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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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淵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挑眉道:“怎么不穿好衣裳就出來?小心著涼。” 他跨過門檻走進(jìn)來,視線又落在穆崇玉滴著水的頭發(fā)上,瞇了瞇眼:“頭發(fā)也不擦干?!?/br> 穆崇玉面上一赧,忙道:“是崇玉失禮了?!彼D(zhuǎn)回身便要去取浴桶邊的巾帕,卻見穆淵早先一步,從懷中掏出一塊棉布帕子來,輕輕撫過穆崇玉被水浸潤得漆黑如墨的發(fā)梢。 “你坐下?!蹦聹Y一只手按住穆崇玉的肩膀,力道不大卻足以帶動他的姿勢。 穆崇玉感到不妥,他蹙起眉毛抬眸看向穆淵,卻看不出他臉上的任何異色,仿佛對方要做的事情再平常不過,而自己才是大驚小怪。 他只得趁勢坐在了凳子上。 穆淵便站在穆崇玉的身后,與他挨得不遠(yuǎn)不近,動作間唯有寬大的袖袍時不時地觸碰到穆崇玉的脊背。 他一手托著穆崇玉那長及腰身的墨發(fā),一手拿著巾帕從頭頂開始,一寸一寸地擦拭下去,動作雖然生澀粗糙,顯得有些笨拙,卻也小心異常。 穆崇玉僵坐在那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慢慢升騰上來。他的脊背忍不住微微一顫。卻惹得穆淵輕輕地呵斥了一聲:“別動。” 穆崇玉連忙坐好,不敢再動。屋子里很安靜,能聽到水滴落到地上的聲音。 過了良久,穆淵的聲音才從頭頂傳來:“崇玉……” 穆崇玉等了半晌,沒聽到下文,便問:“宣王叔?” 穆淵悠悠地嘆了口氣,手下的青絲已被擦去了水漬,摸起來軟軟的。他用手指輕輕捋過,竟有些愛不釋手:“我沒想到你竟真的從北渝逃了出來?!?/br> “在北渝的日子,不好受吧。”他停頓了一下,從床榻上拾起一件長裳遞給穆崇玉,示意他穿上?!拔矣浀媚阌讜r一向畏寒,從小到大又是錦衣玉食的過來。北渝偏偏氣候寒冷,定叫你受了不少的苦?!?/br> 穆淵說到這兒,似乎陷入了回憶中。半晌他幽幽地嘆了口氣,坐到了穆崇玉的對面,注視著他問:“當(dāng)年,金陵陷于戰(zhàn)火之中,我卻并沒有起兵勤王,而是眼睜睜地看著你被北渝人帶走,成了俘虜。這一點,你恨過我么?” 他說這話時,那一雙深如黑潭的眼眸恍惚泛起了一點波瀾。 穆崇玉沉默不語,他的思緒也被帶回了那最后一場戰(zhàn)役中,金陵城下,真真正正的血染江山,天地失色。 仿佛過了良久,他才終于搖了搖頭,嘆道:“宣王叔有宣王叔的難處?!被蛟S當(dāng)年的穆淵仍對自己懷有心結(jié),或許對方只是出于明哲保身的原則,無論怎樣都是過去的事了,他并不想再提起。 穆淵似乎悄然松了一口氣,放在桌案上的手指稍稍蜷動了一下。他剛想要說什么,卻又聽到穆崇玉道:“只要如今,宣王叔能辨清形勢、痛下決心便好。” 穆崇玉微微傾身,看著這個讓他探不到深淺的人,半是試探半是希冀地道:“崇玉此次帶著手下兄弟冒風(fēng)險前來,所圖謀的是什么想必宣王叔已經(jīng)了然。只要宣王叔肯助崇玉一把,我相信南燕復(fù)國,必然指日可待?!?/br> 他壓低了聲音,這使得他那本來清越澄澈的嗓音暈染上些微的喑啞。 “到那時,宣王叔便是復(fù)國的不世功臣。