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好了好了,你既不想說那我不問便是?!迸彳矞厝岬貫樗脺I,“乖,別哭了,你身子才好,哭多傷身。” 沈嘉禾點點頭,沉默片刻,帶著哭腔道:“我以后能去小王爺府上拜訪么?我們還有許多話未說清楚?!?/br> 裴懿道:“我陪你一同去?!?/br> 沈嘉禾道:“好。” 回到王府,沈嘉禾甚覺疲憊,被裴懿抱上床休息。 他沉沉睡去,夢回少年時,父親還活著,母親平安生下弟弟,他與弟弟一同長大,一家人幸??鞓返厣钤谝黄?。 裴懿躺在他身邊,見他睡著了還在流淚,可臉上卻掛著笑,也不知到底做著好夢還是壞夢。 嘆息一聲,低頭吻去他的眼淚,心中憐惜不已。 * 晚間,公羊溪林來了。 這段時間,公羊溪林隔三差五便會過來一趟,和裴懿兩個人呆在書房里,也不知在商議些什么。 沈嘉禾并不關(guān)心,左右也不需他伺候,他便獨自坐在院中,默默回想著葉嘉澤白日里同他說的話。 昭文帝在位十八載,夏國早已今非昔比,是四國中最強盛的國家,而北嵐孝仁帝昏庸無能,式微到了需要向夏國送質(zhì)子的地步。原本北嵐要送來夏國做質(zhì)子的人并不是葉嘉澤,而是一位皇子,是葉嘉澤主動請命代替那位皇子來夏國做質(zhì)子的,因為礙著永安公主的情面,賀蘭紹不會太苛待他。而葉嘉澤來夏國的目的,除了尋找沈嘉禾,還有一個,就是為沈鐸報仇,而仇人正是昭文帝賀蘭紹。 許靜姝告訴過他,沈鐸是被賀蘭紹的疑心害死的。當初賀蘭紹能登上皇位,沈鐸居功至偉,但是坐穩(wěn)帝位之后,賀蘭紹卻開始對那些有功之臣下手,比如沈鐸,比如公羊誠。公羊誠比沈鐸聰明,事先交回大部分兵權(quán)以表忠心,而且有裴慕炎從中維護,這才逃過一劫。而沈鐸就沒那么幸運了,他在朝中沒有朋黨,只有一二好友,且都人微言輕,自然成了刀俎魚rou。 但許靜姝從來沒有向葉嘉澤提過為沈鐸報仇的事。因為仇人太過強大,報仇無望,她不想讓自己的兒子也搭上性命,她希望他能平安順遂地過完這一生。但葉嘉澤卻并不這么想,從他得知真相的那一天起,仇恨的種子便在心里悄悄生了根發(fā)了芽。父親含冤慘死,母親病死他鄉(xiāng),哥哥流離失所,他們所經(jīng)受的這些,必須得到償還??v使他不能殺掉賀蘭紹,也要將他的國家攪得天翻地覆。 夏國強盛,外敵不足為懼,唯一的辦法就是引發(fā)內(nèi)亂,最好的突破口就是逍遙王府。賀蘭紹既然將逍遙王世子留在潯陽做質(zhì)子,就說明他已對逍遙王府起了覆滅之心,逍遙王府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一定早就做好了反抗的準備。如今雙方之所以還保持著平和的假象,只是因為缺少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而葉嘉澤要做的,就是制造這樣一個理由,徹底激發(fā)雙方的矛盾。 葉嘉澤的方法很簡單——殺死裴懿。裴懿一死,逍遙王必反無疑。 沈嘉禾雖然恨透了裴懿,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他。 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為父親報仇,因為那時他還太小,根本不知道一切是怎么發(fā)生的,也不知道要去恨誰?,F(xiàn)在,他知道要去恨誰了,但他的恨意卻遠沒有葉嘉澤那般強烈。他甚至想勸葉嘉澤打消報仇的念頭,因為實在太危險,稍有不慎便會丟掉性命。他不怕死,但他不想讓葉嘉澤死。他是哥哥,他必須要保護弟弟。 