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jié)
金麗娜驚訝:“你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 阿萊茵皺起眉:“我還記得我的名字、家人和……” “okay?!苯瘥惸燃泵χ浦?。她如今是名合格的醫(yī)用向導,接觸過一些戰(zhàn)斗中存活下來的哨兵。這類情況通常是發(fā)生在與向導斷了聯(lián)系——及向導因故先行死亡——的哨兵身上,由于連接斷裂太過痛苦,哨兵往往會借由戰(zhàn)爭創(chuàng)傷封鎖過往的一切。假如現(xiàn)在阿萊茵貿貿然想起,反而會適得其反,加劇身體的負擔?!澳悴灰薄Uf真的,一切都會好起來。雖然你不記得,可我還想說,和你的那次配對是我人生中遭遇的最大挫折。但我現(xiàn)在依然過得很好,有費因這個好丈夫,還有赫蘭如此乖巧的孩子。不過我還是要跟你道歉?!苯瘥惸日嬲\地看著阿萊茵黑色的眼眸,“那時候我太年輕了,難免爭強好勝,所以擅自進入了你的精神領域,要真實的談論起那場風波,其中也有我的原因,你能原諒我嗎,艾德?” “哦不……” 阿萊茵想不起關于金麗娜所述說事的丁點,但他不希望看見女人露出愧疚和妥協(xié)的表情。金麗娜·卡特應該是高傲的象征,比如驕縱的花孔雀,這樣的低聲下氣非常不合適。 “謝謝你,艾德。” 遠處傳來叫金麗娜的聲音,兩人一并望去,醫(yī)院大門處,站著一個頎長人影,朝他們不斷招手。 小赫蘭跳下長椅:“是爸爸!” 說著便踉踉蹌蹌地往那邊走。 “赫蘭,等等!”金麗娜一邊擔心,一邊朝阿萊茵不好意思地解釋,“我和他爸爸約定好這個時間……” 阿萊茵理解地點點頭。 短促地說了聲再見后,金麗娜追隨小赫蘭而去。 夕陽余暉,光線縈繞著遠處的兩人,半明半暗,阿萊茵的視線并沒有撤離,他看見那位叫費因的哨兵一手抱起小赫蘭,一手摟住金麗娜的肩膀,一家三口,十分甜蜜與溫馨。阿萊茵還隱約聽見費因的詢問,似乎是關于他兒子小赫蘭來醫(yī)院的事,金麗娜微笑的答“別擔心,醫(yī)生說赫蘭很健康”。 阿萊茵無端生出一股羨艷,他想起自己獨自躺在醫(yī)院床上的那些歲月,要不是還有麥克相陪,他一分一秒都熬不下去。孤單的滋味非常難過,它折磨得往往不是簡單的身體。 通過與金麗娜的簡短對話,阿萊茵認識到過往的重要,重拾起繼續(xù)探尋過往的希望。然而此時,阿萊茵緩緩地懷抱住躲藏進衣服里的麥克,希望借此汲取點微弱的溫暖。 屬于他的人,何時才會來。 * 加上昏迷的三年,五年已經過去。 后面的兩年,阿萊茵近乎是發(fā)瘋般的訓練,對精神領域的修復達到了偏執(zhí)的程度。 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阿萊茵下了床,人造小腿磨合著肌rou,哨兵仍感到輕微的別扭與不適。 整理好一切,他背著一個小包,穿著帝國下派的哨兵服,走出居住了兩年的病房。白貓麥克乖巧地趴在他的肩頭,還在酣睡。 阿萊茵拿著表,經過一系列的檢查,看著醫(yī)生在他的個人簡歷上按下d級的印章。 哪個領域都有分級之說,尤其是哨兵這種同類相斥的領域,從s、a、b、c、d不等,s是特級稱譽,此后依次下降,d級大多是戰(zhàn)爭中受過重傷的哨兵,其能力與普通人相似,他們各方面的靈敏度急劇下降,身體也大不如前,如果帝國再做得絕情點,d級可以完全不被稱之為哨兵。 按章的醫(yī)生感受到阿萊茵的目光,帶著公式化的冰冷腔調說道:“抱歉,我們是公事公辦?!?/br> 阿萊茵沉默地將表收走。 出了醫(yī)院,他先回了家。 阿萊茵拒絕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徒步而行,沿途細細看著周圍景象,視線漫過在光線下閃著冰冷氣息的高大建筑,淌過周圍那些來來往往強壯的哨兵。他現(xiàn)在已經不怎么能感受到關于同類散發(fā)出天生好斗的訊息,大概是靈敏度下降所致,不過這樣也好,阿萊茵呼出口涼氣,覺得很輕松,仿佛壓在身上的架子哐當落下,盡管他不知道那些架子是什么。 