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ǔяoǔЩǔ.uS 第106章 父子(中)
咚咚咚—— 少年顧偕將門拉開一道縫隙,透過安全鏈,走廊上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他問道:“能進去說話嗎?” 這里是下城區(qū)最混亂的公寓大樓,一層樓有上百間房,住戶除了馬仔、混混、皮條客就是毒販子。 渾身散發(fā)著貴氣的西裝男像誤闖異世界的旅客,手里捧著手絹,捂住口鼻,似乎難以忍受空氣中的發(fā)霉灰塵、劣質香煙和 廉價香水混雜的氣味。 這樣冒犯的動作引來鄰居們的側目,坐在對面門口打牌的打手紛紛掏出了長刀。如果西裝男再敏銳一點,就會發(fā)現這一層 樓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只有顧偕房間的對面及相鄰的幾間房敞開著大門,禿頭紋身的肌rou男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抽煙打牌, 目光時不時掃向顧偕的房門。——他們在監(jiān)視顧偕。 顧偕與西裝男身后的打手隔空對視了幾秒,旋即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關上門、摘下安全栓、再開門。 西裝男似乎不愿意再往房間里多邁入一步,就站在門口,將文件夾啪地扔上了不遠處的桌面上。 “我姓顧,從血緣上講,我們有同一個父親。”西裝男沖桌子揚了揚下巴,“這是器官捐獻知情書,你的腎與我父親匹配 六個點,簽了字,我給你一千萬,你今天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br> 顧偕瞇起眼,忽然想起前一陣有社工來做艾滋病檢測的采血工作,眼睛都哭腫了的女大學生趴在他門上苦苦哀求了許久, 那時候他還想,那姑娘怎么就篤定他會心軟,不會突然把她拖進房里強jian。 原來一開始的目標就是他。 哪怕少年顧偕還沒成長為日后那個強如惡佛般的男人,但強大的氣場和壓迫感與生俱來。 半大的少年站在那里不怒自威,那雙漠然的眼睛里沒有一絲情感,平靜地拉開了門,沖走廊一偏頭,吐出一個 字:“滾?!?/br> 西裝男原地轉身,沒有抬步,神色間不耐煩了:“這可是你的福氣,黑市叫價最多一百萬?!?/br> 顧偕的眼珠黑白分明,皮膚蒼白眼圈又青黑,不動不笑只是盯著人看的時候,會給人一種被野獸瞄準的森然感。 西裝男目光游移,清了清嗓子:“行吧,兩千萬總夠了吧?!?/br> 顧偕從后腰掏出了一把手槍,拇指咔噠一聲挑起了保險栓,黑洞洞的槍口頓時對準了西裝男。 “我cao,你有病吧,”西裝男腳下往門外遛,眼睛里滲出懼意,嘴上還罵罵咧咧,“兩千萬買顆腎你他媽還矜持上了?!?/br> 砰—— 顧偕關上了房門,企圖將西裝男的罵聲與走廊上探頭探腦的打手混混統(tǒng)統(tǒng)隔絕在外,然而這棟大樓的隔音太差,遠離門口 依然能聽見外間的罵聲。 “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三千萬,趕緊他媽的給我出來簽字,你這輩子就算賣毒品、賣屁股——賣一輩子也賣不上三千 萬!” 西裝男喊了一會兒便離開了,門外混混聊天的聲音卻透過門板傳了進來。 “唉,還以為流落民間的王子要認祖歸宗了,等了十幾年的電視劇終于要大結局了呢?!?/br> “我要是他我就賣了,三千萬,能買多少白粉多少逼啊?!?/br> 有人猥瑣地笑了:“就剩一個腎你以后你還想搞女人?” “要不,咱們幫他一把吧,有了這三千萬欠咱老大的貨不就追回來了?不然咱們還得跟這兒耗什么時候去?!?/br> 有人附和道:“反正咱們人多,沖進去綁了他,咔嚓了……” 外面聲音安靜了,似乎是在思索可能性。 顧偕從床下抽出了一把沖鋒槍,慢慢逼近門口,豎起耳朵仔細聽外面的動靜。 良久后,有人說:“不行,那天你們不都看見了嗎,這小子瘋起來連命都能不要,我可得留著這條命在阿曼身上快活 呢?!?/br> 笑聲一哄而起,緊張的氣氛似乎消散了,然而門后的顧偕卻沒有放下槍。 少年單薄的手臂穩(wěn)穩(wěn)托起重型機槍,汗珠從額角滑過臉頰,匯聚到下頜骨引發(fā)一陣輕微的刺癢。他巍然不動,像蟄伏在黑 暗中的獵人,要在獵物撲身襲擊的一瞬間將其斬殺斃命。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zhèn)鱽砹藫淇伺扑ぴ谧鴫|上的動靜,顧偕深深吸了口氣,這才放下了早已僵硬發(fā)酸的雙臂。 ·幾天后,走廊上聚集的馬仔混混越來越多,氣氛相較前幾日更為緊張,發(fā)霉的空氣中彌漫著硝煙的氣息,血拼一觸即發(fā)。 一位坐著輪椅的中年人在四位黑衣保鏢的看護中敲響了顧偕的房門。 顧偕拉開門縫,一瞬間愣住了?!斎恢肋@個人是誰。 小時候母親將他抱在懷里,哭噎著指向電視,告訴他這個男人是誰;后來,小流氓們將報紙上摔在他頭頂,大聲告訴他這 個男人是他的誰;再后來,他頂著這張與男人并不相似的面孔,走在混亂骯臟的貧民窟里,惡毒又尖銳目光如影隨形。 只因為顧偕不愿意打架、販毒、拉皮條,在這貧民窟里靠著自己聰明的腦袋清清白白地活著,便成為所有蟑螂爬蟲的眼中 釘。 這個男人的臉時常登上巨幅廣告屏幕,向全世界宣告他又和哪國政要會見、又向慈善基金捐了多少錢,以及又沒能擺脫哪 個女明星的愛慕。 不論他走到哪兒,總有人告訴他,你的血管里流著金子,和我們這些天生下賤的雜種不同,總有一天你能等到國王把小王 子接回皇宮,但回去了可不要忘記我們這些雜種曾經cao過你媽。 “我聽說你惹上了一點麻煩?”男人儒雅地笑了笑,回頭環(huán)視了一眼走廊上蠢蠢欲動的打手們,問道,“能進去嗎?” 木門咔噠關閉,四個人保鏢負手站在門前,打手們從各自房間里探頭探腦向這邊張望,但對上專業(yè)級別的保鏢,沒一個人 敢上前找死。 男人道:“對不起,我代那個不肖子向你道歉,沒想到他會來打擾你?!?/br> 往日喧鬧的走廊突然安靜下來,房間里一片死寂,顧偕耳鼓里仍然有幻聽的雜音。 “其實這么多年我一直關注你,我那兩個混蛋兒子都不成器,所以我想知道你會自然生長成什么樣子。你母親去世那年你 才七歲,你在大型超市的手推車里攢硬幣,接著發(fā)現了停車場的收費漏洞,然后又找到了油價差價……干凈合法地養(yǎng)活你自 己,你真的很出色?!?/br> 男人虛弱地靠在輪椅里,整張臉浮腫發(fā)青,呼吸管還插在鼻孔里,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帶著雜音,只有說到最后時,渾濁的 眼底倏然浮出一線暗光,甚至語氣也漸漸有了一絲生機。 然而,少年顧偕一言不發(fā),臉色森然冷漠,沒有絲毫觸動。 “我時日無多了,能不能當作滿足一個陌生人的臨終愿望,陪我走一走?你應該看看這個世界真實的模樣,放心,我絕對 不會要你在那張可笑的捐贈書上簽字?!?/br> 外間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聽起來像是有很多人正從樓下快步往樓上,長棍長刀相碰發(fā)出錚錚聲響。 “或者說,我?guī)湍銖倪@里走出去,我知道麻煩是你那個姓陳的朋友惹的,但你在這里困了十天了,”中年人的語氣放低說 道,“你只是坐上我的車,離開這條街后只要你要開口,我隨時停車放下你來,你不會欠我什么,就當我為那個混小子向你道 歉?!?/br> 顧偕略微側身,往窗外望去,只見樓下前后停著兩輛黑色賓利,馬仔混混們越聚越多,驀然仰頭與顧偕的視線相撞。 幾分鐘后,破敗大樓前人頭攢動,顧偕在一片炙熱的注視中鉆進車后座。保鏢上車,司機打火啟動,然而這時,一個魁偉 雄壯的光頭男人卻將砍刀扛在肩上,單腳踩上車前蓋。 氣氛一瞬間拉緊,所有馬仔握緊了手里的武器,保鏢們也掏出了手槍。 “豪哥!”手下舉著手機,“二爺來電話了。” 光頭男人接過手機,“嗯”了兩聲,旋即眉頭一皺,退到一旁讓開路,抬手喝道:“放行!” 兩輛賓利車穿過擁擠人群,迎著烈日白光緩緩駛向街口。遠處摩天大樓高聳入云,錯落的窄巷、骯臟的小巷、破敗的公寓 大樓都被甩在身后,無數道灼熱目光相送,這場景確實像貧民恭送王子回宮。 行至離開下城區(qū)的第一個紅綠燈路口,司機踩下剎車穩(wěn)穩(wěn)停在白線后,顧翰儒瞥了一眼身旁,少年冷漠地望著窗外,沒有 說要下車。 顧翰儒的肩頸終于放松下來,嘴角也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車駛上高架橋,向著郊外疾馳而去。蔚藍的海一望無際,兩側樹林飛快向后掠去逐漸模糊成綠影。 汽車駛過“龍首山,私人領地”的牌子后,車速降了下來,兩座別墅在視野中漸漸放大,離山頂越近,草坪越是開闊。 不遠處,一群精美的娃娃在草地上開茶話會。金漆瓷盤擺在碧綠草地上,娃娃們穿著精致的公主裙圍坐一圈,頭頂王冠的 鉆石在陽光中熠熠閃光。 顧偕眉心一動,只見其中一個娃娃端起了茶壺? 他仔細一看,原來那不是等身高的關節(jié)娃娃,而是一個漂亮精致的女孩子,皮膚白得像雪,頭發(fā)與眼睛烏黑,夢幻泡泡四 處飛舞,像童話中走出來的公主。 女孩子若有所感地一抬頭,透過車窗,沖顧偕甜美一笑。 賓利車停在別墅正門前,司機下車拉開車后門。顧偕鉆下車,等在一旁,保鏢將顧翰儒的輪椅抬上螺旋式的百級臺階,顧 偕安靜地跟在顧翰儒身后,然而走到別墅建筑空隙間,突然愣住了。 別墅建在荒山頂端,正面未經修飾野蠻生長的綠樹,背后卻是一大片濃藍的海,海里停泊幾艘白色大船。山坡懸崖上燒著 漫山遍野的英國玫瑰,灼灼紅色一路繚繞到峭壁之下……碧綠、赤紅與深藍這三種顏色組成一副極具沖擊力的畫面,猛然闖進 顧偕眼底。 后來的很多年歲月中,他一做夢,便是這一片深藍。 ————以下不收費———— 后面還有(下),稍微晚點,還在校對。 為了劇情完整提前更新明日內容,今天更新字數8000 ,明天周二不更新,周三晚上20點見 看書救上HаīTаηɡsHЦωυ(塰棠書剭)。てо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