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br> 蓮生可并不想被他知道自己住處,知道一個甘家香堂,已經(jīng)夠麻煩的了……“不須你送,我自行回家?!?/br> 李重耳低頭望向懷中的蓮生,雙眸湛湛,又恢復(fù)了一點(diǎn)平日的驕橫:“這時辰已近午夜,你哪里能叫開里門?天寒地凍,遍地積雪,你是想凍死在街上嗎?”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方便各位小天使辨識,文中敦煌城的四個城門以南朱雀、北玄武、東青龍、西白虎四個方位命名。“青龍”“白虎”大兇,不適合直接命名城門,故此城東喚作“云龍門”,城西喚作“神虎門”。 ☆、47 “不要, 不要, 我自然回得去。” 遍地污糟的苦水井, 哪里有什么里門?蓮生手忙腳亂地掀開斗篷, 一點(diǎn)點(diǎn)蹭下馬背。乍一自那溫暖的懷抱中出來,被寒風(fēng)一激,當(dāng)即連打了一串噴嚏。李重耳二話不說,立時縱身下馬,三把兩把解開系帶, 除下斗篷,一古腦裹在蓮生身上: “送予你了?!?/br> 斗篷闊大,蓮生縮在里面,足足圍了兩層, 茫茫白雪中紅彤彤的一團(tuán), 顯得更是嬌小。她抱緊懷中竹籃,將斗篷襟緣拉在下巴底下, 仰頭望著立在碧玉驄身側(cè)的李重耳。兩人相識以來頭一次, 心潮激蕩,視線膠纏,竟然有些不知說什么才好。 “你以后, 不要再孤身出行了?!鄙徤G訥開言:“帶好你的千人儀衛(wèi),一個都不能少。再遇到今天這樣的兇險, 多少有人護(hù)著你些。” 李重耳低頭望著她,微微一笑:“今日多虧了你,抵得上千人儀衛(wèi)。你的耳力怎么那樣好, 奔馳中能聽見暗器襲來?我都沒有聽到?!?/br> “我……離他比較近?!?/br> 李重耳忍俊不禁,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近什么近?近得兩寸!你的膽量真大,遇險不但不退,還上前幫我擾敵,下次如再遇險,記得保護(hù)自己為要,躲起來不要出頭?!?/br> “你不是更危險?為著護(hù)住我,出劍都不順暢。” “我是男兒,保護(hù)婦孺是本分?!?/br> “我也……” 蓮生頓住語聲,只輕輕咕噥一句:“可惜沒有酒,錯過了和你一起痛快殺敵的機(jī)會……” 獵獵風(fēng)聲里,李重耳認(rèn)真地俯下身來:“什么?” “沒什么……珍重?!?/br> “珍重?!?/br> 蓮生斂起裙角,頂著寒風(fēng)向苦水井行去。走出好遠(yuǎn),回頭遙望,只見李重耳依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身后夜空漫漫,皓白的雪花飛揚(yáng),無聲無息地落在他的朱袍雙肩。 —————— 敦煌西北榮光里,乃是韶王李重耳府邸所在。 與其它幾座王府一樣,庭院深深,廣廈連綿,足足占了一里多的地界,四下里高墻聳立,以四條深巷與其它各里嚴(yán)密分隔。涼國皇室祖制,皇子十歲封王,之后便出宮開府居住,李重耳入住這座府邸,已經(jīng)足足七年。 踏入王府朱門,行過空闊的前庭,東側(cè)有一道蜿蜒曲折的聯(lián)廊,迤邐通向府東花園。