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門外突然有腳步聲靠近,郝日天想起他剛才睜眼后的確看到一個護士跑出去喊人了,意識到有人要來了,他也沒有裝睡的意思,就直愣愣的睜著眼睛看向門口。 門沒鎖,就輕輕的闔著,隨著輕聲的交談聲,門被推開,有兩個人一起進來了,是黎易和譚曦,郝日天呆愣的表情不變,心里卻突然覺得這次意外也不全是壞事。 至少上午還對他起過疑的黎易現(xiàn)在應該徹底打消了對他的懷疑,畢竟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在不受控制的情況下發(fā)瘋來著,這點好處也算是對他的安慰了。 被幾個不入流的人陰了對郝日天來說,除了心理上稍微有點受到打擊,對自己發(fā)過瘋卻是一點都不介意的,反正他發(fā)瘋也是他揍別人,這就足夠了。 看到郝日天直愣愣的盯著門口,譚曦神色一松,人醒了就好,結(jié)果還不等他說話,郝日天就失望的喃喃道,“我爸媽怎么沒來呢,他們不是說要來看我嗎?” 譚曦本已放松的神色陡然緊繃起來,比起上午讓人頭疼又讓人哭笑不得的皇帝樣,郝日天這副看上去好似‘正?!簧俚臉幼臃炊屗麘n心。 這明顯是受到刺激后,整個人意識都出現(xiàn)混亂了。 他勉強笑了笑,看郝日天掙扎著要坐起來,上前將他扶了起來讓他靠坐在床頭,低聲安撫道,“你爸媽只是太忙了,等他們有時間就會來看你的?!?/br> 雖然不想騙人,但現(xiàn)在更重要的是病人的精神狀態(tài),可不能再刺激他了。 郝日天沒答,但雙眼卻仿佛失去了光彩,手上動作一帶,差點就把針頭帶出來,被黎易眼疾手快的按住了,黎易順勢坐在床沿,目光直逼郝日天,但卻不再帶有壓迫感,反而平穩(wěn)又舒緩,聲音沉穩(wěn)中帶著令人信服的味道,他問,“還記得我嗎?” 郝日天抬眼瞥了他一眼,又移開了視線,剛移開又轉(zhuǎn)過來,一臉恍然道,“你是我家隔壁……那個大傻?” 故意逗逗這家伙,他心情都好了起來。 反正他現(xiàn)在是剛受到刺激醒來的病人,說什么都不意外不是嗎? 黎易抿了抿嘴角,并沒有跟他在這個問題上爭執(zhí),但還是伸手在郝日天頭上摸了摸,突然道歉,“對不起。” 郝日天好玩的抓住他覆在自己頭上的大手,捏捏他的指肚,再捏捏他的手心,玩的不亦樂乎的樣子,叫別人大傻的同時自己塑造了一個二傻子的形象。 譚曦安靜的看著,也不插話。 他知道院長為什么會道歉,畢竟病人會出事完全是醫(yī)院的疏漏,院長在知道這次意外后,那渾身冷厲的氣息讓他現(xiàn)在想起來還心有余悸。 有人不安好心在醫(yī)院里故意刺激精神病人,別說院長了,就是他都接受不來。 院長第一時間就讓保衛(wèi)科的人封鎖了現(xiàn)場,可惜在短暫的調(diào)查后,除了那張紅色的手帕還能作為證據(jù),更多的一時半會兒根本沒有頭緒。 但那紅手帕是從哪來的就成了重中之重,可問過在場的保安護士后,竟然沒人發(fā)現(xiàn)病人是從哪找來的紅手帕,好像他手上突然就有了,這下可好,去問病人本人吧,根本就問不出個所以然,更別提那人被郝日天打的一點都不輕,目前只能臥床。 只要有人去問有關(guān)紅手帕的問題,他就一副受到驚嚇的驚恐樣子,嗚嗚哇啦的說不清楚不說,還會發(fā)瘋,一次兩次過去,也沒人敢再繼續(xù)去刺激他了。 事情到了這里有點一籌莫展。 黎易心情能好才怪了去,以小窺大,他已經(jīng)下了命令要好好整頓一下醫(yī)院上下,畢竟醫(yī)院雖然是由他創(chuàng)立,但他并不能做到事無巨細,而且他本身也很忙,能待在醫(yī)院的時間本就不多,醫(yī)院的事務還是分配到各個管理層上的,他只需要把控大方向就好了。 但現(xiàn)在看來,久不整頓,醫(yī)院里就會出問題。 