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送了嫁妝第二日就是葉素素出嫁。 她一大早就被折騰起來,又是開臉又是上妝,好一番折騰。葉素素看著銅鏡里被畫的像是白臉女鬼的自己,一時間差一點沒認出來。 她不僅有些唏噓,原來新娘子的妝面竟然是這么……這么的一言難盡。 上一世,她雖然是活到了十八歲,有過魚水之歡,甚至還曾經(jīng)懷過一個孩子,但是她卻未能正常嫁過人,她根本不知道一個姑娘出嫁究竟要經(jīng)歷什么。 葉夫人昨晚過來給她塞了一個冊子,說是讓她好好研究,她確實是看了一晚上,饒有興趣。那冊子做工精美,上面的人物異常清晰,可是她發(fā)現(xiàn)每一副都不陌生,因為上一世她和聶鐸幾乎是把所有的動作都試過一遍。 越是不該去想聶鐸,越是想念他。 葉素素忽然覺得,她重活這一世竟然還獲得不如上一世。雖然上一世,她婚事艱難,但是至少她和她愛的男人沒有淪落到如今的局面。 上一世,她因為背負“墨素牡丹,天命皇后”的命格,沒能嫁人,卻和聶鐸有了肌膚之親。雖然后來,她被迫嫁給兇神惡煞的“鎮(zhèn)南王”,但是出嫁之前,皇后娘娘的一杯毒酒讓她一命嗚呼,又重活了一世。 可是,這一世他卻沒有過好,好好的一手牌讓她打得亂七八糟的。 她不僅失去了她愛的男人,還讓家人也跟著擔憂。 今日,她就要出嫁了,所有的一切已經(jīng)塵埃落地了。 鐸哥哥,如果再重來一次,我一定跟你走。 葉素素低聲呢喃,喜娘攙扶著她,把紅色的蓋頭蒙在了她的頭頂,不停地在她耳邊說著吉祥話。葉素素低著頭,心不在焉,直到去拜別父母,她才終于泣不成聲。 看著父親眼圈微紅,看著母親聲音哽咽,她忽然覺得即使這樣嫁人也沒什么不好的,至少父親康健,母親沒有纏綿病榻。 她朝著父母拜了下去,上一世,她一生未出嫁,從來沒有給父母行過這樣的大禮,但是這一世她終于出嫁了,也算是完成了父母的心愿。 葉墨軒走到她身旁,眼眶微紅,依依不舍:“我們素素一轉眼就長這么大了,現(xiàn)在都到了嫁人的年紀了。素素,你要記住,我們葉家永遠是你的后盾,若是何家有人敢欺負你,你哥哥我絕對不會饒了他的!” “嗯,謝謝哥哥,我知道,我可是長儀郡主,有誰敢欺負我?”葉素素含著眼淚說。 “嗯,這才是我妹子,我們葉家,絕對不會讓人欺負的?!?/br> 葉素素叮囑他:“哥哥,你一定要和嫂嫂好好過日子,等過些日子我小侄子出生之后,我可要送他一份大禮呢。我出嫁之后,還要勞煩哥哥嫂嫂替我在父母面前盡孝心,我……” 葉素素說著說著,終于是忍不住了。 “素素,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比~墨軒聲音愈發(fā)地哽咽,艱難地說不出來一句話。 葉素素點頭,鄭重道:“我會的。” 葉墨軒彎下腰,指了指自己的后背,跟葉素素說:“素素,上來,哥哥送你出嫁。” 葉素素笑著趴在葉墨軒的背上,紅紅地蓋頭擋住了臉,耳邊全是喜樂的聲音,外面的一切再也看不見了。 大原國風俗,女子身份越高貴,成親時所有的喜轎就越隆重。葉素素是大原國皇帝親封的郡主,超品的存在,按照規(guī)制,可以選用四匹馬拉著的馬車做喜轎。 葉素素上了馬車,還未坐穩(wěn)就被人塞了一只花瓶,喜娘喜氣洋洋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笑瞇瞇地說吉祥話,叮囑葉素素一定要抱穩(wěn)喜瓶。 很快,喜轎動了,送親隊伍去往何府的路程是要繞著京城一圈,彰顯成親隊伍的熱鬧。 葉素素被轎子顛簸的昏昏欲睡,抱著喜瓶打瞌睡,迷迷糊糊中,忽然聽到馬匹受驚的嘶鳴聲。 馬車之外,有人大喊:“不好了,有人來搶親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搶親?! 