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經(jīng)過晝川和初禮的雙方努力，夏老師在后推波助瀾，最終初禮和營銷部各退一步——元旦節(jié)當日，“購書合影”互動環(huán)節(jié)只舉行半天，剩下半天大家自由活動……

    這種展子通常是早上十點到下午四點之間人氣之最高的。

    呃，合計一下這么處理好像也行，初禮權(quán)衡了下，考慮到元月社那邊也確實是難做，這才勸著晝川勉強答應(yīng)了。

    ——只是這時候初禮還不知道會出后面那檔子事，要是她知道，她真的把自己的牙敲碎了也不會吐出半個勸說他的詞語或者句子來。

    第92章

    元旦節(jié)那天, 初禮清早天未亮就爬起來, 晝川還在房間里扯呼，初禮推開房門：“老師我出去了，你睡醒了記得來展子??？下午正式開賣前到就行, 工作人員出入證我給你放餐桌上了，你拿著它進場，不用排隊。”

    床上的人翻了個身掀起被窩蓋住腦袋, 手向著門口方向掃了掃示意站在門口的人：老子聽見了，趕緊滾, 別吵吵。

    初禮：“你前幾天大眼不饞地說什么‘有我在’的時候不是這個態(tài)度的?！?/br>
    晝川伸出一只手探出被子外，摸索著抓起一個枕頭往門口的方向扔過來——初禮翻著白眼哐幾一下關(guān)上門，收拾包急急忙忙出門去了。

    初禮打車到書展附近才早上七點, 這時候書展外面已經(jīng)開始有人排隊了，默默地猜測了下大排長龍之中有多少是給她家晝川大大貢獻錢包來的，初禮掏出工作牌走后門溜進去——到的時候，于姚已經(jīng)在了，正指揮著小鳥往展位上掛《洛河神書》的海報, 阿象和老李在研究堆疊位, 初禮來后跟大家打了個招呼, 加入布置陣容。

    八點鐘，營銷部的人、老苗姍姍來遲。

    梁沖浪笑著對初禮說：“小初你別緊張, 那些coser的粉絲入場以后也會是《洛河神書》的潛在購買力，搞不好我們還是可以雙贏的?！?/br>
    初禮：“好的，我信了?！?/br>
    八點半, 書展正式開始，國家法定節(jié)假日注定了這一天人山人海，哪哪都是人，連防暴警察都驚動了，生怕人多鬧出什么事兒來——大清早入場開始，新盾社和元月社的展位面前就大排長龍，元月社這邊因為晝川加兩位coser的人氣，隊伍長度勉強能和隔壁新盾社排隊購買《別枝驚鵲》一會兒簽售的隊伍相持平。

    初禮在旁邊看了看，發(fā)現(xiàn)新盾他們搞的簽售都是現(xiàn)場購書、憑借發(fā)票領(lǐng)取簽售會入場卷，當天當場有效的——在別的地方買這本書再帶來簽售是禁止入場的。

    九點，兩位coser在工作人員的帶領(lǐng)下到位，今天的“購書合影”只在九點半、十點半、十一點半和十二點半四個點展開，所以前面幾個小時基本都被想要來看coser的人占領(lǐng)……這些人非常好分辨，因為他們基本都會三五成群地扎堆，興奮地討論他們的愛豆，并且一群人中一定會有一兩個粉絲帶著他們愛豆的標志性物品，比如小蕊的粉絲會戴個顯眼的貓耳朵什么的——而晝川的書粉，除了特別想要提前拿到書的會加入排隊，其他的基本都是去跟工作人員確定了下午coser活動結(jié)束時間為十二點半后，直接離開。

    問的人太多。

    從書展開始到九點半這段時間里，初禮起碼接待了不下百位前來確認詢問時間的；之外還有無數(shù)自行走到展位前看宣傳海報確定時間的；《月光》官方微博通知的時間規(guī)劃表格轉(zhuǎn)發(fā)也已經(jīng)四五千，內(nèi)容千篇一律全部是說“那我一點之后再來”的……