園中所植,樹多花少,多為李重耳喜好的松柏竹之屬,縱在寒冬也不失綠意。叢叢修竹掩映處,有一座清雅亭臺,不時有白鶴飛過,亭下小橋流水,天暖時節(jié)亦有對對水禽鳧泛,都是王府內(nèi)的豢養(yǎng)。 花園深處,一排精舍,是王府書房。此時正是嚴(yán)冬臘月,書房門窗都以蠟紙封死,掛了厚重棉簾,重重帷幕隔絕了室外凜凜寒意。主室中燃了一座地爐,爐中火炭噼啪微響,令這靜謐的空間,更顯得幽靜無比。 “殿下!” 人隨聲至,是霍子衿掀了棉簾進(jìn)來。他是韶王府最受寵信之人,進(jìn)門也無需通報,帶著一身清晨的寒氣,長驅(qū)直入主室:“那只手戟的來歷已經(jīng)查明!” 案前的李重耳聞聲抬頭,瞪視著自己的輔護(hù)都尉。身后地爐微光,映得他白皙的面龐一片紅熱,雙眸光芒湛然,一只手按著案上一幅慶陽郡的輿圖,另一只手掂著一只小小瓷瓶,正頂在自己鼻頭。 “講。” “那手戟乃是我大涼軍中舊制,自己磨短了一頭,做了些改裝。當(dāng)年手戟是流行軍中的隨身短兵刃,人人都受過訓(xùn)練,全國各地將官步卒人手一只。十年前改用短劍,手戟已經(jīng)收回熔毀,重新鍛造兵器,京城武備庫中尚有存留。我已命武備庫查了倉儲,未見被盜跡象,應(yīng)是個人舊藏?!?/br> “是我大涼的將士?”李重耳不置信地盯著他,聲音有些黯?。骸按鬀龅膶⑹啃写涛遥???” “……應(yīng)當(dāng)是。這種兵器在大涼流行已近百年,百姓中也有不少擅用,山賊,莊丁,但凡習(xí)武之人,多少也都習(xí)過手戟,但是形制與軍中有差異,一驗(yàn)便知。殿下也說了,那刺客手法異常精湛,竟能使到收發(fā)自如,更不像是尋常百姓……”霍子衿的語聲中,不自禁地帶了點(diǎn)抱怨和委屈: “以后殿下不要再孤身出行!屬下都說過多少次了,明知城外不安定,還大半夜地跑去山林里亂逛,這次的情形聽起來,比上次還要更兇險,殿下武力再強(qiáng),終歸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一旦有個閃失……” “你只負(fù)責(zé)查明兇犯就好。”李重耳惡聲截?。骸吧洗斡鲆u,距今已有數(shù)月,仍然沒個頭緒,這次連兵器都繳獲了,還是擒不到兇犯……中尉都是干什么吃的,衛(wèi)纓將軍何在,叫他來向我請罪!” “殿下,這事不能怪衛(wèi)將軍。你先后兩次遇刺,都是因?yàn)椴蛔駜x制,孤身出門閑逛,所以遇刺之后不敢報奏圣上,只命京城禁軍暗中尋查,這卻到哪里查去?依屬下看來,兩次遇刺似有關(guān)聯(lián),或許是專沖殿下而來,殿下以后須嚴(yán)加防備,決不可再恣意妄為!” 這番話說得,雖然語氣嚴(yán)厲,但李重耳自知理虧,一時竟無話反駁,只悻悻低頭把玩手中瓷瓶,半晌方道:“為何要行刺我?我自問行事光明正大,一向忠心為國,有什么得罪人之處,要置我于死地?” “恕屬下直言,殿下生為皇子,這身份本身就是眾矢之的,哪里還需要什么理由?依屬下看來……屬下看來……” “看來什么看來,你倒是說啊!” 霍子衿悶悶地抿緊了嘴巴?!皼]有真憑實(shí)據(jù),屬下不敢胡言亂語?!?/br> 暖爐熱燃的室中,忽然有些寒涼,似是有冷風(fēng)自室外襲來,穿透窗縫門縫,直刺血rou骨髓。