來到大門外的白色小柵欄前,阿萊茵抬起頭望著眼前建筑,房子前的草坪長得不像樣,像是許久沒得到修剪一樣。門沒有鎖,阿萊茵推開,往里面走去。 走過的每一處,對于阿萊茵來說都是陌生的,心中沒有半分的懷念與感動。周圍安靜得嚇人,阿萊茵踏上臺階,推開房門。大廳內的擺設一如當初,一種莫名陳舊的氣息撲面而來,阿萊茵頓時感慨萬千,腦海里似乎閃過些許。他的視線落在正對的墻壁,在微微泛黃的墻壁上面掛著一幅畫,畫面略顯灰暗,但鑲嵌的畫框卻十分干凈,看來房里的人格外看重,每天都有細心擦拭。 “少、少爺……” 畫上是三個人,艾德夫婦和年幼的小艾德,阿萊茵正觀察時,一聲呼喚把他拉回現(xiàn)實。阿萊茵側過頭,女仆羅拉局促地搓著身上圍裙,眼睛里滿是淚水。 “少爺,我以為您不會再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羅拉走近兩步,極快地抹掉臉上的眼淚。 阿萊茵:“羅拉?” 羅拉:“對,是我,少爺您這么久才回家,我一直很擔心,聽說您受了很重的傷?” 阿萊茵微微挽起唇角:“別擔心,帝國的醫(yī)院為我提供了很好的治療,我現(xiàn)在已經痊愈?!?/br> “那么……”羅拉剛想說,看見阿萊茵還站著,忙說,“您快坐下,餓了嗎,吃飯了嗎,您先休息一下,我馬上為您準備?!?/br> 阿萊茵:“不用忙了……” “mama?” 樓上傳來兩聲稚嫩的呼喚,兩個小孩穿著短衣短褲的睡衣,揉著惺忪的眼睛站在二樓的樓梯上,對下面發(fā)生的一切感到困惑。 羅拉窘迫,提著裙子往二樓跑去,把孩子們拽下來。孩子剛睡醒,突??匆娨粋€陌生男人出現(xiàn),感到畏懼,躲在母親的裙擺后面不敢出來。 “抱歉,艾德少爺?!绷_拉連忙說,“我今天就把他們送回去。” 阿萊茵:“他們是你的孩子?” “是的。”羅拉道,“對不起,我丈夫要管理農活,實在忙不過來。而我一個人要守著空蕩蕩的艾德家,就想著是不是能讓他們住在這里……我為我魯莽的舉動深感歉意,不過您放心,我平時都讓他們睡在雜物間,老爺太太和您的房間沒有任何改動……” “你不用這樣?!卑⑷R茵解釋道,“你和我,馬虎得說可以是一起長大,平日里你就像我jiejie一樣照顧我,我們之間不需要介懷等級。謝謝你一直守護著這個家,以后別讓孩子們睡在雜物間了,可以讓他們住在我的房間里?!?/br> 羅拉敏感地察覺出不對勁:“您要去哪,少爺?” “有人在等我?!卑⑷R茵無奈地笑了笑,“雖然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我要去找他。這個房子,這里面的回憶,還有我們一家三口的畫,就拜托你了?!?/br> 羅拉沒忍住,眼淚流下:“那您以后還會再回來嗎?” 她還能想起艾德夫婦在時的情景,想起和小艾德嬉戲時的畫面,如今這一切再也不能經歷。 “一定會的?!?/br> 阿萊茵篤定。 * s區(qū),古妮絲花店。 天氣晴朗,陽光明媚,一堆小孩窩在花店門口嘻嘻哈哈,小精靈詹妮芙坐在麥克身上耀武揚威。 現(xiàn)在麥克的體態(tài)急速向當初發(fā)展,縱然阿萊茵有意識地克制,還故意警告它如果長得太胖就讓它重新回去,氣得詹妮芙特地找他理論一番。不過s區(qū)的生活過于悠閑,麥克的減肥之路進展困難。 “你那邊好吵。”通訊器內傳來科林怪腔調的抱怨聲,“那些小孩又跑來看麥克?” 早起的阿萊茵穿著圍裙在花店里整理鮮花,聽見科林的聲音抬起頭,答了聲是的。 從通訊器里可以看見科林周圍很暗,大概是在一間酒店,科林咋咋呼呼地坐在床邊,他身后埃文裹著被子背對著在睡,酒店內,窗簾緊閉。 阿萊茵:“你那里才幾點?就醒了?” 科林搖晃身體:“我都睡了一天,實在無聊?!?/br> 阿萊茵哼笑:“我看你是日子過得太悠閑。” “你不也是?!笨屏址瘩g,“天天在s區(qū)養(yǎng)養(yǎng)花,溜溜貓,跟老爺爺一樣。” 阿萊茵:“你是在懷念以前的生活?” “那倒不是?!笨屏謵汉芈柭柤?,“你這發(fā)問可真惡趣味。不過我還蠻羨慕你的,可以和s區(qū)的居民在一起,還能夠逗麥克,我在這里只能和埃文在一起?!?