沈嘉禾心亂如麻,不知道該怎么做,他得好好地想一想。 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在想什么?” 沈嘉禾回神,偏頭一看,卻是公羊溪林。他微微一笑,道:“斯瑜哥哥,要走了么?” 公羊溪林點頭,在他旁邊坐下,盯著他的臉看了片刻,道:“看起來氣色好多了。” 沈嘉禾道:“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氣色怎么會不好?!?/br> 公羊溪林道:“那怎么沒見你長胖一些?還是這么瘦。” 沈嘉禾無奈道:“天生吃不胖,沒辦法?!?/br> 又聊了兩句,公羊溪林起身道:“我還要去看看素筠,便先走了。” 沈嘉禾笑道:“好,改日再見。” * 公羊素筠沒吃晚飯便歇下了,一聽兄長過來探望,十分欣喜,急忙出去。 公羊溪林正在喝茶,見meimei出來,便道:“怎地這么早便睡下了?還未到亥時。” 公羊素筠在他旁邊坐下,道:“許是天氣太過悶熱,總覺困乏?!?/br> 公羊溪林道:“聽述芝說你連晚飯都沒吃,正好我也有些餓了,不如你陪我一起吃點兒?” 公羊素筠自然高興,便命述芝去準備飯菜。 未幾,幾道精致小菜擺上桌。 公羊溪林夾了一筷子夫妻肺片放到公羊素筠碗里,道:“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吃這個?!?/br> “謝謝哥哥?!惫蛩伢迠A起來送進嘴里,剛嚼了兩口,忽覺一陣惡心,偏頭便吐了,還干嘔不止。述芝急忙過來輕拍她的后背,公羊溪林遞過來一杯茶讓她漱口。過了好一會兒,公羊素筠才平復下來,面色潮紅,額上出了一層細汗。 公羊溪林皺著眉頭,道:“你嫂子懷晴兒的時候也如你現(xiàn)在這般,身體困乏,食欲不振,聞不得半點兒葷腥,聞到就吐。素筠,你該不會是有身孕了罷?” 聞言,公羊素筠和述芝均是一驚。 公羊素筠迅速反應過來,強自笑道:“哥哥說的哪里話,我昨日才找大夫把過脈,大夫說正是暑熱的緣故,沒說旁的。” “我也只是隨口一說,不是就罷了。”公羊溪林頓了頓,又道:“你與裴懿成親已三月有余,我還從未問過你,他待你可好?” 公羊素筠微微笑著,道:“他待我很好?!?/br> 公羊溪林點頭,道:“那便好。” 吃過飯,又喝了盞茶,公羊溪林起身離開。 送走了兄長,公羊素筠回房,剛邁過門檻,雙膝一軟便跪倒在地上,眼淚撲簌落下。述芝急忙來扶她,她抓著述芝的手,絕望道:“述芝,我活不成了,我活不成了……” 述芝強忍慌亂,安慰道:“你先別慌,是不是還不一定呢,我們先找個大夫看看……” “不,我不看大夫!這件事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公羊素筠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擦掉眼淚,扶著述芝站起來,道:“述芝,準備筆墨,我要寫信。” 述芝急忙去準備,公羊素筠很快將信寫好,交給述芝,道:“一定要將信親手交到魏公子手上,現(xiàn)在就去?!?/br> 述芝點頭,將信收進懷里,疾步走了。 述芝剛走,沈落玉從黑暗的角落里走出來,眼中寫滿困惑。 * 出了王府,述芝直奔魏府而去。 到了之后,她求見魏衍,門房卻說他外出不在,問何時回來,門房搖頭不知。 述芝便站在門口等,一直等到將近子時,魏衍才乘車回來,瞧見述芝,他甚覺意外,料想應是出了什么事,忙帶她進府。 述芝撲通一聲跪到魏衍面前,泫然欲泣道:“魏公子,你一定要救我家小姐!” 魏衍拉她起來,問:“出了何事?” 述芝將信取出遞給魏衍,道:“這是小姐寫給你的信,你讀過便知?!?