李重耳執(zhí)起火箸,撥了撥爐中火炭,沉吟片刻,決然揮手道:“先不管了,且令衛(wèi)將軍仔細(xì)查去。走,我們?nèi)ケ任??!?/br> “還比武?”霍子衿愕然張大了嘴巴:“殿下昨夜查閱軍情通報與這東境輿圖,根本都沒睡覺吧,快快去臥房歇息才是!” 李重耳已然起身,將手中瓷瓶小心封緊,咧嘴笑道:“為何不比?說好了不見不散。” “今日卻不妨取消吧!待我去九嬰林中與那七寶說明,殿下三日后就要出征,軍務(wù)繁忙,已然分身不暇,凱旋后再比不遲?!?/br> 提到出征二字,李重耳頓時一臉歡欣,伸手向那案上鋪陳的輿圖一指,傲然揚(yáng)了揚(yáng)下頜:“那更要去了!告訴那家伙我已經(jīng)是真正的大將,即將奔赴沙場,保家衛(wèi)國,教他好好地羨慕一番!” 終于被圣上允準(zhǔn)了。 李重耳得了太尉裴放的點(diǎn)撥,不再表白什么以身報國的志向,只說要攢點(diǎn)軍功,反倒令眾人再無話講。前日朝會,圣上李信終于開了金口,允準(zhǔn)他隨敦煌援兵奔赴慶陽郡,做個小小的牙門將。牙門將專管守城,麾下只有五十人,尚不及軍中一個百人將,沒人把這當(dāng)成一個好差事,唯有李重耳夙愿得償,興奮萬分。 “……想我一身武藝,三軍無敵,那慶陽郡守姬廣陵又不是不知,讓他準(zhǔn)我做個先鋒,上陣沖殺一番,有何不可?”李重耳一邊喝令侍女伺候更衣,一邊洋洋得意地自詡:“到那時候,定教夏軍大敗虧輸,人頭滾滾,保得邊境平安,也教七寶那小子知道我真正的厲害!” 肅立一邊的霍子衿,緊緊閉上了嘴巴,生怕忍不住錯說一言半語,又被發(fā)落去家令司劈柴。 做韶王的輔護(hù)都尉,已經(jīng)七年了。七年來日日如影隨形,早已習(xí)慣了與李重耳朝夕相處寸步不離。但此次出征慶陽,遠(yuǎn)離敦煌郡,霍子衿職在京師,并不能隨他一起出征。這還是兩人相識以來第一次長久分別,一想到這叫人cao碎心的主上即將遠(yuǎn)離自己視線,孤身奔赴危機(jī)四伏的沙場,霍子衿這心里,塞得滿滿的又是焦慮又是掛牽。 但是……也不能阻攔他,也不忍笑話他。 他陪著李重耳一起長大,眼看著他這些年來刻苦習(xí)武練功,知道他想要的,所求的,不過也就是這一刻。 猶記得七年前第一次來韶王府,五兵長官屠將軍親自帶他面見韶王。那一日春光正好,韶王府內(nèi)鶯飛草長,霍子衿隨著屠將軍踏過空闊的前庭,行過曲曲折折的聯(lián)廊,走向府東花園……霍家也是家世顯赫,世代公侯,然而到了這親王府邸,依然是目眩神迷,視線不知落在哪里才好,不過霍子衿生性穩(wěn)重,再怎樣緊張好奇,也始終板著一張小臉。 老遠(yuǎn)地便望見花園中那個十歲少年,勁裝結(jié)束,英姿颯然,手挽雕弓凝立在草坪中央。 茵茵芳草間,只有他一個人。 面對著數(shù)丈外一只稻草扎成的箭靶,靶子正中涂了一點(diǎn)紅心。 本是清凈的游玩之地,此時卻充滿了生死攸關(guān)的緊張氣氛。草坪邊肅立了男男女女不少侍從,個個神情驚惶不安,似乎恨不得翻墻逃到花園外面去。屠將軍也遠(yuǎn)遠(yuǎn)地在草地外便立住腳步,尷尬地咕噥了一句: “陪韶王殿下練箭,那是時時都有……性命之憂……” 作者有話要說: 手戟是漢魏兩晉時期的常用短兵器,卜字形,手握一頭砍殺敵人。真正的手戟挺笨重的,擲出去就回不來了,文中這個來去自如的效果,是經(jīng)過自行打磨,改成了回旋鏢“飛去來”的形態(tài)。 ☆、第48章 閨閣娘們 草坪上那少年殿下, 回手自背后箭袋中抽箭, 搭弦, 一把拉開雕弓, 屏息靜氣,瞄準(zhǔn)箭靶,姿態(tài)瀟灑流利,動作一氣呵成。 顯然已經(jīng)練了很久,挽弓的手臂, 有點(diǎn)微顫,手上雖然套了玉扳指,也已紅腫,稚嫩的手指間, 眼看著已經(jīng)磨出厚繭。但是, 凝視箭靶的眼神,依然專注, 晶亮, 仿若全身的精氣神都已經(jīng)貫注到這一枝箭里,手指上的那點(diǎn)挫磨,完全不被他放在心上。 “嗖”的一聲勁響, 羽箭飛離弓弦,劃破靜謐的空氣, 射向?qū)γ婕小?/br> 距離紅心,尚有寸許。 那殿下用力扁了扁嘴,飛快地又抽出一枝箭, 重新搭弦勁射,這回卻是過于急躁,一箭離弦,連中靶的聲音都沒有,擦著靶外尺余掠過,在附近侍從的驚呼聲中,遠(yuǎn)遠(yuǎn)落進(jìn)水池。 李重耳雙眼微紅,兩邊唇角都向下撇去,只緊緊繃住,一聲不吭,又回手摸向身后箭袋,抽出一枝,又一枝…… “殿下,今天大有進(jìn)益了,三十余箭射中紅心?!蓖缹④姶盟可渫辏讲派锨?,滿臉堆著笑容:“假以時日,必有大成。” 李重耳轉(zhuǎn)過頭,臉上的陰云密布,嘴巴也翹得可以掛箭袋了:“二百箭只有三十余箭命中紅心,你也夸我?別以為我聽不出真心假意!” “嘿嘿,殿下的箭術(shù),已屬不凡。百仞之外,三十余箭射中靶心,在軍中都是了不得的勇士了,殿下還未成年呢。屬下也算是從小習(xí)武,現(xiàn)在也做不到這般準(zhǔn)頭,當(dāng)然了,屬下沒有殿下勤勉,每日數(shù)百箭的練法,讓屬下……” “本王能跟你比?”李重耳將雕弓丟給身后侍從,忿忿地走出草坪:“本王要學(xué)的是澹臺將軍,據(jù)說他十八般武藝,樣樣?jì)故?,百仞之外開弓,箭箭連珠射中紅心,對刀對槍,一招制勝,拳腳膂力,也是非同常人,本王不能枉負(fù)這飛天賦予的神力,必當(dāng)練就一身天下無敵的功夫!” “來日方長,來日方長?!蓖缹④姴灰詾橐?,始終賠著笑容:“稟殿下,皇子封王,要有輔護(hù)都尉,五兵精選了數(shù)名世家子弟,圣上指了御府丞霍承安的大郎霍子衿給你。十二歲,也是允文允武,少年才俊。喏,快過來拜過殿下?!?/br> 霍子衿連忙上前跪倒稽首:“屬下霍子衿,參見韶王殿下?!?/br> “免!起來說話。” 兩個少年,自此方面對面地對視了第一眼。那李重耳身量甚高,雖比霍子衿小兩歲,但個子不相上下,眼眸中滿是囂張銳氣,凜凜逼人,霍子衿自幼也算是見慣場面,然而在他的逼視下,也不自禁地俯首垂了眼簾。 如今回想那天情形,仍清楚記得當(dāng)時的心情。沒有喜悅,沒有興奮,滿心都是委屈和不安。 霍子衿本來,自薦的職位是肅王李重華的輔護(hù)都尉。李重華是圣上李信的第四子,只比李重耳大兩個月,也是同時封王。父親霍承安說,那肅王是著名的秀麗人品、雅致性情,恬淡聽話好伺候,跟著他準(zhǔn)沒錯兒;卻不料在殿試那天,圣上李信看中霍子衿端莊穩(wěn)重,硬是臨時調(diào)換,把他指給了韶王李重耳。 為的是什么?就是因?yàn)檫@李重耳性情跋扈自負(fù),我行我素,須要一個極沉穩(wěn)的侍從。 本來就是不情不愿,又當(dāng)場見到李重耳待人無禮,囂張傲慢,這胸中更是塞滿沮喪,臉上都賠不出笑容。