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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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個大人的魂兒卻裝在一個嬰兒的軀殼里,她不能說話,甚至連控制自己的身體都不能,就連便溺這種事都要別人來照料。這種窘迫的境遇曾一度讓她生不如死。她也很排斥小戶家的市井生活。臟兮兮的褲管,不經意間從嘴里冒出來的臟話,從桌子上撿起來的面條重新塞進嘴里…… 再加上她陷在前世死去時的恐懼中,日子一直過得渾渾噩噩的。 她直到四歲的時候也沒有哭過,更沒有開口說過話。肖家人一直以為她是傻的,幾次花了錢銀為她請大夫,大夫診斷不出她身上的病癥,只胡亂說她活不久。是以,肖家人才對她格外好。 后來她這輩子的母親生陶陶的時候難產了。 那一日阿爹和哥哥都不在家,漆漆才剛三歲什么都不懂,在屋子里睡著。肖折釉顫顫巍巍地從自己的床上爬下來,沖進母親的屋子里。 她害怕,她永遠都過不去那道坎——對難產的恐懼。 可是她不得不幫忙。 她抱著渾身是血的陶陶跌坐在地上,好像自己又死了一回。她又一次病倒了,而這次病倒以后,她才開始慢慢嘗試著去接受新的人生。 其實她從來沒有把陶陶當成弟弟,她一直把陶陶當成自己那個早夭的孩子。也正是因為她把陶陶當成了自己那個失去的孩子,才會傾心待他。陶陶也是她這一生唯一傾心相待的人。 肖折釉覺得自己很冷血。她知道父兄對她很好很好,好得讓她感動到落淚??墒撬睦飬s并不喜歡他們。她知道他們的好,更愿意照顧他們,為他們付出,但是她還是不能把他們當成真正的父兄。 她怨恨自己的冷血,鄙夷自己對這一世家人的不親近??衫碇桥c情感總是不能完美地交融。 農家小院里,一家人聚在一起,多么溫馨。她也跟著笑,扮出幸福的樣子來,可是這種幸福卻蒙了一層疏離。 她是個外人。 她無數次站在農家小院里,望著黑壓壓的夜空。那種獨自藏著秘密的孤獨感覺,就好像被整個世界隔離開。 現(xiàn)在漆漆出事了,肖折釉開始自責。 她真的一點責任沒有嗎? 因為那份疏離,她要求自己做一個合格的肖家女兒,盡量對每一個人盡到該盡到的義務。她的確不喜歡漆漆,這份不喜歡并不是因為漆漆身上種種的小毛病,而是肖折釉就沒有喜歡誰。肖家父母、兄嫂對她好,她便對他們好。漆漆總是諷她、氣她,對她不好,她以為她寬容著漆漆,就已經做得很好了。 可是直到今天,肖折釉發(fā)現(xiàn)她錯了。 她明明可以將事情做得更好。 她可以從一開始就像一個jiejie一樣親近這個meimei,她應該從一開始就去暖這個meimei的心,而不是盡一個所謂的狗屁責任! 肖折釉忽然被一塊石頭絆了一下,朝前栽去。她還沒有跌倒,肩膀就被人捏住。她回過頭來,望著身旁的霍玄。 霍玄有些驚訝地看著她滿臉的淚水,他將她扶起來,道了句:“當心?!?/br> 肖折釉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把話咽了回去。她別開臉,不讓霍玄看她淚水縱橫的狼狽樣子。 霍玄捏著她肩膀的手沒有松開,一種很莫名的情緒沖擊著霍玄心口的位置。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他當初原本決定不再管這個有些像盛令瀾的小姑娘,他甚至選擇了不告而別,可是當他再回到南青鎮(zhèn)的時候,看見肖折釉蹲在角落里失魂落魄的樣子,心里那種難以言喻的痛覺還是讓他改了主意,找借口把她帶了回來。 霍玄捏著肖折釉的肩膀,讓她側了側身正對自己。 “是我欠考慮沒有提前教過規(guī)矩,又責罰得太重?!被粜芷D難地說出這話,他頓了一下,“別哭了?!?/br> 第33章 過了正月十五,霍玄開始忙碌起來。他時常一早出府,踩著夜色歸來。而他在府上的時候,也會有很多客人拜訪。 很清冷的勿卻居忽然變得門庭若市。 肖折釉將剛出鍋的幾碟糕點裝進食盒里,帶著絳葡兒去了霍玄的書房。沒見到霍玄,卻見到立在書櫥旁隨意翻書的師延煜。 肖折釉愣了一下,她來之前明明打聽過霍玄今日沒客人的。她心下疑惑,仍舊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向世子行了禮。 “原是肖姑娘。”師延煜的目光落在肖折釉手里的食盒上,“是給霍將軍送的?霍將軍剛出去,一會兒就能回來。肖姑娘不若稍等一會兒?!?/br> 見霍玄不在這里,肖折釉原本是打算離開的,可師延煜如此說,她倒是不好離開,只能笑著應下,在一旁候著。 她低著頭望著手里的食盒。自從漆漆出事那日起,她已經快十天沒見到霍玄了。霍玄忙,她一直躲在偏院里閉門不出??墒切ふ塾郧坊粜粋€道歉。所以在十日之后,她又做了糕點送過來。 “對了,”師延煜從書卷中抬起頭來,“陳嬤嬤再過三日就能從王府過來了。” “什么陳嬤嬤?”肖折釉訝然。 師延煜也怔了一下,道:“霍將軍跟王妃借了陳嬤嬤說是教府上姑娘規(guī)矩,應該是你meimei吧?那個挺好玩的小姑娘?!?/br> “什么時候的事情?”肖折釉忙問。 師延煜想了一下,才說:“正月十五,我跟著景騰王妃一并過來的那一日。” 肖折釉慢慢垂下眼睛。 師延煜覺得哪里不對勁,又多看了肖折釉一眼。 因為身份和自小生活環(huán)境的緣故,師延煜有著敏銳的觀察力。他看出來肖折釉并不知道霍玄重金聘請陳嬤嬤的事情,他還看出來肖折釉眼里一閃而過的愧疚。 師延煜略一思量,多了幾分猜測。 肖折釉將食盒擺在霍玄的案角,對師延煜解釋自己還有事,匆匆離開書房。 她剛走出書房,就看見霍玄穿過月門,那月門竟因為霍玄的高大顯得逼仄起來。 霍玄已經看見了她,如果這個時候回避反倒不好,肖折釉略微猶豫之后迎了上去。 “將軍,今日閑來無事給將軍做了些糕點送來。”肖折釉目光有些躲閃。 霍玄“嗯”了一聲,問:“見過延煜世子?” “見過,折釉不知道世子在您書房……”肖折釉急忙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