聽到外面的動靜, 葉素素心里“咯噔”一下, 瞬間就提了起來, 也顧不上害怕,滿腦子都在想, 究竟是誰會來搶親? 她心里忍不住去猜, 會是聶鐸嗎? 如果是聶鐸這么大張旗鼓地來搶親,這里是京城重地,他要怎樣全身而退?而且, 皇上曾經(jīng)下旨,如果聶家人踏入大原國一步, 殺無赦!聶鐸可以帶著人悄悄地潛入京城不被發(fā)現(xiàn),但是如果真的帶著人明目張膽的來搶親, 他怎么可能抵得過幾萬京城皇家禁軍! 不, 絕對不能是聶鐸!絕對不可以是聶鐸! 葉素素雖然希望來搶親的人是聶鐸,但是她不想讓聶鐸為了他們的兒女情長把自己陷入這么危險的境地!如果是那樣,她情愿此生沒有遇到過聶鐸! 她要他平安,即使不在她的身邊,她也只要他平安! 葉素素顧不上不進新房不能掀開頭、不能放開手里瓷瓶的那些不吉利講究, 把瓷瓶往旁邊一放, 蓋頭一揭, 悄悄地把喜轎上的簾子掀開一條細縫。 她的喜轎前面是四匹黝黑的駿馬并排,此刻因為被攔住了不能向前,四匹馬很安靜,并沒有表現(xiàn)出浮躁, 這些應該是訓練有素的馬。 她透過喜轎簾子,能看到前方的何恩新。他騎在高頭大馬上,身上是大紅色的吉服,身上系著大紅花,如果不是這么被人攔下,他應該會一路帶笑像周圍道賀的人拱手致謝。 再往前面,葉素素的位置就看不清了,卻能看到那邊應該是為了一大群的人,烏壓壓一片漆黑,看不到盡頭。 那里,就應該是搶親的隊伍。 忽然,葉素素聽到何恩新氣憤地大喊道:“李征,你為什么要來搶親?!我與長儀郡主的親事,是皇上賜婚,你這么跑來搶親,是大逆不道!是謀反!” “嘁!”李征洪亮的聲音傳過來,依舊是那一副欠揍的笑意:“我大逆不道?我謀反?完我李征生死大原國皇帝的子民,死是大原國皇帝的鬼魂,我對大原國皇室忠心耿耿,我李征是絕對不會謀反的。不過,何恩新,這門親事我搶定了!你口口聲聲說你和長儀郡主的親事是皇上圣旨賜婚,但是,你可有問過郡主殿下,她是否愿意嫁給你?她因為嫁給你的這一道圣旨,一病不起,難道你心里一點數(shù)都沒有嗎?大丈夫何患無妻,你是京城第一才子,皇上極其器重的臣子,也請何公子高抬貴手放過郡主殿下吧,我擔心如果郡主殿下真的嫁給你,會一病不起,抑郁而終!” “與你何干!” 葉素素終于聽明白前來搶親的人是誰了,不是她既希望來又希望不來的聶鐸,而是從上一世一直纏著她到這一世的李征! 她跟李征明明是毫無瓜葛,為什么李征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纏著她?此刻竟然大膽地跑出來搶親! 葉素素氣憤不已,直接掀開了簾子,一臉怒氣,隔著何恩新瞪向李征,怒吼道:“李征,本郡主要怎樣,與你何干?你憑什么跑來搶親?我和你從未有過交集,也并不相熟,你憑什么跑來擾亂我大好喜事?” 李征吹著口哨望向葉素素,笑得格外的欠揍:“老子就是看不慣跑來搶親,不行嗎?你們有意見?有意見問過老子手里的刀同不同意,兄弟們,別跟他們廢話,給我動手!” “李征,你!”葉素素氣得不輕,李征去西北別的沒學會,這一身匪氣倒是學的十成足! 何恩新不會武功,騎射功夫也一般,李征帶著的人迅速朝著他這邊的人沖了過來,慌亂間何恩新的馬就受了驚,揚著前蹄,不停地嘶鳴,差一點就把馬上的何恩新甩了下來。 坐在馬車里掀著簾子的葉素素目睹了這一切,頓時弄得心驚rou跳,生怕何恩新墜馬。如今這樣混亂的場面,以何恩新的身手,一旦落馬,根本等不到護衛(wèi)過來救他,就容易葬在馬蹄之下。 “何恩新,小心!”葉素素雖然不喜歡何恩新,可是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從來沒有希望過何恩新死。他是大原國少有的才子,滿腹詩華,本應該在漫長的生命中為江山為社稷百姓謀福,可是上一世,因為大公主長樂的原因,何恩新抑郁而終,這一世,葉素素說什么都不希望何恩新再一次重蹈覆轍。 