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勝利在望,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決不能放棄。 盡管,他可能會有丁點……哦,就是丁點……的愧疚。 “你是想說我這樣很不禮貌,很無禮?!”法賓一派悠哉,“你可是我的學生?!?/br> 威海利冷靜下來:“這不代表你的一切我都要聽從,法賓老師。除非你上升到跟我父母一樣的地位,哦,我記得他們已葬身戰(zhàn)場?!?/br> 法賓:“你這樣才是無禮之至,威海利,你必須要明白,一切都在帝國的掌控當中。這些年,帝國之所以沒有把你從s區(qū)抓回來,只是想要避免,更多的,是不能保證你會乖巧聽話。如今不同了,你也了解。至始至終,可憐的只有真才實學的人?!?/br> 威海利站起來,離開同蹲墻邊便于交心的“親密環(huán)境”,事實上,談話內(nèi)容也無半點輕松愉快。倒是有一點,伴隨著愚蠢的慚愧心情部分瓦解,查蒙·法賓的話有點離不開……他不希望這是由于多心和敏感造成的。 “你到底想說什么,法賓老師?”他再一次,篤定的。 威海利坐在那張長凳上,凳面仍然柔軟,帝國成員的悉心呵護使人驚嘆,恍惚都覺得上面還留有雷森的氣息。 哦不,并沒有,他伸手摩挲,這只是作祟的幻覺。 “前面就說過?!狈ㄙe道,“我為帝國會損失一個天才而感到惋惜。” 威海利:“不是你們最先這么做的嗎,薔薇帝國的‘大秘書’。” “威海利?!狈ㄙe嘆息地念道,“如果還有機會你會怎么做?” 威海利怔住。 法賓:“如果說帝國,還為你備了另一條路呢?!?/br> 一瞬間幾乎不想相信聽到的內(nèi)容,大腦轟鳴,手指發(fā)麻。 駱發(fā)男人僵直地看向地面,這事還會有轉(zhuǎn)機,難道不是一條不歸路。 “我記得,帝國說過的第二個選擇,是年輕哨兵會消失在不知名的戰(zhàn)場上。你們一開始就拿阿萊茵·艾德當籌碼,如今又何必珍惜?!?/br> 法賓:“別這樣說,威海利。帝國向來不會虧待那些真正有用的。再說,那只是你接不接受的選擇,現(xiàn)今你接受了,我們就可以再談?wù)?。我相信,阿萊茵·艾德,那位年輕的小哨兵,也許現(xiàn)在也在忙呢?!?/br> 忙?威海利不解。 帝國保存下來的畫像,刻意展示出來的“珍寶”。 法賓微笑。 “雷森切曼的意識在阿萊茵·艾德的精神領(lǐng)域內(nèi),一開始植入并不順利,雷森切曼排斥新的身體,艾德排斥陌生的意識。我們固然可以動用醫(yī)療,壓抑一方,讓雷森切曼徹底清醒。我們都相信帝國有這樣的技術(shù),但這之后呢,誰都不能保證艾德的‘反擊’。” 威海利:“那帝國怎么想?” “我們還是需要你,偉大的首席向?qū)?,我親愛的學生?!狈ㄙe道,“唯一能做的依然是你,你要說服他,說服阿萊茵·艾德,讓他心甘情愿把身體供奉出來?!?/br> 這不可能! 威海利第一時間否決。 近乎抗拒的想要跳腳。 如果真有這樣的人,那他可是世界上最無可救藥的蠢蛋。 “你們想像榨干機器一樣榨干我們所有人?!彼械?,“我拒絕,不會答應。你們不該把這個破簍子推給我!我需要這件事快速地得到解決。” 要他再和那個小菜鳥繼續(xù)呆在一起,簡直惡夢。 他會耿直到讓人害怕!他還會直勾勾地望著人,說話也絲毫不加掩飾!威海利幾乎不敢想。 “okay。”法賓哀嘆,“別,別擔心,親愛的威海利。帝國會尊重你。首先你能答應,我們都感到高興。大戰(zhàn)將即,你和雷森切曼會成為我們對抗基曼星球最得力的助手?,F(xiàn)在談話結(jié)束,斯碧弗也在這里,如果你擔心,可以與她呆在一處,或者,你要和我回到剛才呆的地方,我們?nèi)ё甙⑷R茵·艾德?!?/br> 威海利唔了一聲,離開凳子,腳步虛浮,腦袋里還回蕩著法賓的話。 他需要阿萊茵心甘情愿,意味著年輕哨兵還能多活一陣。 那個人希望活下來嗎,活下來還要做什么? 威海利已經(jīng)茍延殘喘疲倦不堪,精神領(lǐng)域也不如以往防守嚴密,并不能排斥掉過多不該有的情感。哨兵學校教授的,當機立斷,一切以帝國優(yōu)先的信念在他身上完全消散。 恍惚地下了樓梯,遠離校長室,重新回歸原處。 外面光影重重,教室外的走廊仍舊吵吵鬧鬧?!鞍⑷R茵效應”還在,威海利突然有點想笑,沒想到榆木腦袋有一天也會受到這般歡迎。 