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最終,終于當(dāng)初禮忍無可忍地把元月社誰也得罪不起包括晝川也得罪不起的總編夏老師搬出來,才成功地讓晝川閉上了他的嘴。 掛了電話,初禮拿著紅筆,在這章畫風(fēng)突變、男男生子甚至是獸獸生子的一整章上畫上了超大、超憤怒的紅叉! 然后抬頭一看,下午五點半,下班時間到。 初禮:“……” 看著還有四分之一的稿子印本以及坐在位置上微笑著看著自己的主編于姚,初禮意識到今日在家自行熬興加班似乎勢在必行。 回家之前還得先去晝川聚聚家給他還傘。 ………………也許順便考慮把他暴揍一頓。 第十八章 初禮將和磚頭一樣重的校對影印本塞進隨身攜帶的帆布袋里,等所有人走光后,彎腰從腳底下把晝川的傘拿出來……最后一個走,關(guān)燈,鎖門,年輕的短發(fā)少女邁著輕快的步伐,仿佛正要去奔赴一場約會。 肩膀上被帆布袋子壓得沉甸甸的,手里拎著的傘時不時打到膝蓋,初禮忽然覺得自己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好像生活都被一個陌生的家伙填塞滿了:他的書,他的傘,他的任性帶來的煩惱…… 咦。 還好沒有惦記上他這個人。 往公司外走的時候,外面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上一次晴天是什么時候初禮已經(jīng)不記得了,涼嗖嗖的綿綿細雨撲打在她的臉上,初禮小小的打了個噴嚏。 清明前后,天氣突變,警防感冒。 初禮拿出手機,正巧看見l君在問她在做什么,順手回了個“剛下班,去給祖宗送傘”,這時候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把初禮嚇了一跳差點兒把手機扔出去,看了眼,來電顯示:【戲子老師】。 初禮:“……” 清明前后,有事沒事,勿提祖宗。 初禮撐開手里的黑傘,一步向前躍進雨幕中,“吧唧”鞋子踩在積水里濺起一些水花,順手劃開手機屏幕,對著電話“喂”了聲,初禮聲音很平靜:“晝川老師?!?/br> 語氣里充滿著那種“有何貴干”的氣息過于濃厚。 電話那邊沉默了下,似乎并不習(xí)慣和人打電話或者壓根就是覺得從自己的電話里響起個年輕女人的聲音是件很神奇的事……晝川不說話,當(dāng)初禮莫名其妙地開始不安這家伙又要整什么幺蛾子時,晝川終于開口了:【我感冒了。】 初禮黑人問號臉。 介于那邊的人確實鼻音很重,初禮停頓了下便開始禮貌寒暄:“???感冒了,老師你又感冒了?” 晝川聲音如一潭死水:【那天把傘留給老苗,我自己淋雨了?!?/br> 初禮:“……喔,老苗真壞?!?/br> 晝川:【你住口。你現(xiàn)在要過來送傘嗎?路上給我?guī)€感冒藥,再找個粥店給我和二狗各買一份粥,其中一份要有rou,不然二狗會鬧……app能叫到的粥店店主今天回家掃墓不營業(yè)。】 初禮:“……”所以你把我當(dāng)外賣跑腿app使了?入行前可沒人告訴我當(dāng)編輯還要給人當(dāng)小跑腿兒的啊! 此時可能是初禮沉默得太久,晝川面對電話里的死寂,幽幽道:【不愿意的話你也可以拒絕沒關(guān)系,反正我也只是自己借了別人傘,自己淋了雨,自己感冒……做好事就該遭到報應(yīng)的,沒毛病?!?/br> “…………”男人那語氣幽怨的喲初禮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別別別,我愿意,我愿意,沒事不就是買個藥買兩碗粥嗎——” 【其中一碗要有rou?!?/br> “對對對,要有rou!不然二狗不高興對吧我知道了……老師你好好休息啊,多喝熱水?!?/br> 【……你真的給我買?畢竟你今天對我說‘試個屁’以及‘聽你鬼扯’的時候,語氣并不是那么乖巧的。】 “……………老師?!?/br> 晝川:【干什么?】 初禮深呼吸一口氣,再次強調(diào):“多喝熱水。” 覺得乏味就放兩塊砒霜調(diào)味。 別虧待自己。 初禮握緊了手機,三兩步跳到公車站臺上——正是下班晚高峰,公交車上全是人,一輛像是被塞滿的罐頭似的公交車緩緩行駛而來,是初禮要上的那輛,她踮起腳尖看著緩緩在自己面前停下的公交車,前面后面打開,從前門后門“啪啪”各自掉下兩個人,那四個人罵罵咧咧地開始撅著屁股試圖重新擠回車上…… 初禮:“……” 初禮重新將電話貼到耳邊:“晝川老師,你要的東西我真的可以給你買,不過你可能要等等,我得坐公交車去地鐵站,現(xiàn)在公交站臺人滿為患……” 晝川聽上去似乎很驚訝:【公交車?你沒車啊?】 初禮深呼吸一口氣:“老師,我月薪二千五,人民幣,不是美金。” 電話那邊又一次陷入了意味深長的沉默,然后男人用一種“我很遺憾”的語氣“喔”了聲,掛電話前,他認(rèn)真地說“藥和粥都會給你報銷的,你給自己也買一份吧”然后掛了電話,初禮瞪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瞪了很久—— 給自己也買一份什么? 粥? 還是藥? 速效救心丸嗎,介于一會兒還要和戲子老師您對戲,確實有點需要的。 …… 最后。 介于初禮害怕自己趕到晝川家時他的尸體已經(jīng)涼了,所以她狠了下心打車去的地鐵站,地鐵也很擠但是不至于到打開門不僅上不去還會隨機往下掉落若干乘客的程度,所以大概在一個小時后初禮順利從地鐵站走了出來—— 在藥房買到了感冒藥,周圍的粥店果然關(guān)門。 