，立馬抓起點心往嘴里塞，這里還沒有下肚，那里又塞了進(jìn)來。

    “慢點，慢點，別噎著了。有很多，吃完了再買就是了。”金姑姑忙道。

    仍是那個略大點的男孩子不再往嘴里塞點心，等著嘴里的點心落了肚，才又吃下一口。其余的三個男孩也跟著學(xué)，等嘴里的咽了下去，再吃。

    金姑姑又忙著遞水，待他們吃的差不多了，就撤了點心，笑著對他們道：“別吃太撐了，晚上就沒了肚子吃別的了?！?/br>
    吃飽喝住，見郭氏等人沒有惡意，幾個孩子方打開話匣子。

    先前說話的男孩子最大，九歲，其余三個分別是八七六歲，黑麻子分別叫他們阿大，阿二，阿三，阿四。他們的確是家里人給送到黑麻子處的，最小的那個已不記得家在何處。阿二倒還記得，道：“他是二年前來的，比阿三早一個月來的。聽說來自一個山坳子里，出個山要爬一天二夜。他來時整天哭，爹煩了，就把他打一頓，餓了幾天，他就再也不敢哭了。”

    六六問：“阿四的爹娘不要他了嗎？”

    阿二瞄了阿四一眼，低聲道：“我聽爹說過，說阿四的家住在深山里，沒吃的沒穿的。爹去了趟那里，那里的人求著爹把他們孩子帶了出來，爹說阿四手腳靈活才帶他出來的。因著爹帶了阿四出來，阿四的爹娘對爹感謝不盡，把爹當(dāng)成救命恩人?！?/br>
    六六滿肚子的疑問，“阿四的爹怎么就相信黑麻子呢？不怕黑麻子把阿四賣了？”

    阿二搖搖頭。

    “我知道?！卑肷螞]出聲的阿大道。

    阿二點了點頭，“阿大比我來得還早?！?/br>
    “因為阿四他們那個山坳里有人跟我們村里的人認(rèn)識，黑麻子的婆娘的娘家就住在我們村里?！卑⒋蟮?。

    原來如此。

    “你們知道黑麻子干的什么事嗎？”六六又道。

    除了尚有些懵懂的阿四，其余三人低了頭。

    “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要跟著黑麻子呢？”六六的聲音高揚起來，“還是說你們愿意跟著黑麻子學(xué)他那樣偷錢？”

    阿大囁嚅，“爹嫌我們笨，功夫沒練到家，沒讓我們?nèi)ジ蛇^。只是讓我們走街串巷地打聽誰家有錢，有錢人家的少爺或是有臉面的管家常去哪里玩耍，常走哪條路?！?/br>
    “你來多久了？”六六道，“你家里的人呢？放心把你送來？”

    阿大紅了臉，“比阿二早上幾個月，我奶聽爹婆娘的娘家說爹在洛陽城有手藝，能掙不少錢。奶就讓我爹送我來了，還跟我說讓我好好學(xué)好手藝掙錢回家。”

    “你爹不知道黑麻子干的行偷的事，你知曉后不告訴你爹讓你回家嗎？”郭氏奇道。

    阿二道：“那敢說呀，說了爹會打死我們的。何況就算說了，阿大的爹也不會信，只會信爹的，說阿大偷懶不想學(xué)手藝。”

    六六拿眼仁盯著他道：“這會敢說了?！?/br>
    阿二乖覺，聞言立馬跪了下來，“夫人小姐是貴人不怕爹的?！?/br>
    見阿二跪下，另三個也跟著跪下了。

    金姑姑要笑不笑的罵了聲，“猴精，想回家了吧？”

    聽到回家二字，阿四先哭出了聲，他好想回家。他家雖是在深山坳里，但爹娘疼愛，從來不曾有挨過打挨過罵。黑麻子對阿四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希望阿四比他學(xué)的更好，能手到擒來，對他也苛刻許多，稍有練得不勤，就是幾棍子打來或是餓上一餓。

    阿二哄著阿四，“阿四別哭，夫人小姐心善，求求她們，她們會送人回家的。”

    金姑姑又笑罵道，“你倒會順桿子爬呢?！?/br>
    郭氏看著眼前的四個孩子，個個皆是瘦骨嶙峋，長嘆了一聲，“說說你家的地方，我們派人送你們回家。”

    “且慢。”六六忽地道，“大花小花的事，你們還沒說呢?！?/br>
    一直不作聲的阿三開了口，原來大花跟著黑麻子出了門，就是他照顧小花。大花和小花是一年前讓爹給領(lǐng)進(jìn)門的，大花機(jī)靈，和黑麻子搭配騙了不少錢。所以黑麻子對大花最好，也容得下白吃飯的小花。當(dāng)然如果在外面不順，大花也會挨打。倘黑麻子回了村子，大花就管著他們幾個人，吃飯由大花安排。有次黑麻子故意沒留錢，大花不知那里想了個辦法，竟然弄了點吃的回來。幾個男孩對大花又是敬佩又是畏懼。