奇怪的是阿萊茵并沒有像以往跟根木樁似地杵在原地,他從走廊的拐角處走出來,前面還跟著三個臉色蒼白的小男孩。 男孩們抬頭看過來時,臉色表情變得更加慘烈,紛紛躲到阿萊茵的背后。 木頭樁子又變成了會cao碎心的母雞。 威海利視線絲毫不偏,從望到的那一刻就停留在那張臉上。 那張這段時間看了無數(shù)次的臉,熟悉又陌生的臉,木宛星球清早躺在沙發(fā)上睡相懵懂的臉,中心區(qū)森林山洞前不停找他而面露急切的臉,較久一些,被變異蝗蟲的血液澆染的骯臟的臉,以及最初,午后令人昏昏欲睡的陽光,老裘洛的橘色卡車轟鳴不止,周圍有新鮮花香,百合水仙山茶瓜葉菊,卻獨獨少了一樣。 威海利想不起來,腦袋里被瘋了一般的回憶占滿。 那是個最平穩(wěn)普通的日子,接著就有人闖進來,打破了所有一切。 男人高大挺拔,仿佛冬日常見的萊特爾格樹,遮住任何企圖泄露進來的光,唯有探測器頂?shù)募t燈一閃一閃。 提示相容的,探測器。 他會想活嗎?哪怕是非常短暫。 威海利曾經(jīng)問過,從直升飛機下來不久后—— 還想活下來嗎,喜歡配對的精神體嗎。 他還有家人,始終未見到面的可憐meimei。 他會想活嗎? 身邊的法賓悄然拿出通訊器,威海利聽到他說,字字深切。 “派十個,不,二十個成年哨兵過來,要快,目標是阿萊茵·艾德?!?/br> 四周嘈雜在那句話后全褪變成無聲,寂靜,寂靜,腳步重重邁下又無力地抬起。背后冷汗滑過。威海利死死盯著阿萊茵臉部的變化。 年輕哨兵一開始略有遲疑,最后還是選擇對他露出異常淺薄的微笑。 像極了剛來時,在安寧的懸浮列車上,略帶興奮和開心地想帶他去見見曾經(jīng)呆過的教室和舍友,甚至舉辦個party。 拉攏他,從而親密無間。 視線飛快撇開,觸及窗戶又彈了回來。 威海利干澀地咽了一口。 你會原諒我的,你一定會原諒我吧,雷森。 * 再見威海利時,阿萊茵內(nèi)心有些復雜。 那些被人安排相見的畫像歷歷在目,年輕時候的威海利和現(xiàn)在的威海利重疊在一起,竟讓人不住恍惚。 可還不是時候,至少不該是現(xiàn)在。 哨兵默默把思緒整理,對于過往是需要永久保持好奇,薔薇帝國背后告知的手段也不體面。如果能和威海利好好溝通,阿萊茵塌下腦袋,他可講不過這個男人。 對面走出來的兩個人快靠近了。 空氣莫名壓抑。 然后,阿萊茵就接收到來自威海利的信息,至精神觸絲傳遞。 踹他! 啊?阿萊茵驚訝地看過去。 威海利身邊的人,銀白色頭發(fā),平光眼鏡,穿著考究,這……應該是位老師吧?! 駱發(fā)男人再度用眼神指示。 踹他! 沒辦法,哨兵對伴侶的指示是絕對服從以表忠心。阿萊茵不予多想,幾步上前一腳踹向法賓胸膛。正中紅心,法賓跌倒在地,通訊器飛得老遠。 四周一秒靜滯,剎那驚呼聲起。 威海利扯住阿萊茵手臂:“跑!” 兩人急速向樓梯奔去。 聽到吵鬧的老師出來查明,連忙大喊抓住始作俑者。 未經(jīng)世事的小哨兵嚇得躲到老遠,高年級的馬虎來攔,被威海利和阿萊茵左打右踹,輕松殺出一條血路。 他們飛快跳下最后三節(jié)樓梯,消失在學校大門。 * 蹬蹬有力的高跟鞋響徹走廊。 怒氣沖沖的斯碧弗帶著維蘭多來到吵鬧不停的長廊上。 這時姍姍來遲的哨兵已展開包圍,法賓坐在正中間不緩不慢。 “怎么回事,法賓先生?” 法賓抖著上衣,正當中有個黑色的大腳印,胸膛火辣辣的痛。 “這可是我的新衣服啊?!彼洁斓?,“太不關(guān)心了,好歹也叫聲老師吧,斯碧弗?!?/br> 斯碧弗壓抑怒火:“你失敗了,法賓先生!是你說可以全權(quán)交付給你,現(xiàn)在又是怎么回事?威海利為什么要跑!” “別擔心,別擔心,瑞蒂小姐。”法賓抬頭,面帶微笑,“這只是威海利別扭地選擇另一條路的表現(xiàn)。” * 守門的士兵還處于茫然狀態(tài),威海利和阿萊茵就像兩尾梭魚般閃過空隙。 兩人在大街上狂奔不止,行人詫異側(cè)目。 等到實在跑不動了,才停下來喘氣,頭頂是交錯軌道,懸浮列車無聲駛過。 背后好像也沒有追兵,阿萊茵才放心地彎腰撐著膝蓋。迎面的風涌進喉管,割往柔軟的肺部,讓他如同個破風箱。 “到……到底……怎么回事,……那……那個人,欺負你了?” “哈哈哈哈……” 威海利忽然大笑不停。最后又因為實在跑得猛,轉(zhuǎn)而猛烈咳嗽。 阿萊茵整個人都被嚇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