    “我仿佛看著一個個行走中的‘銷量’從我面前經(jīng)過?！背醵Y說，“心好痛?！?/br>
    “這些人既然入場了到點肯定會回來，別擔心……”阿象拍拍初禮的肩膀，“你只需要祈禱到時候別弄出什么幺蛾子就行，每次書展都是要了老子的命一般的早起，不愧是圣戰(zhàn)日?！?/br>
    初禮：“……你別給我立flag?！?/br>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初禮站在外面觀察了一下，發(fā)現(xiàn)如梁沖浪所說那般，確實有一些coser佬的粉絲入場也會拿晝川的書去結(jié)賬，畢竟這已經(jīng)是場內(nèi)為數(shù)不多他們可能感興趣的書之一——但是大多數(shù)還是隨便挑選一本便宜的書拿到參與活動的編號□□卷就可以了，畢竟《洛河神書》五十多塊，對于他們來說并不“劃算”。

    梁沖浪所謂的“雙贏”，不存在的。

    ……

    初禮就這么在展位外活生生站了三個多小時，期間為了不錯過來確認時間的讀者，就抽空喝了兩口阿象遞給她的水——

    拼命程度，連于姚都調(diào)侃她，是不是《洛河神書》賣得好晝川能給她分紅。

    “《黃泉客?！返暮贤€在晝川家書房里壓著沒簽字，我那天活生生從新盾手里搶回來的，在晝川往合同上簽字之前，他就是神?！背醵Y擺擺手，“惹不起、惹不起?！?/br>
    初禮的嗓門兒不高不低，這時候卻被站在新盾社展位旁邊看著的顧白芷聽了個清清楚楚，顧白芷也是“搶書”當事人之一，“嗤”地笑出聲清清嗓子撇開頭——

    初禮臉微紅。

    此時已經(jīng)是十一點五十五，身上帶著coser佬后援團物的粉絲還在瘋狂涌入，初禮踮起腳看了眼人頭積攢的隊伍，黑壓壓一片看不到尾……

    “老大，可以開始通知老梁他們限流了吧？”初禮收回視線，同時發(fā)了個短信問晝川醒了沒，過來了沒有。

    于姚走開去問梁沖浪什么時候限流的時候，晝川那邊也回了短信，說是在路上了，堵車——為了增加可信度，還很可愛地給配了個手伸出窗外照前方車輛大排長龍的堵車照。

    初禮對著這么張堵車照傻笑。

    直到一分鐘后，于姚回來告訴她，已經(jīng)開始限流。

    她說這話時候，兩個戴著貓耳朵的小姑娘正有說有笑地正往隊伍末端走，與她們擦肩而過，空氣中響起了打臉的聲音——

    初禮：“……”

    于姚：“……”

    初禮和于姚去問梁沖浪，梁沖浪非常理直氣壯：“那所謂限流我只能告訴她們活動馬上結(jié)束了，現(xiàn)在暫時只接受購買《洛河神書》的讀者優(yōu)先入場，她們說我就是買《洛河神書》的啊，那我還能說什么？”

    初禮捂住了胸口，這時候已經(jīng)開始有點兒窩火。走到后面工作間找來一張超大白紙和黑色馬克筆，大寫加粗字體寫了一波“購書合影”結(jié)束時間，擺在元月社展位正中間……

    接近十二點半，晝川的書粉開始陸續(xù)聚集，走過來看了眼隊伍，第一反應(yīng)就是：我去，怎么還這么多人！

    有些無奈地開始老老實實排隊，有一些又重新走開去吃午飯去了。

    初禮作為代表第三次找到梁沖浪，并讓梁沖浪說清楚，十二點半活動就結(jié)束了，現(xiàn)在還有幾分鐘，如果是沖著coser佬來的可以不用進場排隊了——梁沖浪態(tài)度比較含糊，沒有直面回答初禮，反而是問：“晝川老師來了嗎？”

    初禮看了眼手機，二分鐘前的對話記錄，今天節(jié)假日人多，晝川還堵在路上……此時初禮也沒多想，只是如實稟告梁沖浪：“大概還有五十分鐘……”

    后者“喔”了聲，點點頭把她打發(fā)走了。

    這時候，在初禮身后，之前從她和于姚身邊擦肩而過戴著貓耳朵的小姑娘入場了，初禮眼睜睜看著號稱“就是來買《洛河神書》”的兩人飛快走到距離收銀臺最近的書柜前，隨手拿下一本薄薄的書，一臉興奮地沖去收銀臺結(jié)賬，拿到活動□□，興奮得上躥下跳！

    初禮：“……”