黎易和譚曦簡單的替郝日天檢查了一下,除了發(fā)現(xiàn)他受到刺激后又歸縮回殼里外,其他倒還好,這已經(jīng)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黎易身為這么大一個醫(yī)院的院長自然不可能一直待在這里,況且事情雖然暫時沒進展,但也不能放著不管,不管怎么說這件事郝日天都是受害者,都要給他一個說法。 可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郝日天卻抱著著他的手不放,眨巴眨巴眼睛,“大傻,你要去哪,跟我玩兒??!” 可惜,他一臉兇相,眨巴眼睛一點都不萌,反而像是在用視線殺人。 這迅速轉(zhuǎn)換的狀態(tài)明顯是把爸媽沒來看他的失望暫時忘卻了,在場的兩人卻對他的狀態(tài)并不意外,病人會將傷心難過的事忘卻,這本身就是一種下意識的自我保護。 但也算不上好,畢竟會忘卻是一種逃避的行為,而不正視就沒法根治,這只能證明病人離恢復期還有的熬。 許是因為那點愧疚,黎易對郝日天的容忍度一下子提高不少,本來就很穩(wěn)的人現(xiàn)在更穩(wěn),估計不管說什么他都能接受,想了想,他正要開口讓郝日天乖乖待著,活動時間結(jié)束的病人們一一被送了回來,自然也包括502病房的另外三位。 魏安剛一進門一眼就鎖定了病床上的郝日天,當即喜極而泣,一聲歡呼就撲到了床尾,半趴著,眼淚汪汪的說道,“陛下,您終于醒了,您還好吧?” 說實話,之前郝日天發(fā)瘋揍人的時候魏安被嚇得不輕,現(xiàn)在緩過勁兒來,又是一個成功的狗腿子,哦不,是大內(nèi)總管。 郝日天卻一臉不認識他的表情,該說眼神還有點怪異,問黎易,“大傻,這誰啊,該不會是……” 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這里有病吧?” 有病的人說別人有病,還真是有點滑稽,如果實在別的地方可能會引人發(fā)笑,不過在病院,一切皆有可能。 魏安卻被打擊慘了,“陛下,您竟然不認識我了?我是您親封的大內(nèi)總管,小安子啊?。?!” 對上郝日天依然陌生的眼神,魏安陡然一蹦三尺高,對著衛(wèi)竟就開始用小拳拳捶他胸口,一邊捶一邊嚎,“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沒保護好陛下,現(xiàn)在好了,陛下連我都不認識了,嗚哇……” 跟衛(wèi)竟的大高個比起來,他的拳頭還真就是小拳拳,這么猝不及防的嚎叫起來,把衛(wèi)竟嚇得有點狠,嚇過頭后,衛(wèi)·霸道總裁·竟就上線了。 本來還有些茫然呆滯的神色迅速變?yōu)樾镑瓤襻?,不知所措半抬著的雙手也一只轉(zhuǎn)摟在魏安腰上,另一只手抬起魏安下頷,看著他哭得滿臉淚的模樣,邪邪一笑,“寶貝兒,你哭得太美了!” 說完竟然低下頭對著魏安臉上的淚痕舔了上去,舔了一下瞇著眼享受道,“甜的!” 魏安,“嗚嗚……隔……隔……” 魏安他被嚇得打嗝了,打的停都停不下來。 這一刻,郝日天突然有種甘拜下風之感,這兩人比他厲害,這才是真正的戲精,跟他們比起來,唐寶竟然老實的可愛。 譚曦一臉牙疼的表情,從值班醫(yī)生那里聽說和親眼所見果然還真是有很大的區(qū)別,沖擊力不一樣,話說在此之前,他怎么沒發(fā)現(xiàn)衛(wèi)竟和魏安兩人是這種情況的,好像就是從于昊突然帶著同批病人上演‘宮廷記’之后開始的吧? 這樣算起來,于昊才是‘罪魁禍首’??! 說502病房住了一屋子戲精還真是一點都沒冤枉人! 再無奈,譚曦還是要解決問題的,至少不能讓魏安真的被占便宜吧! 他上前要將衛(wèi)竟和魏安分開,但這種狀態(tài)下的衛(wèi)竟可不好對付,譚曦也是第一次跟他對上,還沒掌握規(guī)律和順毛的方法,忙活了半天沒起半點作用,反而讓衛(wèi)竟把他當成要跟他搶人的情敵對待了。 黎易觀察了一會兒,在譚曦準備再次努力一把的時候,直接簡單的對衛(wèi)竟道,“再鬧就讓你們分開住。”他的語氣平穩(wěn)又肯定,就像只是在說一個既定的事實。 