    阿三說完，嘴角蠕動。

    “想說就說唄?！绷廴史朔?，“不爽快?！?/br>
    阿三重重地磕了一個頭道，“請小姐也幫幫大花，她也是個可憐人。有一回，半夜聽到她做惡夢醒后，她去了廚房拿出把刀在石頭上磨，磨了好久?！?/br>
    “拿菜刀往石頭上磨磨就是可憐人？”六六撇嘴，“你可知道她伙同黑麻子偷人家鄉(xiāng)下老頭的銀子呢？她可憐了？那鄉(xiāng)下老頭可憐不？”

    聽了六六的話，阿三怔住了，好半晌方道：“她真是可憐人，要不小花明明是個男娃子，她偏偏把小花弄成個女娃模樣？”

    六六險些從椅子上跌下來，瞪著黑黑的眼睛問：“你說啥？小花是男娃？”

    阿三瑟縮了一下脖子，“是，真的是男娃，我?guī)缀跆焯鞄?。我沒告訴過別人，也沒跟大花說。”

    好好的一個男娃卻偏偏打扮成女娃，這其中有什么原故呢？六六雙手捧著圓臉想著。

    郭氏輕描淡寫道：“怕是那娃的八字輕，才做女娃打扮吧?！?/br>
    阿三呆愣，反到是旁邊的阿二反應(yīng)快，立時又磕了頭，又拉拉阿三。阿三見阿二磕了頭，阿三才跟著磕起頭。

    郭氏一個眼神過去，金姑姑扶了他們起來，帶他們下去，

    六六問道：“娘，真的是因為八字輕，就做女童打扮？”

    “有這種說法。但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領(lǐng)著一個二三歲的小弟，本就是件稀奇古怪的事，再多一件也不算甚?！惫铣读顺读砩系呐圩樱溃骸斑€不去把這身衣服換了？”

    六六嘻嘻笑道：“我八字重故穿男裝?！?/br>
    “真是個百無禁忌，啥都敢說?！惫下裨沟?。

    金姑姑命小丫頭看著這幾個男孩，自個兒往楊文遠(yuǎn)的院子里去，把剛才問的事一一告之。

    楊文遠(yuǎn)聽過后，命桔槔拿了貼子往衙門去一趟，專門捉拿黑麻子，順便找找大花小花。

    作者有話要說：　　明兒爭取多碼點

    第130章

    有官府出面捉人, 不過一日，人就捉住了。

    楊文遠(yuǎn)不想張揚，私下去了知府衙門。這次, 郭氏死活不允六六同去，六六只好在客棧干瞪眼。

    傍晚前，楊文遠(yuǎn)帶了大花小花回到客棧, 先見過郭氏，留下大花小花, 示意六六讓人問問。

    大花低眉順眼地進(jìn)了屋，手里牽著小花。

    六六問：“你那天要說實話是什么？”

    大花仍垂著頭道：“那天哄小姐的, 請小姐莫怪?！?/br>
    六六鼓了鼓嘴兒，竟然讓一個小丫頭給騙了。

    郭氏聽過那天的事后，甚是可憐這幾個孩子小小年紀(jì)竟然被黑麻子逼著行偷盜之事。尤其大花還是個女孩子，郭氏讓人好生帶大花小花下去吃飯。

    待大花小花下去后, 郭氏找來石炭細(xì)細(xì)問過大花小花的事，聽說是沒了爹娘又讓叔伯給賣才逃了出來。郭氏嘆了一句可憐, 又問：“他們族里都沒有人管過嗎？”

    石炭道：“夫人有所不知，鄉(xiāng)下地方獨戶單姓的也多，最多里長管管事, 但小花叔伯要賣他們又是家務(wù)事, 清官難斷家務(wù)事, 里長一般是能不沾手就不沾手?！?/br>
    “怪不得要跟著黑麻子，挨打挨罵可不得忍著，要不可沒得飯吃?！苯鸸霉靡灿X得可憐, □□歲的小姑娘自己尚是個孩子還要帶著個更小的孩子。

    石炭覷著郭氏的神色，道：“大花別看年紀(jì)小，可伶俐了，聽說我們要報官，還拿話先哄住我們，趁我們不注意拔腿就跑了。”

    金姑姑笑道：“看來是個機(jī)靈的?！?/br>
    郭氏點頭，金姑姑帶著石炭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