    初禮皺起眉，想不管不顧以下犯上把梁沖涼大rou一頓的心思已經(jīng)開始活絡(luò)。

    阿象看她臉色不好，拽拽她的袖子示意她不管怎么先把盒飯吃了，畢竟都累一早上了……初禮這時候一肚子火，也沒別的辦法，被阿象拽進后面工作間時最后看了一眼，不知道怎么回事，十二點二十八了，營銷部還在往里放亂七八糟的人。

    ……不詳?shù)念A(yù)感。

    進了工作間，初禮心中不安隱約覺得要出事兒，這邊隨便拿了個飯盒，心不在焉地掀開來，還沒掰開筷子，這時候于姚推開門一臉凝重地走進來，語氣里也是有點生氣：“營銷部的人都瘋了，剛才突然通知說，購書合影活動加一點半的場，已經(jīng)請示領(lǐng)導(dǎo)批準了！”

    眾人：“……”

    初禮“啪”地扔了筷子直接站起來就要往外走，阿象“啊”了聲跳起來攔住初禮，初禮被她攔腰抱住，整個人都快跳起來了，氣的雙眼怒紅，咆哮——

    “怪不得剛才問我晝川什么時候來！?。兇ú粊硭麄兙涂梢则T在我們頭上亂來是吧——說好的時間又臨時加場，外面晝川的讀者等了多久了——就欺負人家買了入場卷無論如何都會來買書，無論如何都不會走所以讓人家等多久都沒關(guān)系是吧！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日你媽啊誰給你們權(quán)利這么溜晝川的粉的?。。?！誰！?。。。?！想錢想瘋了是不是——你們想過尊重作者、尊重讀者嗎？！！除了錢，想過這世界上還有這么一回事兒嗎？！放開我，老子不干了也要弄死營銷部這幫神經(jīng)?。。。?！”

    第93章

    這邊初禮在休息室恨不得大鬧天宮, 老苗見壓不住了趕緊跑去通風(fēng)報信, 沒過一會兒梁沖浪嘻嘻哈哈地進來了，用息事寧人的語氣說：“喲，怎么鬧開了啊, 小點聲小點聲，別鬧得外面讀者都聽見了影響多不好？”

    于姚見初禮一副就快把一次性筷子撅了當兇器插梁沖浪喉嚨里的架勢，趕緊拎住她的領(lǐng)子摁住她的胳膊, 率先開口道：“老梁，怎么突然加活動場次, 說好的幾點不應(yīng)該就是幾點么，你這樣搞我們和作者沒法交代……”

    “晝川老師不還在路上嗎，我琢磨了下時間也夠, 就加了個場——你看我們也沒辦法，今天到場的讀者真的太多了，還有大老遠跑回來支持的，我們也不能讓人家敗興而歸！都十二點半了還有一大堆的coser粉絲往里擁，攔都攔不住的, 一副今兒不拿到票號誰也別想走的架勢……”梁沖浪說, “保證作者到場之前把場地清理出來就行了, 你們也不用太著急?！?/br>
    “想?yún)⒓踊顒影凑找?guī)定的時間來，遲到了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誰給他們的勇氣？梁靜茹嗎？說到底還不是你們慣著……”初禮這會兒也冷靜下來了, 只是陰沉著臉，稍稍掙脫開于姚的手冷冷道，“你擔心那些coser的粉絲拿不到票號不讓你走, 怎么不擔心一下晝川的粉絲買不到書會怎么辦——”

    梁沖浪停頓了下。

    然后皮笑rou不笑道：“那我沒辦法，會哭的孩子有奶喝……哎呀，其實多大點事，你們也別在這要死要活的。”

    初禮：“……”

    可以，會哭的孩子有奶喝是吧？

    感情這是把晝川的粉絲當啞巴了都？剛才來了那么多人在外面問“怎么還在往里放coser粉絲”的讀者因為沒鬧到你面前你就裝不存在是吧？你還真以為人家就這么算了啊……

    畢竟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那么發(fā)達。

    你以為讀者不跟你哭就沒地方哭去了是吧？

    初禮沉默了幾秒，也不跟梁沖浪爭執(zhí)了，坐回自己的位置掀開飯盒吃飯，正叼著根青菜挑飯，那邊手機震動，拿起來一看，來電人：戲子老師。

    初禮拿起手機，摁下免提，“喂”了一聲，那邊晝川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我微博下面都快爆炸了，你們怎么回事？說是一點了還在往里放參加購書合影的coser粉絲，怎么活動不是十二點半就結(jié)束了嗎把人放進來和誰合影，我嗎？——別人的粉絲是粉絲我的讀者都不是人是吧？你去問問你們營銷部都在想什么，不想賣書就別賣了，天天去農(nóng)貿(mào)市場搞舊書大甩賣十塊錢三斤保證比現(xiàn)在還熱鬧?！?/br>
    晝川的聲音不高不低，然而初禮早就開好了最大音量等著——所以這會兒整個休息室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當時整個休息室是安靜的。