非但崇玉,大燕的滿朝文武、天下子民都會感謝宣王叔的,王叔的功績也會青史留名,千秋百代地頌揚(yáng)下去?!?/br> 那雙漆黑如子夜的雙眸里更像是點了星辰,光暉點點,叫人移不開目光。 穆淵垂眸注視著這樣的穆崇玉,眼睛半瞇。 穆崇玉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一直都知道。從小長在深宮里受盡所有人的寵愛,被請了最好的老師用心教導(dǎo),一個帝王所需要的仁德品質(zhì)、儒家治術(shù),穆崇玉無一不具。 這樣的穆崇玉,曾經(jīng)叫他深深地向往。因為他的父親也曾經(jīng)和穆崇玉一樣,享有過這一切。 可也正是這一切,造就了他父親慘淡的后半生,造成了穆崇玉慘遭滅國的恥辱。 而穆崇玉,性格居然一點兒沒變。他就像是一只剔除了所有防備的羔羊,柔軟、單純,讓他忍不住地,便想要撩撥一番。 就像是當(dāng)年在皇城中一樣。 穆淵用一種憐愛又有些好笑的目光打量著他,道:“崇玉說的,我會考慮的。不過復(fù)國艱險,還需要徐徐圖之?!?/br> 他慢悠悠地吐出最后那幾個字,聲音里含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 穆崇玉隱約覺得有一絲古怪,然而沒有多想,只輕輕道了聲好。 夜半時分,明月掛上樹梢,穆淵起身告辭,跨出這座別院的時候,卻聽到了一絲窸窣的異動。 “誰?”他頓住了腳步,低喝一聲,眼睛里的溫和神色悉皆褪去,露出了原本的凜然威色。 月光下的樹影隨風(fēng)晃動了幾下,并不見人。穆淵卻心有所感一般,將視線牢牢釘在了一棵古柳的背后。直過了很久,風(fēng)靜樹止,才收回視線,面無異色地離開了,就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般。 薛景泓從古柳背后走出,臉上一片深沉神色。 他晚間獨(dú)自躺在房中左思右想,實在是無法安眠。穆淵給他的感覺太奇怪了,尤其是他看著穆崇玉的眼神,絕非是表面上的和善與關(guān)心。他一定另有所圖。 如此放心不下,他便索性起身在這宅子里尋了一番,終于尋到穆崇玉的所在。 房門緊閉,聽不到什么聲音。他想穆崇玉許是睡了,便沒有敲門打攪,只靜靜地守在一旁。 自穆崇玉到達(dá)臨安之后便一直忙著打探消息,薛景泓已經(jīng)有多日沒能伴隨他左右了。眼下到了這難測安危之地,他卻不想離穆崇玉太遠(yuǎn)了。 然后沒過一會兒,他便看到了前來的穆淵。 薛景泓登時心下一緊。此時已是入夜時分,穆淵卻特地而來,不能不叫他感到可疑。于是他便伏在外面,打算里面若有異常就沖進(jìn)去。 好在穆淵待的時間并不久,薛景泓約略放松,卻差點被穆淵識破了蹤跡。 薛景泓眸子里的神色愈復(fù)雜了幾分,心下思慮萬千。他轉(zhuǎn)身進(jìn)得院中確認(rèn)了穆崇玉的安全之后,又待了一會兒,直到那人入睡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卻沒想到,當(dāng)天夜里,薛景泓便遭遇了刺客。 作者有話要說: 接到編編通知,本文打算下周一入v,入v當(dāng)天有三章萬字更新掉落喲~以及為了慶祝入v,周一當(dāng)天給大家發(fā)紅包,前二十名按下爪爪的小天使都有~么么噠~ 第24章 我來護(hù)你 江浙一帶果然富庶,僅僅早膳便有各樣菜肴七八種,比之當(dāng)年在金陵城中,都要奢靡得多。 然而穆崇玉看著一桌佳肴,卻了無興味。 已經(jīng)有兩日未見到穆淵的身影了,自那晚穆淵對自己說要“徐徐圖之”以后。 