她的這一聲關切,何恩新聽得清晰,他竟然在手忙腳亂中扯著馬韁回頭,跟葉素素扯著脖子喊:“郡主莫怕,我一定會保護郡主的!” 他以一種艱難的姿勢掛在馬背上,正努力地朝著葉素素笑著,試圖安撫慌亂中的葉素素。他不忘記朝著護在身邊的護衛(wèi)喊道:“快去保護郡主,快去保護郡主!” 那一刻,葉素素的鼻子酸酸的,何恩新其實一直待她都很好,甚至那一次在承恩侯府,他寧愿不要命的去跳湖,也不想毀了她的清白。她葉素素何德何能,會遇到何恩新這樣的真心相待。如果,這一世她沒有遇到聶鐸,沒有愛上聶鐸,她真的愿意嫁給何恩新,跟他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 可是,她就是遇到了聶鐸,愛上了聶鐸,一顆芳心給了他,從此再也沒有別人的位置了。 她的這兩世,都遇到了聶鐸,雖然上一世和這一世遇到聶鐸前后差了將近兩年,可是她還是在忘了他的情況下,一頭就扎進去了,又一次愛上他。 注定要愛一個人,不管是什么時候,什么境遇遇到他,都注定是他。對聶鐸的愛葉素素心甘情愿,無怨無悔。所以,她對何恩新只有愧疚,也只能有愧疚…… 葉素素不敢繼續(xù)去看何恩新,別過頭,自欺欺人地把馬車簾子放下來。她并不擔心外面的混亂,她是皇上親封的郡主,郡主出嫁的倚仗是帶著皇家禁軍的,葉家的護衛(wèi)也不是吃素的,她外祖父陳家也同樣出了送親的人,就算是再不濟還有她哥哥葉墨軒和陳家的幾位表兄呢?李征想要搶親,憑借他帶的那幾個人,根本就不是這些人的對手,葉素素并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她倒是擔心李征會不會趁亂對何恩新下死手? 想到這里,葉素素立即又掀開了馬車簾子,想要跟明竹玉竹她們提一句,作為她長儀郡主的陪嫁丫鬟,這兩個人有身手,趁亂保護何恩新應該不在話下。 可是,葉素素萬萬沒想到,她掀開馬車簾子之后,發(fā)現(xiàn)外面的景色竟然已經(jīng)不是剛剛所見的那一片混亂,竟然是朝著京城城門方向而去的。 葉素素驚呼出聲,疾聲質問馬夫:“站??!你要帶我去哪里?” 誰知那馬夫一回頭,瞬間露出了一臉白牙,笑瞇瞇地說:“小美人,好久不見!” “李征,怎么會是你?” 現(xiàn)在坐在葉素素馬車車夫位置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李征! 葉素素身為皇家郡主,出嫁乘坐四匹馬的馬車充當喜轎,彰顯皇家郡主的儀仗氣勢。在大原國,身份等級森嚴,什么身份能使用什么規(guī)制的馬車宅院都是有講究的,像是郡主出嫁的這種四匹馬的馬車,平日里的葉素素也并沒有資格使用,所以這種馬車都是她成親時宮里直接安排的,馬車夫自然也是宮里內侍。 可是如今看到李征坐在馬車夫的位置上,而剛剛坐在馬車里的葉素素并沒有聽到任何的打斗爭執(zhí)聲音,心里頓時一涼,有些明白過來。 她渾身氣得發(fā)抖,一只手死死地攥緊馬車簾子,憤怒地瞪著李征,怒吼道:“李征,你是和宮里什么人串通好了吧?” 李征既然敢?guī)е敲磶讉€人就跑到京城大路上搶親,而且還能悄無聲息地變成她出嫁“喜轎”的馬車夫,顯然是李征和宮里的人有串通,不然一個搶親賊人怎么能替代一個本應該是內侍的馬車夫?能駕這種規(guī)制的馬車夫,雖然身為內侍,身手卻不簡單,常年苦練功夫,為的就是怕如果出現(xiàn)貴人遇襲的情況,馬車夫會成為貴人們最后的一個安全保障。 如果不是一早就已經(jīng)串通好,丟失出嫁的皇家郡主可是大罪,那個身手不簡單的馬車夫不可能不可能一點都不反抗,就算李征身手再厲害,像他這種出外上戰(zhàn)場的身手和馬車夫們平日里練的專門保護貴人的身手過招,也不可能讓對方一聲不吭的。 