/br> 魏衍展開看信,看罷,將信放到燭火上燒了,看著述芝,道:“你回去告訴你家小姐,不必驚慌害怕,此事我會處理,必不教她受絲毫傷害。你讓她明日黃昏時分在蓮池等我,我會去找她?!?/br> 述芝點頭,急忙離去。 回到王府,述芝將魏衍原話轉(zhuǎn)告公羊素筠,聽過之后,她稍稍安心,卻依舊徹夜難眠,直到天明時分才睡著,睡了不到兩個時辰便被噩夢驚醒?;袒倘话具^一日,剛過酉時她便同述芝一起去了蓮池,翹首以盼等了許久,魏衍才帶著一名小廝姍姍來遲。 一見到他,壓抑了一天一夜的惶恐和委屈悉數(shù)涌上心頭,眼淚奪眶而出。 魏衍忙道:“別哭,教人看見了不好?!?/br> 公羊素筠竭力隱忍,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落個不停。 魏衍朝身旁那位小廝使了個眼色,那小廝點點頭,上前為公羊素筠把脈,片刻之后,他站起來,對魏衍道:“確是喜脈無疑。” 魏衍道:“多久了?” 那小廝道:“一月有余?!?/br> 魏衍道:“你和述芝去外面等著。” 那小廝和述芝一起離開,涼亭中只剩下魏衍和公羊素筠兩人。 “我不能待太久,所以長話短說?!蔽貉艿溃骸澳銊e哭,好好聽我說話?!?/br> 公羊素筠抽噎著點頭。 魏衍道:“這個孩子是我們倆的骨血,必須保住。但你至今未和裴懿同過房,所以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和裴懿同房。 ” “不!”公羊素筠道:“我寧可死也不要與他同房!” “你聽我說完?!蔽貉艿溃骸拔視孪葘⑺嘧?,你不必真的與他親熱,只需與他同睡一晚便好。過段時間,你再將你懷孕的事情說出來,這個孩子順理成章就成了裴懿的骨rou,你便可以放心地將他生下來?!?/br> 公羊素筠略一思索,覺得此計可行,一直懸著的心便落下了一半,道:“那何時施行?” “自然是越快越好,”魏衍道:“你耐心等我消息,待我安排好了就會通知你。” 公羊素筠點頭,道:“好。” 話已說完,魏衍站起來,道:“我要走了,裴懿還在等我?!?/br> 他轉(zhuǎn)身便走,公羊素筠目送他離開,默默垂淚。 * 魏衍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裴懿,道:“王妃的回信?!?/br> 裴懿接過來,道:“總讓你為這些小事奔波,實在過意不去?!?/br> 魏衍笑道:“說這話就生分了?!?/br> 裴懿也不避諱他,拆開信便看起來。 魏衍坐在一旁喝茶,不動聲色地留意著裴懿的神色。 看完信,裴懿愁眉不展。 魏衍放下茶杯,道:“你最近與豐澤那邊書信頻繁,可是有什么難事?不妨說來聽聽,或許我可以為你解憂?!?/br> 裴懿嘆了口氣,苦笑道:“這事兒你還真幫不上忙,母妃催我盡快要孩子,為裴家延續(xù)香火?!?/br> 魏衍笑道:“你才剛剛成親,王妃何必如此著急?” 裴懿道:“急著抱孫子唄?!?/br> 魏衍道:“那你便趕緊同世子妃生一個就是?!?/br> 裴懿笑了笑,沒答話。 魏衍挑眉道:“裴懿,你該不會是有什么隱疾罷?” 裴懿笑罵道:“你他娘的才有隱疾!” 魏衍哈哈一笑,道:“開個玩笑,別生氣。好久沒有一起喝酒了,要不要一起喝兩杯解解悶?” 裴懿道:“不行,我待會兒要去太子府參加夜宴,改天吧?!?/br> 魏衍嘖道:“太子如此清閑么?怎的三天兩頭舉行宴會?!?/br> 裴懿無奈道:“我也是不勝其煩,偏偏他次次都請我,我又不好推辭?!?/br> 魏衍走后,裴懿回房,沈嘉禾為他更衣。 臨走之前,裴懿親親沈嘉禾,道:“不必等我,早點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