/br> 阿萊茵:“你們還在塔歐瑟星球?” 科林點點頭:“但我們馬上要啟程去別的星球。” 阿萊茵:“不打算回來?” 科林遲疑:“嗯……我那個家你也知道,中心區(qū)陵園里都有我的墓碑了,我再出現(xiàn)不得把他們都嚇死……我有跟埃文提過,但他沒說話,興許是我的私心,我覺得暫時先陪他出去逛逛比較好,畢竟我們分開了那么久?!?/br> 阿萊茵表示贊同。 科林:“你和唐恩最近怎么樣?” 阿萊茵攤手:“老樣子。” “真好呢。”科林拖長聲音,大吐苦水,“埃文最近越來越怪了,就像哨兵學校那些臭脾氣的老教授。限定我自由,不讓我出去,也不許我?guī)櫸锘貋?,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要把我拴住身邊,上次我趁他睡覺偷跑出去,回來后他居然對我大發(fā)雷霆,還嘲諷我的手臂冷,老天,我的手臂是機械好嗎,要是像普通人類那般guntang才可怕?!?/br> “別這樣,凱奇可能只是……”阿萊茵寬慰他。 科林打斷:“所以我要想出個花招整整他?!?/br> 阿萊茵自覺閉嘴,避免惹禍上身,同時在心里祈禱科林好運,因為他透過通訊器看見埃文悄無聲息地轉了個身,那雙灰綠色的眼睛散出如野獸般可怖的光。 果然,在科林叫了幾聲阿萊茵后,畫面開始混亂,偶爾夾雜著科林的呼救,阿萊茵幾乎沒臉看。很快,混亂平息,鏡頭明顯往上移,背影依舊是黑暗一片,埃文的半張臉露了出來,輕微的嗚嗚聲烘托著埃文剛醒時沙啞卻又吐字準確的音:“抱歉,科林他說想睡了。” 阿萊茵忙擺了個ok的手勢,通訊飛快切斷。 年輕哨兵面對漆黑畫面翻了個白眼,希望口無遮攔的科林能熬過“懲罰”。 大門那里一陣哄鬧,麥克大聲地喵喵叫提點阿萊茵,它和詹妮芙每次到這個點都會跑出去玩,雷打不動,阿萊茵照例提點他們小心點,早些回來。 詹妮芙:“知道了,真啰嗦?!?/br> 穿著綠裙子的小精靈雖然有著翅膀,卻賴在貓背上不走,駕著稍肥的麥克如同駕馬,趾高氣昂地出去。原本圍觀的小孩也哄鬧地跟隨,瞬間花店內安靜不少。 阿萊茵起身伸了個懶腰,離關店還有很久,他得留點神等待下位來訪的客人。 下位到來的客人是一對兄妹,哥哥meimei都很靦腆,窩在店門口不敢說話,阿萊茵笑了笑,主動過去詢問,兄妹倆立即一人抓住阿萊茵一邊衣袖,把要求顛三倒四地說了一通,阿萊茵哭笑不得,把他們領進花店,按到他們的要求挑花。 古妮絲花店,二樓。 威海利從一個冗長的夢境中掙扎著醒來。 他大汗淋漓,心有余悸,覺得透過窗戶投射進來的光線一點都不溫暖,刺眼得如同警察拿來拷問的利器。威海利下意識地往旁一摸,人不在,駱發(fā)男人慌慌張張起來,連鞋都來不及穿,就往下跑。 五年的時間差,造成患得患失的毛病。 特別是男人此前還做了一個夢,夢里是大戰(zhàn)情景,鮮血彌漫,銹味橫生,他穿著破舊的向導服踽踽前行,怎么也找不到阿萊茵,仿佛對方從未出現(xiàn),這使他害怕至極。 一樓的阿萊茵正蹲下來跟兄妹倆講話,聽到腳步聲站起來抬頭,望見睡著頭發(fā)蓬亂的威海利直跑下來,毫無猶豫地撲向他的后背。 阿萊茵發(fā)出一點點戲謔的哼笑聲。 他想起剛從醫(yī)院出現(xiàn)的情景,那時候哨兵想不起過往,卻總認為有人在等他。憑著感覺走進s區(qū),來到這家花店前,懷里的麥克掙脫,不顧勸阻地溜進了殘留一條縫的花店。束手無策的阿萊茵只得跟隨。 他敲了花店的門,推開時,看見床旁坐在輪椅上的威海利。 即便記憶未歸,哨兵仍對駱發(fā)男人一見鐘情,這是個秘密,他羞澀的未曾向威海利提起。 幸運得是,當他進入花店,不知是觸碰了哪個關鍵點,過往記憶如潮水般涌入。阿萊茵想起全部,想起等待他的人。 “怎么了?”阿萊茵輕聲,“做惡夢了?” 始終親密的相處,讓阿萊茵對威海利的一切都很熟知。 威海利發(fā)出點呢喃,像小貓般蹭阿萊茵的頭發(fā),含糊道:“我夢見戰(zhàn)爭,醒來發(fā)現(xiàn)你不在?!?/br> “在你睡著的時候我不會離開花店?!卑⑷R茵安慰,“都結束了?!?/br> 威海利:“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