所以,千想萬想,只有一種可能。 今日李征搶親,是宮里有人一早就安排好的! 是誰?是誰?究竟會是誰? 是皇上?是皇后娘娘?是大公主長樂?是太子趙從嘉?是太子妃陳瑛兒?太子側妃姜如萍? 葉素素把這些跟她有過節(jié)的人一一在腦海里過了一遍,覺得每個人都是,可是又覺得每個人都不是。 皇上是贊同她嫁給何恩新的,否則也不會圣旨賜婚了,所以皇上絕對不會用這種方法讓李征帶她走?;屎竽锬镫m然在上一世她出嫁前,用一杯毒酒要了她的性命,是因為她背負著“墨素牡丹,天命皇后”的命格,這一世她并沒有背負這樣的命格,也沒有威脅到太子的位置,皇后娘娘作為她的姨母,應該是很高興她可以出嫁的,所以不可能是皇后娘娘。 那么,會是誰呢? 大公主長樂嗎? 大公主長樂確實是有動機的,她成親前就一直心儀何恩新。那一次在承恩侯府,如果不是葉素素出來攪局,或許大公主長樂直接就會抓著何恩新生米煮成了熟飯,也不會落到逼不得已嫁給寧王世子姜成弦。 可是,大公主長樂在宮里已經(jīng)失寵,平時都是住在公主府的,回宮的次數(shù)有限,那些負責郡主成親的皇宮內侍會賣大公主的面子嗎?他們會協(xié)助一個已經(jīng)失寵的公主去搶一個朝廷重臣之子、未來棟梁的妻子嗎?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除非有更大的好處! 一個外嫁的公主,嫁的還是讓皇上忌憚的藩王世子,那些常年在宮里混的內侍,甚至一輩子都要在皇宮里混的內侍是不會討好長樂公主的。 那么,既然不是皇上和皇后娘娘,那么就只能是東宮的人。葉素素把東宮的三位主人一一想過之后,閉了閉眼睛,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睜開:“李征,是趙從嘉吧?是你和趙從嘉聯(lián)手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第一更??! ☆、第一百一十三章 葉素素把所有可能的人一一在腦海里過了一遍, 立即猜出來和李征聯(lián)手的人是誰。 她瞪向李征, 毫不猶豫開口, 質問李征:“李征,是趙從嘉吧?是你和趙從嘉聯(lián)手了吧?” 李征一邊趕著馬車暢通無阻地出了門, 咧著嘴笑瞇瞇地看向葉素素故意挑眉氣她:“小美人, 你說呢?” 葉素素望著根本就沒有人阻攔的城門,絕望的閉上眼睛,抿著唇, 什么都沒有再說。 東宮里一共三位主人,太子側妃姜如萍, 背后是藩王寧王,她雖然只是側妃, 但是她育有一子, 太子還未曾即位,也不曾冊封皇后,她想要跨越嫡庶之分,就必需要在太子和太子妃身上算計。所以,姜如萍的敵人不會是她, 只會是太子妃陳瑛兒, 姜如萍不會想要幫助李征來搶親! 太子妃陳瑛兒就更不可能了, 太子趙從嘉對葉素素的心思,瞞得過天下也瞞不過從小一起長大的陳瑛兒,何況陳瑛兒的心思也不在趙從嘉身上,她說所要做的是坐穩(wěn)太子妃之位, 未來坐穩(wěn)大原國皇后之位,畢竟她身邊的那位側妃是安慧郡主,身后有藩王寧王,當初也是有資格和護國將軍陳家爭取太子妃之位的人! 所以,陳瑛兒應該是最巴不得趙從嘉心心念念的女人早日嫁人,更不可能勾結李征搶親,為日后埋下隱患。 這兩位不可能,那么只有趙從嘉了。而且,能幫助李征勾結內務府內侍,又能讓李征在城門暢通無阻進出的,恐怕也只有身為太子的趙從嘉了。 李征看見葉素素臉色不好,閉著眼睛不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手里攥著馬鞭搖了搖頭說:“郡主,你放心,不管我和誰勾結,我只要帶走你,他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