那李重耳倒是毫不在意,一把拉起他的手看了看,見他指間有繭,頓時笑逐顏開: “你也會射箭?來,射給我看!” 霍子衿只好聽命上前,張弓搭箭,連射三發(fā),兩箭均中紅心,唯有一箭微偏。李重耳拍手大笑:“不錯!以后每天陪我習(xí)箭,限你一個月,教我勝過你!” 身后的屠將軍嘬了嘬牙花子,用同情的眼神望了一眼霍子衿。…… 時光倏忽,一眨眼七年飛逝。如今的李重耳,躍馬開弓,百步穿楊,軍中人人稱羨,只有霍子衿知道,那是他每日數(shù)百箭風(fēng)雨不改,經(jīng)年累月練出來?;首恿?xí)武,一向有之,但是大多也只是為了健體防身,唯獨(dú)李重耳,練箭習(xí)槍,都為的是要上疆場。 “本王要學(xué)的是龍驤將軍澹臺詠,一手金槍出神入化,舞起來水潑不進(jìn),無人能夠近身,傳說他在陣中沖殺之際……” 好端端一個皇子,一提起他那人生榜樣澹臺詠,便眉飛色舞如個說唱變文的藝人一般,霍子衿起先還畢恭畢敬地肅立凝聽,后來時日長了,對殿下不再那么畏懼,一聽他提起澹臺詠的名字,便一臉生無可戀的神情。 “殿下金枝玉葉之體,豈能與尋常將官一樣親臨戰(zhàn)陣,一旦有個閃失……” “閃失,閃失,你滿腦子除了閃失之外還有沒有別的?我娘也沒像你這樣對我管手管腳!我是男子,不是閨閣小娘們兒!走開,叫侍女送新衣服來!那朱袍顏色不新鮮了,今日換那件新染的穿,聽說中原最時新的樣式是領(lǐng)緣織如意雙麒麟紋,叫少府寺依樣給我制幾件,織金要細(xì),經(jīng)緯密實(shí)些,顏色不要茜草,要朱砂……” 眼下的李重耳,又在精心挑選他的每日新衣,自侍女推上的衣架中瞄來瞄去,親自選了一件新制的八寶蓮花暗紋袍衫穿戴起來。這殿下自幼愛惜姿容,喜歡漂亮衣裝,也是多年來本性未改?;糇玉瓶粗麧M臉得意地對鏡自照的樣子,心中暗暗腹誹: “穿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等會兒還不是被那七寶按在泥里打。” “殿下,依屬下之見,今天還是不要去比武了,出征前都不要去?!背鲎砸幻o護(hù)都尉的責(zé)任心,霍子衿終于還是鼓足勇氣說出來: “出征殺敵,多少都要討個吉利,殿下每次比武屢戰(zhàn)屢敗,今日也……也難求一勝,臨行前搞得大敗虧輸,未免有傷志氣與威風(fēng),還是待得來日凱旋再比不遲!” “為人當(dāng)講信義,說好了不見不散,就不能臨陣脫逃,輸了也要去。”李重耳對鏡正冠,揚(yáng)眉欣賞自己的姿容: “再說了,我即將遠(yuǎn)行,起碼兩三個月才能回來,也應(yīng)該跟他道個別。輸贏的事嘛……你知不知道凡事都有定數(shù),一生注定的勝負(fù)也就那么多,我在他這里輸過了,戰(zhàn)場上就會贏回來……喂,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輸,你到底是他的人還是我的人!” 霍子衿悻悻垂首:“祈愿殿下能贏?!?/br> 李重耳哼了一聲,攤開一只左手,遞到霍子衿面前:“這個給我放回佩囊,小心裝好。” 霍子衿雙手接過,只見是一只小小白瓷瓶,形作扁圓,貌不驚人,瓶口已然塞住,依然散發(fā)出一絲微微的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