好在有超市,初禮從里面買了小袋米,還有一點碎rou,又抓了把青菜——從超市里走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完全落山了,夜幕降臨,初禮拎著超市的袋子,打著那把黑色的傘夾雜在來來往往下班歸巢的人群當(dāng)中,快步往晝川家走去。 這次大概是因為院子里是濕的,所以來開門的只有晝川沒有二狗,初禮跟在穿咸蛋超人睡衣的男人身后進了屋,才看見趴在沙發(fā)上放空的狗子豎起耳朵抬起腦袋,跳下沙發(fā),搖著尾巴噔噔噔走到初禮跟前,站起來,將兩只大爪子搭上她的肩—— 初禮放下帆布袋子,伸手摸摸二狗的頭:“街上的粥店都關(guān)門了……所以我買了米和碎rou還有蔬菜?!?/br> “你跟它說它聽得懂嗎?”低沉沙啞,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在身后不遠的地方響起。 初禮揉狗耳朵的手一頓:“老師,我在和你說話?!?/br> “那為什么不看著我?”理直氣壯地質(zhì)問。 “……”初禮無語地轉(zhuǎn)過身,微微抬起頭對視上那雙茶色的眼,“你先吃藥,藥在帆布袋子里,借你家鍋和廚房用用,很快就好?!?/br> 晝川沒說話,只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初禮將那把濕漉漉的傘靠在玄關(guān)的門邊…… 直到初禮問他廚房在哪,他這才像是回過神來似的指了指,初禮走向廚房,這才發(fā)現(xiàn)廚房一塵不染的——油鹽醬醋都有只是都沒開封,最神奇的并不是這個,最神奇的是當(dāng)初禮好不容易從碗柜里找到了可以用來煮粥的鍋,打開鍋蓋,她發(fā)現(xiàn)里面的商標(biāo)都還沒撕下來…… 初禮:“……” ……………………這戲子天天在家里修仙??? 此時晝川和二狗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跟著她屁股后面來到廚房門口,男人大概已經(jīng)吃好了感冒藥,抱著手臂斜靠在廚房門邊,大狗則老老實實地在他身邊蹲好……一人一狗就這樣沉默且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在廚房里忙著的人,看著她撕商標(biāo)——淘米——撕開食鹽袋子——到處找調(diào)味罐——找到了把鹽倒進去…… ——沉默。 二狗搖動的尾巴成了整座房子里最活潑的存在。 剛開始初禮還想說這人不說話的時候還真有點“溫潤如玉公子川”的味道在:隨著時間的推移,空氣變得越來越凝固,初禮越發(fā)覺得背后那四道目光能把她燒起來;終于,洗rou末的時候初禮忍無可忍了,轉(zhuǎn)過頭看著晝川:“老師,你在看什么?” 晝川目光閃爍了下,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但是很快又放松了下來,他面色平靜道:“我剛才拿藥時看見你的校對稿子了,還剩四分之一沒做完……不是明天早上就要交工了嗎?” 初禮:“今晚加班?!?/br> 晝川:“辛苦了?!?/br> 初禮:“沒事。” ——沉默。 晝川:“月薪才給二千五,加班費都沒有,你們?yōu)槭裁礇]有一把火燒了元月社?” 初禮:“大概是怕坐牢?!?/br> 晝川:“喔。” ——沉默。 晝川:“為什么想當(dāng)編輯來著?” 初禮:“什么?啊,為什么想當(dāng)編輯?大學(xué)的時候想著如果能給喜歡的作者出書,幫他走上職業(yè)巔峰,應(yīng)該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晝川:“你喜歡的作者,誰啊?” 晝川換了只腳支撐,從斜靠左邊門框變成了斜靠右邊門框:“我嗎?” 初禮:“……” ——沉默。 初禮將洗干凈的菜撈出來,扔到嶄新的菜板上,刀架上抽出把蹭亮的菜刀,用水沖洗了下……大概是手中的菜刀給了她無限的勇氣,初禮無奈地轉(zhuǎn)過身:“老師,你到底想說什么?” “沒什么,”晝川面無表情道,“就是突然發(fā)現(xiàn)眼下似乎是我們第一次以不需要那么敵對的方式面對面甚至是和平共處。” 初禮“喔”了聲,順口問出了讓她接下來十分鐘內(nèi)腸子都悔青了的問題:“所以呢?” “我覺得有點尷尬,所以想找點話題來聊?!?/br> “……” 初禮手中在擦拭的菜刀一頓。 “你看,就像現(xiàn)在一樣。” “……………” “尷尬?!?/br> “…………………” “對了,你有男朋友嗎?網(wǎng)戀的也算?!?/br> “………………………………………………” 初禮咔嚓一下將青菜利落地一分為二,舉著菜刀轉(zhuǎn)過身:“老師我急著給你做飯做完飯急著回家回家干什么呢急著給你校對稿子免得明天交不了差連二千五的月薪都拿不到所以現(xiàn)在能不能請你稍微安靜一下停止尬聊讓我好好把這頓飯做完然后我們各回各家各自安好——” 晝川:“所以呢?” 初禮揮舞著菜刀:“出去!” 斜靠在門邊的男人停頓了下,盯著站在廚房里比自己矮了一個腦袋外加一根脖子的小姑娘滿臉崩潰地?fù)]舞著菜刀驅(qū)趕自己的模樣……不知道為什么勾了勾唇角,居然頭一次什么都沒有說乖乖聽話轉(zhuǎn)身要走——走了兩步又退回來——揪了把還蹲在原地不肯動的大狗耳朵,將它不情不愿地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