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鐸擔(dān)心葉素素靠著不舒服，索性直接讓她靠在自己懷里，又親手倒了一杯茶水，喂給她讓她潤潤喉嚨。

    葉素素就著聶鐸的手喝了兩杯茶，大概是一路上又是哭又是叫的，她確實口渴了。

    喝過茶后，靜默的馬車廂里極其安靜，兩個靠在一起的人卻誰也沒有說話。

    葉素素低著頭，手指揪著自己的衣角，不敢抬頭去看聶鐸。她努力地壓抑著自己，生怕又喊出想要跟聶鐸去西南的那種不負(fù)責(zé)任的話。

    聶鐸也先是一陣沉默，看出了葉素素的不安，他很心疼，索性沒話找話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李征為什么要帶你去西北？”

    葉素素一愣，下意識地?fù)u了搖頭，這個問題她也不知道。她問過李征，李征只是說不想讓她嫁給何恩新，可是上一世她明明連婚約都沒有，李征也是這樣三番五次地跑到她面前嚷嚷著“帶你去西北”這樣的話。

    李征究竟是什么意思？為什么兩世都做出了這么荒謬的事情？

    ☆、第一百零四章

    聶鐸看到葉素素?fù)u頭, 壓低聲音, 問她：“你也不知道？”

    葉素素點了點頭, 又搖了搖頭，小聲說：“我也不知道, 我和李征加起來也沒見過幾次面, 更別提說過幾次話了。”

    當(dāng)然是這一世，上一世李征就像是一塊狗皮膏藥似的，時不時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對她動手動腳極其輕佻。

    她剛剛哭過，說話時鼻音里還帶著哭腔, 加上聲音又小，像是被什么人狠狠欺負(fù)過一般, 聶鐸忍不住伸手把她摟進(jìn)了懷里。

    葉素素沒太在意聶鐸的動作, 似乎那是在自然不過的事情。她仔細(xì)回憶起李征，想了想又說：“我沒想到李征竟然這么大膽子，竟然敢做出綁架我的事情。如果不是鐸哥哥你來得及時，我或許真的要被他帶出西北去了。”

    李征這一次能成功把葉素素從葉家宅子里帶出來，想必是已經(jīng)想到辦法對付葉家的那些護(hù)院了, 真是千防萬防也防不住他, 葉素素此刻想起來不由地有些心有余悸。若是今日聶鐸的人不在附近, 恐怕她真的會李征得了逞，一路帶著她去西北。

    西北是什么地方？葉素素只是聽過，根本不知道。她去過的最遠(yuǎn)的地方恐怕就是皇家避暑山莊驪山院，如果她真的被李征帶到了西北, 恐怕就算是想要逃回來都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逃回來。

    幸好，幸好，聶鐸在！

    幸好，她的鐸哥哥救了她！

    聶鐸是男人，李征是什么意思，聶鐸就算不用聽李征講，心里也是清楚的。何況，在皇上沒有給葉素素挑選儀賓賜婚前，李征跪在了皇上面前求娶長儀郡主葉素素。

    聶鐸對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

    若不是李征私自離開西北，迫使他在西北的計劃被破壞，恐怕現(xiàn)在葉素素已經(jīng)是他的妻子了。如果不是因為李征不顧一家兄弟不能同娶一家姐妹的習(xí)俗，胡鬧地跑到皇上面前要求娶葉素素，恐怕皇上還不會急著替葉素素選儀賓，至少那個時候他聶鐸還有機(jī)會！

    至少不會落到現(xiàn)在進(jìn)退兩難的地步，李征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可是這個家伙也算是可憐，他對葉素素那點心思，聶鐸作為旁人都看的不出來了，可是葉素素卻偏偏看不出來。

    不過，看不出來最好，他可不想讓葉素素知道李征的那些心思。一個何恩新就已經(jīng)夠讓他頭疼的，再來一個李征，簡直就是要命！

    聶鐸輕輕嘆氣，伸手揉了揉葉素素的發(fā)頂，望著馬車窗簾外面漸漸暗下去的光，輕聲對她說：“天色不早了，我們到葉家還有一段路程，你可以先睡一下?！?/br>
    葉素素緩緩地動了動，尋了個舒服地姿勢倒在聶鐸身上，小聲問他：“鐸哥哥，這個時辰城門馬上就要關(guān)了，我們應(yīng)該是進(jìn)不去城內(nèi)吧？”