    原本坐在那翹著二郎腿美滋滋吃盒飯的梁沖浪也不敢抖腿了：現(xiàn)在他終于意識到，那些沒有跑來他面前鬧的晝川的讀者，都去哪兒鬧去了。

    【我進停車場了，現(xiàn)在在找位置，你下來接我?！?/br>
    男人說完這句話就撩了電話，初禮收起手機，盯著自己面前的飯盒自顧自地冷笑了聲：“嗯，會哭的孩子有奶喝。”

    眾人：“……”

    初禮也沒理梁沖浪，抬起頭對于姚道：“看來是路上突然不堵車提前到了，老大，我下去接一下晝川老師啊，這到處是人的怕他不認識路?！?/br>
    “……”于姚也是一臉無語，“去吧去吧。”

    “我們把作者當?shù)┲逯?，生怕在眼皮子底下走丟了跑新盾去，偏有些人就是不知道珍惜，能躺著坐享勞動成果也不愿意非要自作聰明把作者往外趕，”初禮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塵，“《黃泉客?！芬墙?jīng)過今天這么一鬧沒簽下來，你們都看見了，跟我沒關(guān)系。”

    梁沖浪一聽瞬間瞪大了眼：“不是你說晝川還有五十分鐘才到……”

    “那突然不堵車了也怪我??？怪交通部太給力啊，怎么一下子就讓大魔王提前登場了呢？”

    初禮說完，懶得跟這弱智再說廢話，邁開步子就出去了。

    剛往外走沒兩步，梁沖浪也跟著出來了——

    一邊走一邊跟營銷部那些馬仔吩咐，讓他們限流控場，現(xiàn)在想要入場排隊的一律告訴他們，不發(fā)活動票了只有正?！酢?，活動就截止到一點半結(jié)束；

    再給用分隔帶拉個《洛河神書》購書快速通道，一個個去隊伍里問，買《洛河神書》的優(yōu)先入場；

    再在快速通道前面立個牌子，引導(dǎo)《洛河神書》讀者過來排隊……

    “快快快！”梁沖浪大聲說，“我不管你們怎么弄，不行也得行，反正五分鐘之內(nèi)我要看見《洛河神書》快速通道里站滿排隊的讀者！我再說一遍，不行也得行！”

    初禮遠遠聽見，余光瞥見展位上一群人得令紛紛炸開來，嘲諷地勾了勾唇角：以前元月社就是個賣中規(guī)中矩書的中規(guī)中矩出版公司，大家行事都秉承著“中規(guī)中矩”的原則，現(xiàn)在如今公司即將上市，人人都想強出頭，涉及的領(lǐng)域比以前多且魚龍混雜……這些人沒搞清楚新規(guī)矩踏實走兩步，就急著跑，自然以往掩飾得不錯的什么缺點都暴露出來了。

    梁沖浪也不是真的蠢，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自己天天想耍些小聰明，然后偷雞不成蝕把米。

    順著電梯下了地下停車場，一眼就看見某輛熟悉的跑車旁邊靠著個身著煙灰色毛衣、深藍色牛仔褲長條狀的人，他戴著個黑色的口罩，正低著頭半坐在引擎蓋上玩手機。

    兩條腿隨便一擺長得天怒人怨。

    初禮加快步伐小跑過去，與此同時晝川聽見腳步聲也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初禮：“樓上什么情況了？”

    “老梁聽說你到了開始屁滾尿流地控場，”初禮一把拉住晝川的胳膊將他拽起來，“你今天要是堵在路上下不來了，估計他能一狠心加場加到五點半……”

    “我早上十點就爬起來了，還鬧了三個鬧鐘，”戴著口罩的男人聲音聽上去含含糊糊的，他彎下腰打開鬧鐘界面給身前的小姑娘看，“十點半就出門了，在路上堵得我快發(fā)瘋，我早餐都沒來得及吃一口……”

    初禮往前大步走的步子一頓，拽著晝川袖子的手也松了下，她回過頭與男人口罩外那雙平靜的眼對視了下：“你在鋪墊什么？”

    “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