整個穆宅像是空了一般,除了四處忙碌、來回走動的侍女以外,他再見不到別的什么人。 沈青幾人也覺得奇怪,他們來此地可不是為了吃喝的啊。于是便到城中打探消息。穆崇玉也有些坐不住,拉住身邊侍女便問:“宣王爺何處去了?” 可得到的不是沉默,便是搖頭不知了。 穆崇玉決定與沈青他們一同外出打探??烧鲩T,卻遭到了一眾侍女侍衛(wèi)的尾隨。 整整齊齊排在身后的共有十六個人,無論穆崇玉說什么,都不肯離去。 有一侍衛(wèi)出頭回了一句:“王爺說了,您最好不要離開穆宅,若非要離開,必得由我等護(hù)三爺周全才是?!?/br> 穆崇玉眉頭緊蹙,卻也沒什么辦法,只得任他們跟著。 可一路出了穆宅,走到街邊,這十六個人立刻變得無比惹眼,穆崇玉還有什么心思去打探穆淵的去向?只得轉(zhuǎn)身回去。 然而一旦回去,面對的又是遙遙無期的等待。非但如此,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也比之前更多了幾重。 穆崇玉在庭院里坐得久了,覺得有些涼意,還未起身,便有一侍女拿了外袍過來,恭恭敬敬地奉至他的面前;穆崇玉嗓子微干,偶爾咳了一聲,又立即有一盞泛著裊裊熱氣的茶遞了過來。 甚至有侍衛(wèi)似見他無聊,主動過來問,要不要找?guī)讉€人來給他表演投壺的游戲。 即便當(dāng)年在皇宮,他也未曾“享受玩樂”到如斯地步。他越發(fā)地看不明白穆淵的意思了。 他這個宣王叔,難道是將他看做一個嬌生慣養(yǎng)、說復(fù)國只是貪戀往日榮華的任性君主嗎? 所幸第四日,穆淵終于現(xiàn)了身。他與幾日前出去時并無差別,見著穆崇玉也仍是一副和煦面孔。 穆崇玉不知道還有沒有對他再勸說一次的價值,深思了半晌,還是開了口:“宣王叔是否方便告知,這幾日去了何處?” 穆淵笑笑,并不回答,只認(rèn)真翻看著手中的一疊信箋。那上面記錄著穆崇玉這幾日的行蹤舉止。 過了一會兒,才抬起眼眸,看著他道:“聽下人們說,你想離開穆宅?” “是他們招待不周?” 穆崇玉連忙搖頭:“并非是他們招待不周。宣王叔對崇玉樣樣都照顧得細(xì)致入微,崇玉心懷感激。” 穆淵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好好地待在這里不好嗎?”那雙修長的眉眼注視過來,里面透露出幾分認(rèn)真的意味,一眨不眨地看著穆崇玉。 穆崇玉一時無話可答。他能夠看得出來,對面人的眼神里并沒有敷衍自己的意思,而是真的想讓自己安穩(wěn)地待在這里。 然而……“這里并沒有什么不好,甚至比當(dāng)年的金陵還要好。只是崇玉不能如此自私,只顧自己一人享樂,而置我南燕的百姓于不顧?!蹦鲁缬駥ι蠈Ψ降囊暰€,同樣認(rèn)真地說。 “自我從北渝逃出來以后,便只有這一個目的。若不能達(dá)此目的,崇玉縱是身死也在所不惜,又哪里會去在意下人周不周到的問題?”他頓了頓,繼而用一種沉靜的聲音道:“宣王叔將臨安郡庇護(hù)得平安富庶,崇玉敬服。然而在臨安以外,在江浙以外,還有成百上千的南燕遺民食不果腹,衣不保暖,我實在無法對此視而不見。倘若宣王叔不愿冒復(fù)國的風(fēng)險,崇玉也絕不勉強(qiáng),只當(dāng)崇玉從沒來過這里便罷了?!?/br> 穆崇玉說完,站起身來,素白的衣袖隨著他的動作晃動成一個弧度,竟是要決然拂袖而去。 若是為了貪圖安逸,他何須千辛萬苦從北渝宮城里逃出來?此時半途而廢,非但是對不住自己,對不住跟隨自己的南燕舊部,更對不住這一路以來,多少在戰(zhàn)場上埋骨黃沙的弟兄。 “崇玉!”穆淵低喝一聲?!澳悴荒茏摺!?/br> 他把目光投向穆崇玉頎長卻又瘦弱的背影上,也站起身來,徐徐道:“你根本不知道這條路有多么危險。你自小在皇宮中長大,從小被人照顧慣了,一路安然到達(dá)這里是有上天庇護(hù),合該慶幸。而現(xiàn)在你既來找了我,我就絕不會讓你再冒半分艱險?!?/br> 穆淵的語氣不容置疑:“以往我沒能照看好你,可今后不會了。放心,從前你經(jīng)歷的那些困苦,以后都不會再有了?!?/br> 穆崇玉這樣的人,本就不適合在這一路風(fēng)雨中遭受磨難,他從前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一輪明月,沾染不得半分晦暗,那個時候連自己都只能瞻仰。 而現(xiàn)在,一切已經(jīng)大不相同。明月滾落階前,再要飛高便是妄想。他只需做一盞觸手可及的明燈,安分乖巧地燃在自己眼前,就足夠了。 穆淵說完,闊步負(fù)手而去,唯留穆崇玉站在原地,握緊了微微顫抖的雙拳。 彼時,另一邊,薛景泓卻也陷入了棘手的境地。 那日晚上他從穆崇玉處回來,便遭遇了刺客。那刺客似乎本無意與他交手,只在他的房間里來回摸索,一無所得之后竟開始對他上下搜身。 先是摘去了他臉上面具,之后像是被他臉上疤痕嚇住,一時無動作。下一刻卻伸向了他的腰間。 眼見得要被他摸到腰間北渝皇宮特有的玉牌,薛景泓忍無可忍,登時起身將那刺客打飛出去。然而出手時,他才意識到身上軟綿綿的,竟好像中了迷藥。也難怪這刺客如此大膽。 好在他身體一向健朗,他抓起桌案上茶壺猛灌了幾口涼水,頓時清醒不少。便立刻沖出門去,追著那刺客的蹤跡一路飛奔。 只可惜追了一段,被那刺客在這小徑曲折的穆宅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就跟丟了。他只得無功而返。心里卻起了疑——這刺客怎么對穆宅的地形如此熟悉,恍入無人之境? 第二日他便多留了幾分心。傍晚他故意在用膳時飲酒,裝出一副酩酊大醉的模樣,然后東倒西歪地躺在了床上,暗暗等候。 果不其然,那刺客又來拜訪,非但如此,這人還仿佛知道自己喝醉一般,連迷藥都懶得下了,直接闖入房中,要去摘他的玉牌。 薛景泓當(dāng)然不會讓他得逞,他又與那刺客交戰(zhàn)多回,險些就要制服對方,可惜對方也實在是有備而來,再次逃了出去。 只是這回,薛景泓卻是緊追不放。那刺客好似看穿了薛景泓意圖,沒再滯留在穆宅里,而是翻身躍出了高墻。 薛景泓當(dāng)即追上,足足追趕了此人一個多時辰,方見他終于體力不支,狼狽地拐入了一家商鋪,跳了進(jìn)去。 他便也想跟上,然而此時已經(jīng)天色漸明,雄雞打了第一遍鳴,商鋪里隱隱傳來人聲。 他只得停下腳步,皺眉打量這家商鋪,記住了商鋪的名字。 這日,趁穆宅的侍衛(wèi)不備,薛景泓即刻聯(lián)絡(luò)鷹頭寨的兄弟,叫他們查了那家商鋪,結(jié)果出來,果然是穆淵的商行。 薛景泓并沒四處聲張。穆淵對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從而派人探查,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即便告訴了穆崇玉,說不定也只會讓崇玉連帶著懷疑上自己。于是他只佯作無事。 暗中卻是盯上了那家商行,以防穆淵的下一步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