    距離京城大門關(guān)閉大約還有半個時辰，但是葉素素從馬車窗子向外看，發(fā)現(xiàn)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他們還在樹林附近，半個時辰之內(nèi)，恐怕是不能在半個時辰內(nèi)，趕回城里的。

    聶鐸嘴唇動了動正準(zhǔn)備要說什么，低頭間忽然與葉素素的目光對視。她臉上帶著一副小心翼翼，眼睛里帶著光亮，似乎有一種期盼。

    聶鐸到了嘴邊的話頓了頓，終于點頭：“嗯，我們來不及進(jìn)城，今夜宿在城外?！?/br>
    葉素素的臉上瞬間就露出了笑意，是連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笑意，眉眼彎彎，眸若星辰，看得讓人發(fā)醉。

    跟在馬車外面的聶鐸手下忽然接到主子的命令，陌暮撓著頭發(fā)有些不解：“城門關(guān)了，我們不能進(jìn)城？可是我們什么時候進(jìn)京城走過城門？城門關(guān)不關(guān)與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這條路不是馬上就要到了城內(nèi)嗎？為什么要休整宿在野外？”

    穆坤宇翻了個白眼，沒理他，指揮其余幾個準(zhǔn)備就地扎營。

    坐到馬車上的葉素素靠在聶鐸的懷里，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她似乎想要離聶鐸更近一些，可是又想到未來的夫婿何恩新，不敢繼續(xù)靠近聶鐸。

    不敢靠近，卻又不舍的離開，葉素素整個人矛盾又掙扎，最后只能縮成了一團(tuán)，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敢想。

    聶鐸只是看著她，終究是什么都沒有說。不久之后，穆坤宇敲了敲馬車車廂，低聲稟報：“鐸爺，您要的東西送來了?！?/br>
    聶鐸輕輕地把葉素素放下，讓她靠在了旁側(cè)的一個大迎枕上，這才轉(zhuǎn)身掀開了馬車簾子，從穆坤宇手里接過一個圓形的木盒子。

    靠著迎枕上眨著眼睛的葉素素很快就聞到了一股香味，是飯菜的香味。

    那個木盒子里裝的是飯菜。

    除了那個木盒子，穆坤宇又遞進(jìn)來一個小桌子，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從哪里弄來的。那小桌子做工并不好，應(yīng)該是附近農(nóng)戶家里用的那種。

    聶鐸單手把小桌子在馬車?yán)锓藕?，另一只手的食盒放在了小桌上，把里面的飯菜一樣一樣擺好。飯菜樣式并不多，兩菜一湯，兩樣菜都是素的，并沒有看到rou。

    聶鐸說：“是穆坤宇從附近農(nóng)戶家里弄來的，沒有rou，先委屈你了。”

    葉素素從大迎枕上坐起來，乖巧地坐在聶鐸身邊。聶鐸把碗筷塞到她的手里，朝著她笑了笑，讓她先吃。

    葉素素沒有動，捏著筷子轉(zhuǎn)頭去看聶鐸，問他：“你呢？”

    聶鐸指了指馬車外面，說：“我的人會準(zhǔn)備，你不用管我?！?/br>
    “鐸哥哥……”葉素素不由地咬了嘴唇，似乎想要說什么，可是猶豫了許久，終究是什么都沒有說，只低了頭，默默地吃東西。

