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她洗碗的時候他沒走開,所以她和他搭話,“你多大了?” 秦良慶說,“三十一?!?/br> 方憶說,“那你比我大四歲?!?/br> 秦良慶倒不意外,實際上她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嘴里客套道,“這么年輕就當老板了,很厲害?!?/br> 方憶笑出聲,坦然自若,“我也是靠了家里的資金和人脈關(guān)系,算不上厲害。” 秦良慶說,“這也是你的本事。” 方憶笑了笑,換另一個她比較關(guān)心的話題,“你家對面的那個女人是你女朋友?” 秦良慶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是?!?/br> 方憶“哦”了一聲,“誤會了,看著像。” 秦良慶不作聲。 方憶又問,“那你有女朋友沒?” 秦良慶說,“沒有。” 方憶神情輕松,“洗好了。” 方憶心情好起來,導致她這晚上的睡眠質(zhì)量也格外好。 她正式在丁鎮(zhèn)長期住下來—— 為了一時興起承包下來的葡萄園和土地,方憶還得招兵買馬,現(xiàn)在人手緊缺,很多事情只能由她自己親力親為了。 今年葡萄園荒著沒人管理,果實產(chǎn)量低,政府預(yù)估只有一萬斤產(chǎn)能。 雖然產(chǎn)能低,但品質(zhì)還不錯,所以方憶花錢買了下來。 她要走高端水果路線,今年來不及開拓市場了。這一萬斤葡萄,她已經(jīng)做好打算,送給朋友客戶會消耗一部分,剩下的,制成果醬和果酒,嘗試開發(fā)衍生產(chǎn)品。 八月炎炎高溫,葡萄迅速吸收熱量轉(zhuǎn)化成糖分,沒幾日就完全成熟了。葡萄這種時令水果,熟了必須盡快摘下來,不然掛樹上就會日漸壞掉。 方憶需要工人。 鎮(zhèn)長給了一份人員名單給她,是往年葡萄園的雇傭過的工人,全都是當?shù)乩习傩铡?/br> 其中有一部分能用,但還有一部分,年紀超過六十歲,她不愿意用。 但是方憶沒想到,她會被這些老年農(nóng)民集體聲討。 講道理?不存在的,根本沒人聽。 這些人一個個情緒激動,聲稱葡萄園也有自己家里的田土,憑什么不讓他們來這干活? 都是爺爺奶奶輩的人,雖然方憶有原則,但也不好太過強硬。 這么一鬧,就被困在葡萄園了。 秦良慶收工回到家,剛巧何清在她家院子里喂雞,見到他,就說,“阿慶哥,葡萄園鬧了起來,楊林帶頭,一起逼在你家住的女老板雇用他們呢?!?/br> 秦良慶皺了下眉頭,“那個酒鬼。” 他往葡萄園的方向走,“我去看看?!?/br> 作者有話要說: 連蓋,打豆子的農(nóng)具。 謝謝你七哥哥投地雷,破費啦。 ☆、第5章 5. 秦良慶走得急,步伐又大,平時五分鐘的路程,他兩分鐘就到了。 夕陽把天染得橙紅,給葡萄園簡陋的小木屋渡上一層溫柔的光暈。 可此刻卻不安靜,還沒走進去,秦良慶就聽見楊林粗獷的大嗓門,“方總,你如果不讓我們來干活,那也行,但是必須一視同仁,我們村的人都不能來。大家都有田土,憑哪樣就只用他們?你這種做法不公平?!?/br> 楊林是出了名的酒鬼,喜歡犯渾,蠻不講理,名聲并不好,沒幾個人喜歡跟他打交道。 這會兒為了共同利益—— 因為聽說這位方總出手大方,開的工資比前面所有老板都高。 所以他們抱成團,鬧鬧嚷嚷,胡攪蠻纏,擺明了強迫方憶答應(yīng)讓他們來這里干活。 方憶聲音平靜,“你們鬧也沒用,葡萄園占用了大家的土地,每年都會付出一筆退耕還林的錢。我也是為你們著想,各位年紀確實太大了,已經(jīng)滿足國家勞動法規(guī)定的退休年齡,不宜參與過于勞累的工作,不然萬一出了安全事故誰負責?” 只是她天生一副溫柔嗓子,沒什么威懾力。 楊林滿不在乎,“能出什么安全事故?我們種了一輩子莊稼,身體好得很,絕對不會有問題……” 秦良慶看見方憶被七八個村民圍起來,他往他們臉上掃了一圈,這些人他都認識,都是家里經(jīng)濟條件比較困難的,難怪會來鬧事。 城里人以為鄉(xiāng)村民風淳樸,實際上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幾個慣來會倚老賣老,自以為“我窮我有理”,嘴臉難看。 他走進去,“楊大爺,你們在葡萄園做什么?” 方憶看向來人,精致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楊林見到有熟人來了,露出得意的神情,“阿慶,我們正在跟方總討個公道,你也來評評理,以前的葡萄園老板都是和我們簽了合同的,方總卻嫌我們老,不讓我們來這兒干活了,你說哪有這樣的道理?” 