衛(wèi)竟動作一滯,猛然看向黎易,跟黎易對視了一會兒后就落在了下風,無他,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不好對付,他不甘不愿的這么想到。 可還沒等到他妥協(xié),滿臉不在狀況的唐寶終于有了反應,他上前就把衛(wèi)竟抓住,憨憨道,“你怎么能對總管不敬呢,快點向總管道歉!” 這個是還深陷在‘宮廷記’沒出來,并且反應慢半拍,遲鈍的讓人汗顏,在一旁看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做出了反應。 鑒于黎易的威脅,衛(wèi)竟也就順坡下驢,但在松開魏安前還有些不甘心的在他臉蛋上咬了一口這才怏怏不樂的松開。 捂著被咬的臉蛋,魏安又嚶嚶嚶的想要跑到郝日天身后躲著,結(jié)果郝日天本就在床頭靠坐著,沒法躲在他身后,魏安只能委委屈屈的趴在床邊,好像這樣就能更安全一點。 郝日天突然發(fā)現(xiàn),他還是做皇帝比較好一點,不然還真不好施展,制不住這幾個二愣子,也對他接下來的計劃不利。 這么一想,他也就沒再纏著黎易,讓黎易順順當當?shù)淖吡恕?/br> 安然無恙的過了一晚上后,第二天,還沒等郝日天宣布他這個皇帝又歸來了,傳達室那里傳來消息,于昊的舅舅姨媽來探望他了。 這兩個于昊唯二的親戚每周都會來探望于昊,不過大多數(shù)都是輪流探望,這一次卻一起過來,郝日天興味一笑,這是準備來驗收一下效果? 既然這樣,那他怎么能不給他們一點驚喜。 去了傳達室后,郝日天一眼就看到于昊記憶力的舅舅和姨媽,于昊的舅舅于大海長得高高大大,不過因為發(fā)福的原因整個人看上去都很臃腫,一臉彌勒佛般的表情卻讓他看上去很和氣,削弱了高大的身材帶給人的壓迫感。 至于于昊的舅媽于麗,身材看上去同樣很是圓潤,但比起舅舅的和氣,她身上卻帶著中年婦女慣有的精明,看上去就不太好說話的樣子。 跟他們一比,干練又漂亮的于昊mama簡直就像是土雞窩里飛出的鳳凰,太顯眼了。 但郝日天卻知道這兩人是什么德行,比起看上去不好說話的舅媽,和氣的舅舅才是真正難對付的,也是兩人中做主的那個,侵吞meimei和妹夫的遺產(chǎn),再將meimei和妹夫唯一的兒子送到精神病院,就這樣還不放心還要找人將外甥搞到無力翻身,正是這個和氣的舅舅想出來的主意,姨媽只能算是同謀罷了。 看到郝日天出現(xiàn),兩人同時露出一抹親切的笑意,舅舅更是沖著郝日天招手,“昊昊,快點過來,跟舅舅說說你在醫(yī)院過的怎么樣?” 一點都沒有因為外甥是個精神病就嫌棄的樣子,滿臉心疼的模樣任誰都能看出他很疼這個外甥。 姨媽也在旁邊搭話,“是啊,快過來,這么久不見怪想念的,快來讓姨媽好好看看?!?/br> 郝日天卻表現(xiàn)的一臉茫然,似是不認識他們一樣,舅舅和姨媽不著痕跡的交換了一抹眼神,對這個情況很滿意。 卻不料郝日天歪著頭使勁兒的打量他們,那眼神著怪滲人的,兩人心里有股不好的預感,這股不好的預感在下一刻就應驗了。 郝日天一臉恍然,終于想起來了,臉上露出幾分淡淡的喜色,快步走近他們面前,高興道,“舅舅,姨媽,你們來看我?。?!” 兩人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說昨天剛受了刺激,情況應該惡化了么,怎么看上去反而清醒了? 郝日天恍然不覺,還在繼續(xù)問,語氣帶著期待,“爸媽怎么沒跟你們一起來呢?” 心都提到嗓子眼的兩人憋著的那口氣終于能吐出來了,還好還好,腦子果然還是有問題,再多來幾次心臟都要受不了了。 他們早就知道m(xù)eimei和妹夫有錢,卻沒想到所有的資產(chǎn)折合起來竟然有好幾千萬近億元,不提妹夫的資產(chǎn),單就meimei手上所有的店面市值就有好幾千萬,現(xiàn)在他們還沒能將錢徹底拿到手,畢竟要將那些店面全部換現(xiàn)還需要不少的功夫。 他們可沒那個功夫經(jīng)營那些生意,只要拿到錢,想怎么快活怎么快活,那么多錢足夠他們花一輩子了,想想就讓人興奮。 