    幾樣飯菜雖然簡單，但是味道還不錯，可是葉素素心里全是苦澀，越吃越哽咽，越吃越難過，幾乎是淚水和飯菜一起咽下去的。

    聶鐸坐在旁邊靜靜地望著她，只能暗中嘆氣，卻什么都不能說。

    一頓飯，吃的極其安靜，葉素素再吃，聶鐸就一直在旁邊看著她，誰也沒有先說話。

    吃過晚飯，聶鐸又讓穆坤宇弄來了清水，讓葉素素簡單地洗漱了一番。一切收拾完，要就寢時，聶鐸掀開了馬車簾子，下了馬車。

    一直安靜的葉素素忽然才跳了起來，不管不顧，伸手去拉他。因為聶鐸走的太快，葉素素只拉到了他衣襟后擺。

    被葉素素這么突如其來的一拉，聶鐸先是愣了一下，立即轉(zhuǎn)身伸手扶她，免得她摔倒。

    “素素？”

    葉素素的手里緊緊地攥著他的衣襟，用力都指尖發(fā)青。她一直低著頭，聶鐸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一時間拿不準(zhǔn)她的態(tài)度，只能試探地問她。

    低著頭的葉素素不說話，她死死地咬著嘴唇，肩頭微微顫抖，眼眶里也蓄滿了淚水。

    聶鐸想了想，問她：“素素，你是不是害怕？不敢一個人住在馬車?yán)?？?/br>
    聶鐸和葉素素曾經(jīng)那般親密過，他并不在乎什么男女大妨。只是，如今而言，葉素素已經(jīng)和何恩新定親了，考慮到葉素素的顧慮，又加上馬車窄小，兩個人睡起來不舒服，聶鐸剛剛決定離開馬車去睡覺。

    葉素素此刻這種瑟瑟發(fā)抖的模樣，聶鐸猜測可能是害怕了。

    可是，讓聶鐸有些意外的是，他說完這話，葉素素毫無反應(yīng)，仍然是在他的面前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聶鐸嘆氣，道：“素素馬車太小，兩個人睡太擁擠，你不要害怕，我就在旁邊陪著你，有事你叫我。”

    他說完之后，看見葉素素忽然快速地抬了胳膊，胡亂地擦了一把眼淚，隨后又緊緊地拉住他的衣襟，那架勢明明就是不準(zhǔn)備放他走了。

    聶鐸忍不笑了起來。

    他的小姑娘真是個小姑娘，倔強(qiáng)又理智，卻偏偏那么可愛。他若是真要離開，只拉著他的衣襟有什么用？

    聶鐸想了想，見天色也不早了，明日還要送葉素素回葉家，索性直接妥協(xié)，勾著唇角笑道：“素素，你若是不怕被我占便宜，那我就上馬車?yán)锱隳悖俊?/br>
    聶鐸心里有數(shù)，把話說得半真半假。如果葉素素真的因為與何恩新的婚約不敢讓他陪，他也不會失落。如果葉素素真的想要讓他陪，他自然會陪他。

    不過，想到葉素素的性子，聶鐸覺得他這個“半真半假”的玩笑被拒絕的可能性極大。

    葉素素終于動了，竟然是點頭。

    聶鐸愣了片刻，有些意外，葉素素竟然點頭了。隨即釋然，荒郊野外的，讓一個姑娘家自己在馬車?yán)铮ε孪胍伺阋彩亲匀坏摹?/br>
    聶鐸沒有多想，簡單洗漱之后，陪著葉素素睡在了馬車?yán)铩?/br>
    這個馬車做工很粗糙，轎廂里并不舒服，被子枕頭雖然干凈，但卻硬邦邦的，像是剛剛將洗過不久的，既不保暖，也不舒服。

    兩個人都沒有脫了外衣，靜靜地靠在一起，誰也沒有和誰說話。

    很久之后，在聶鐸以為葉素素已經(jīng)睡著時，忽然聽到葉素素的聲音。

    很小很小，帶著顫抖，聲音里還夾帶著哭音：“鐸哥哥，你……你、你要了我吧！”

    ☆、第一百零五章

    “鐸哥哥, 你……你、你要了我吧！”

    葉素素鼓足了所有勇氣終于說出了這話, 說完之后, 不是害羞膽怯，反而像是更有了勇氣一般, 也不給聶鐸反應(yīng), 直接一個翻身壓了過去，猝不及防地把聶鐸壓在了身.下。