秦良慶摸出煙盒,散煙給他們,笑著說,“最近天氣這么熱,葡萄園棚內(nèi)的溫度比外面更高,你們年紀大了容易中暑,到時醫(yī)療費用貴,不劃算?!?/br> 方憶挑了下眉,順勢接話,“聽說你們鎮(zhèn)去年就有一個64歲的大爺頂著太陽掰玉米中了暑,后來沒有搶救過來去世了。我咨詢了醫(yī)生朋友,老年人屬于中暑癥狀高發(fā)人群,比較危險,說實話,我們公司承擔不起這樣的風險,希望大家理解一下?!?/br> 這話一出,在場的大爺大媽沉默了。 這個事他們記憶深刻,現(xiàn)在想想都還有點后怕,甚至感受到了那種頭昏眼花、口渴耳鳴的不舒服的感覺。 楊林臉一沉,把嘴里的煙取下來,“方總,我們心里有數(shù),每天工作前喝一瓶藿香正氣水,出不了事?!?/br> 然后就有人附和他,“我們都是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干慣了的,十年前的旱災(zāi)你們年輕人還記得不?天天四十度高溫我們都沒中暑,這點溫度怕什么?!?/br> 方憶覺得眼前的老頭固執(zhí)得不可理喻,她說,“你們纏著我也沒用,這是公司的決定。” 楊林瞪圓了眼,“你是老板,這點事都做不了主?” 根本就說不通了,方憶聳肩,不打算繼續(xù)費口舌。 楊林沒得到回答,訕訕的。 他本來以為方憶一個年輕女人臉皮薄,煽動群眾給她施加壓力,她就松口了。 沒想到她倒是穩(wěn)得住,不發(fā)脾氣,也不賣面子,難搞得很。 楊林沒有話說,便又開始耍渾,大聲道,“還是那句話,如果你不讓我們過來干活,那就不許讓我們村其他……” 方憶冷臉,打斷他,“恐怕你們鎮(zhèn)長和村長不會同意?!?/br> 這句話把楊林噎得死死的,一張老臉通紅,“你……” 秦良慶忍不住把目光投向方憶,她很鎮(zhèn)定,這會兒冷著臉不說話,氣勢唬人。完全沒有他先前擔心的被人欺負的情況,秦良慶不由揚起嘴角。 方憶到角落拖了把凳子坐下,就當他們不存在。 楊林想跟過去,被秦良慶攔下來,“楊大爺,你別著急?!?/br> 楊林有些惱怒,“阿慶你什么意思?” 秦良慶再次掃了一圈這些人,口氣淡淡的說,“你們都是爺爺奶奶輩的人,懂的道理比我多。既然方總承包了我們鎮(zhèn)上兩百畝葡萄園和兩百畝田土,肯定另有謀劃,指不定以后會安排輕松的事情給大家做,比如保安、清潔工之類的。方總瞧著就是大方的人,今后她要是有需要,你們家里的山貨蔬菜也能賣給她掙點錢花?!?/br> 方憶直勾勾的盯著秦良慶,不經(jīng)意露出笑。 秦良慶停了停,又開口,“說實話,葡萄園棚內(nèi)的活,你們干起來吃力,還有人還抱怨你們拖后腿,又受累又受氣,不值當。楊大爺,你們自己掂量一下吧,別真的把人家方總得罪了,以后后悔就來不及了?!?/br> 秦良慶一番話說得很有道理,他說完了,這幾位大爺大媽們都陷入沉默,心知不能繼續(xù)鬧了。 但好像就這么散了也不行,一來抹不開面子,二來心里始終懸了塊石頭。 好在方憶及時給了他們一顆安心丸,她說,“以后園里有不用下地的活,我保證優(yōu)先考慮大家?!?/br> 楊林說,“方總,你可得說話算話?!?/br> 方憶說,“我一定說話算話?!?/br> 楊林帶著人走了,葡萄園歸于平靜,方憶松了口氣。她從來沒有跟農(nóng)村老百姓打過交道的經(jīng)驗,被他們一鬧,基本的邏輯思維都沒有了,差點招架不住。 她對著秦良慶瞇起眼睛,“阿慶,謝謝你幫我解圍。” 秦良慶笑了笑,“沒什么,其實他們也不是成心要和你鬧,家里經(jīng)濟條件太差了,也是沒有辦法,你別放在心上。要是以后有不費什么體力的活,真的可以照顧一下他們?!?/br> 方憶還是第一次見他這么誠懇,她覺得很意外,“你在為他們說好話?” 秦良慶點點頭,“你就當是吧?!?/br> 方憶笑了,“好,我答應(yīng)你了?!?/br> 她原本就沒有和他們計較,設(shè)身處地,也理解的。 秦良慶“嗯”了聲,問她,“你還有工作嗎?” 方憶說,“沒了?!?/br> 秦良慶說,“那回家吃晚飯吧?!?/br> 他轉(zhuǎn)身就走,方憶叫住他,“等等?!?/br> 他止住腳步,回過頭。 方憶說,“你陪我去摘幾串葡萄。” 秦良慶說,“天都快黑了,棚里看不見?!?/br> 方憶拿出手機,笑,“不是有手電筒么?!?/br> 她這一笑,眼里有光,亮晶晶的。 秦良慶愣了下,心臟緊了緊,短暫的窒息。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兩人走進葡萄園,棚內(nèi)果然一片昏暗。 眼睛看不清,嗅覺就變得異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