所以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他們絕對不能讓外甥從病院出去,為此哪怕不擇手段也無所謂。 于大海心里念頭轉(zhuǎn)了一圈,想起這個外甥在meimei和妹夫剛?cè)ナ?,還在外面醫(yī)院時只要一提到他爸媽去世就尖叫發(fā)瘋,亂摔東西,甚至自殘的模樣,眼中迅速帶出一抹憐愛的情緒,語氣哀痛道,“昊昊,你忘了?你爸媽……” 他好似很不忍,卻還是艱難的說完,“你爸媽在那場車禍中為了保護你都去世了,你就算再難過,也要接受現(xiàn)實?!?/br> 于麗從于大海說出這些話后就迅速領(lǐng)會了他的意思,畢竟在進精神病院前他們倆都養(yǎng)過外甥一段時間,對他的情況還是挺了解的。 反應過來后,在于大海話落后,她就佯作傷心的抹了抹眼角,“是啊昊昊,再難過,人都要向前看的,你好好的治病,等你好了姨媽就來接你回去,就算你爸媽不在了,你還有舅舅和姨媽在?。 ?/br> 郝日天表情卻已經(jīng)徹底僵硬了,隱在后面的譚曦面色陡然變得難看起來,因為要對病人負責,一般病人親屬探望的時候,作為主治醫(yī)生他會暗中關(guān)注病人的情況,生怕病人親屬不小心刺激到病人。 結(jié)果現(xiàn)在,于昊的舅舅和姨媽無論是無意還是有心,他們說的話對于昊來說都是絕大的刺激,而于昊昨天剛因為同樣的原因受過刺激,這對親屬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譚曦緊緊的盯著郝日天,準備在他出問題的第一時間過去做緊急處理,卻不料郝日天神色呆滯半晌,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茫茫然道,“爸媽已經(jīng)去世了嗎?為了救我去世了?” 沒等別人回答,他就自問自答,神經(jīng)質(zhì)的在原地轉(zhuǎn)圈,“對啊,爸媽已經(jīng)去世了?!?/br> 呢喃了一遍,他陡然停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盯著于大海和于麗,擲地有聲道,“舅舅,姨媽,你們?nèi)臀肄k住院手續(xù)吧,我要出去給爸媽戴孝守靈?!?/br> 這次僵硬的變成于大海和于麗了,兩人面皮抽了抽,心里不可抑制的升起一股恐慌,恐慌外甥就這樣恢復了,早知道這樣,他們剛才做什么嘴賤刺激他? 譚曦卻是有些驚喜,精神疾病的治療方法中是有刺激療法的,但那個度很難把控,如果把控的好,通過刺激反而能讓病人恢復正常,于昊這次刺激過頭反而要清醒了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簡直太好了。 在于大海和于麗的恐慌以及譚曦的驚喜中,剛說完那句話的郝日天卻一個激靈,眼神空茫了一下然后詫異道,“朕怎么會在這里?” 一轉(zhuǎn)身,看到譚曦后,矜持的抬了抬手,“愛妃過來,帶朕回宮?!?/br> 于大海和于麗緊繃神經(jīng)猛然一松,感覺后背都仿佛濕透了。 譚曦卻有點失望,剛才那被刺激后正常的模樣只是曇花一現(xiàn)嗎,太遺憾了。 想是這么想,他還是依言走到郝日天面前,應聲道,“是,陛下?!?/br> 當然在帶郝日天走之前,他對于大海和于麗半勸慰半告誡道,“病人病情目前還不太穩(wěn)定,你們作為親屬要注意盡量避免提起會讓他受刺激的事情,這樣才有利于他病情的穩(wěn)定,明白嗎?” 于大海擦了一把汗,點頭應道,“知道了醫(yī)生,都是我們不太好,我們下次一定會注意的,昊昊他沒事吧?” 郝日天卻已經(jīng)不耐煩的催促了,“快走,跟這些賤民廢什么話?!?/br> 于大海和于麗尷尬一笑,表示不介意。 被郝日天一催,譚曦也不敢再耽擱,生怕他下一刻又做出什么令人難以招架的反應,對于大海和于麗匆匆道,“沒事,我們會盡力早點治好他,讓他盡快出院的。” 扔下這句話他就帶著郝日天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