    聶鐸腦子里還暈暈的，怕她跌倒, 本能地伸手去扶住她的腰，感覺到近在咫尺的小姑娘。

    她身上帶著暖意, 還有淡淡的女兒香氣縈繞在鼻尖。

    葉素素鼓起勇氣趴在聶鐸身上，瘋狂地親吻聶鐸, 滅頂絕望的情緒反而給了她巨大的勇氣, 什么婚約定親，什么禮義廉恥，什么禮教束縛，她都不想要了，她都不想管了。她只想要聶鐸, 她只想和聶鐸在一起, 她只想要她的鐸哥哥……

    聶鐸仰躺著, 承受著葉素素毫無章法的親吻，小姑娘滿臉的眼淚，把他的臉也蹭的全是淚水。

    這本就是一種絕望的境地，趴在他身上的小姑娘那般瘋狂地哭著, 聶鐸在這種情況下是不可能生出旖旎的心思的。

    他任由葉素素在他身上發(fā)瘋，大掌卻一直輕撫著她的背，試圖安撫她。葉素素親著親著就哭了，直接趴著聶鐸身上哭了。她的眼淚終于決堤，一泄千里，很快就打濕了聶鐸胸口的衣裳。

    剛剛的瘋狂勁散去，葉素素卻再也沒有勇氣說出那樣的話來了。

    她不想為難聶鐸，也不想辜負(fù)聶鐸，更不想給聶鐸沒有可能的希望，所以葉素素只能一遍遍地說：“鐸哥哥，對不起……”

    她趴在聶鐸的胸口，能聽到聶鐸的心跳聲，強(qiáng)勁有力，一下一下不停地質(zhì)問著她的良心。

    是她親口說不愿意跟聶鐸走的，是她親口一遍遍地告訴聶鐸，他們之間不可能了。她的每一句話明明都像是一把刀插.在聶鐸的心里，一下下地絞殺他，可是她直到此刻還在肆無忌憚是傷害聶鐸。

    “鐸哥哥，對不起……鐸哥哥，對不起……”千言萬語只能化成對他的歉意。

    聶鐸扶住葉素素的手緩緩伸出，把她整個人摟在懷里，手臂慢慢用力，把她有力地扣在了胸膛前。

    他說：“素素，你信我嗎？”

    葉素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窩在他懷里點頭。

    聶鐸說：“我跟你說，這不是結(jié)局，你會相信嗎？”

    葉素素窩在他的懷里，哭得更加泣不成聲。

    “素素，你既然不愿意跟我走，我不會勉強(qiáng)你?！彼f話時，手臂不由地縮緊，聲音略有些沙啞，他似乎也要哭了，“素素，你要知道，我聶鐸雖然算不上一個好人，但也絕對不是一個不負(fù)責(zé)任的人，既然現(xiàn)在我還不能名正言順娶你，我不會毀了你的清白，不會讓你愧對你未來的夫君。從我聶鐸愛上你的那一天，我就想要娶你，想要和你執(zhí)手共度一生，我想要的是你這個人，不是只要一次歡愉，你明白嗎？”

    “鐸哥哥，我……”葉素素趴在聶鐸懷里終于是再也壓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了。

    聶鐸心疼地?fù)ё∷p聲嘆氣：“素素，我向你保證，我們之間不會結(jié)束，我說過，這不是結(jié)局?！?/br>
    “怎么不會結(jié)束？皇上都已經(jīng)賜婚了，何恩新已經(jīng)……已經(jīng)是我儀賓了，婚期也定了下來，我們還有機(jī)會嗎？鐸哥哥，我們還有機(jī)會嗎？我們該怎么辦？我們能怎么辦？”葉素素哭著哭著忽然渾身一僵，低了頭，直勾勾地去看聶鐸。

    她是趴在聶鐸身上的，她的一舉一動根本不可能逃過聶鐸的眼睛，她臉上表情的變化瞬間就刺到了聶鐸。

    葉素素不安地望著聶鐸，搖著頭說：“鐸哥哥，你總說我們之間沒有結(jié)束，難道你還想要去殺何恩新？鐸哥哥，你答應(yīng)我，你要傷害何恩新好不好？他并不是個壞人，我不想因為我給他帶來無妄之災(zā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