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作嫁(下)
“糟糕!” 檢察官大辦公室內一起看直播的人紛紛轉頭望過去,只見尹鐸面色鐵青,雙眼直直盯著電視屏幕,抓住玻璃杯的手指因用 力而泛白。 一絲難以言喻的狐疑籠罩著尹鐸,莫名驅使著他從辦公桌旁走向了窗邊。 臨近傍晚,夕陽如火如荼燒紅了半邊天幕。荔塘區(qū)檢察院位置稍偏,附近沒有商圈和辦公樓,街道上冷冷清清,偶爾有幾 輛汽車駛過,卷起滿地狼藉的宣傳單?!獛讉€小時前還在街上抗議示威的藍航員工去哪兒了?——昨天中午,他從檢察長那里回來,讓他在路口堵了十幾分鐘的那群人為什么不見了? 助理檢察官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袁崇悄悄調低了直播視頻的音量,房間內頓時安靜得只能聽見呼吸聲。 尹鐸站在窗邊,肩頸、后背和修長的雙腿繃成一條直線,半邊側臉沐浴在金紅夕陽中,眼鏡片閃爍著一絲寒光。 上流豪門出身、受過精英教育、職業(yè)素養(yǎng)高超,這三層金裝加在身上,尹鐸從不忌憚展示出自身的鋒芒,但他卻很少表現(xiàn) 出威懾力,經(jīng)常戲稱自己是全世界最后一個紳士,所以不論面對美麗性感的女性、偷懶摸魚的下屬、還是窮兇極惡的罪犯,臉 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意。 整間辦公室的人都沒有見過尹鐸發(fā)脾氣。 兩年前有個女士的丈夫搞錯了情夫,舉著槍找上門,尹檢察官靠著三寸不爛之舌,化干戈為玉帛,發(fā)表了一下對婚姻的見 解,交流了一下如何討女性歡心的經(jīng)驗,成功拖延時間也轉移了嫌疑人的注意力,讓特警得以吊著鋼絲從大樓外破窗而入,順 利阻止了這起針對政府部門的槍擊案。 然而,尹檢察官并沒有因為與警方配合默契受到嘉獎,反而因為這頂從天而降的鍋被停止降薪。聽說了處罰結果的老婆心 懷愧疚,開著瑪莎拉蒂、端著熬了十小時的甲魚湯、踩著十厘米高跟鞋風情萬種地來表達對尹檢察官的歉意。 尹檢察官大度且坦然地接受了道歉,徹底做實了“玉面風流俏判官”的名頭。 然而當尹鐸不笑的時候,周身會散發(fā)出清清楚楚的寒意,令人心驚膽戰(zhàn)。 袁崇在一干助理檢察官的暗示與鼓勵中,眼一閉心一橫往前一邁,正要開口詢問,卻只見尹鐸霍然轉身,無視掉所有驚疑 的目光,大步流星穿過了走廊。 辦公室的門被重重推開—— 尹鐸咯噔撂下茶杯,嘩啦推開桌面上堆成小山丘似的文件,倒空文件箱,拉開了辦公桌的每一個抽屜。 檢察官日常要處理的文書有很多。 為了贏下辯護案件要瀏覽的文件更多。 他手上除了蔡翔的金融犯罪案,還有一樁備受矚目的未成年人虐殺的刑事案件。 此時辦公室空地上擺滿紙箱,從門口到辦公桌這一路都得抬腿跨過,沙發(fā)、椅子上也都被鋪天蓋地的文件淹沒。 “老大,”袁崇扒著門框探頭探腦,“您找什么呢?” 尹鐸沒有理會,背對著他,拆下了墻壁上的掛畫?!屚豕谇笾鷩鴷倪@個念頭是如何跳出來? 尹鐸眉心緊皺,在嵌入墻內的保險箱上輸入密碼。 滴滴兩聲解鎖后,他猛地拉開箱蓋,看見了自己要尋找的東西靜靜躺在手槍、現(xiàn)金和機密文件中。——《燃燒的檢察官》——是朱砂送來的書。——是朱砂告訴他,她識破了他的圍剿而送來嘲笑并宣戰(zhàn)禮物。 砰! 尹鐸反手關上了保險箱門,毫不留情地翻開了書頁,被夾在其中的瑜伽修行門票輕飄飄落在地上,被特別標注出的那一 頁,一行字特意別劃了線: 【哭過之后,肖紀決定將這份卷宗送上國會】 “國會”二字倒映在尹鐸眼底,他靜靜盯著這兩個字,一動不動地站了許久。 房間內安靜得嚇人,袁崇瞄著尹鐸的臉色,試探問:“老大?” 尹鐸問:“藍航員工抗議示威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袁崇想了想,猶豫道:“一個多月了吧。” “什么時候開始大街小巷都是抗議示威的人?” “欸,對,之前好像只是在深藍門口抗議,”袁崇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那也是最近幾天吧。” 尹鐸又問:“那整個城市又是什么時候開始到處都是國會的海報了?” “前天!”袁崇篤定,“換門口公交站海報的時候我正好路過,架子差點砸了我?!?/br> 尹鐸啪地合上書,靠著墻壁深吸了一口氣。 “老大!”薄兮一腳踏入辦公室,另一只腳站在走廊上,看她的樣子似乎對尹鐸辦公室無從下腳的模樣見怪不怪了,反倒 是對他本人這幅頹然的鬼樣子略微有些驚奇,但她很快斂去了異樣,平靜說道,“稀洲壩沒有會所也沒有房產?!?/br> 尹鐸抬起頭,擰緊了眉毛。ㄚUщánɡsHè(慾朢社)。ΜE 薄兮輕輕笑了:“但是稀洲壩向西南行駛十公里是合麻碼頭,陳議員在那兒有條船?!?/br> 尹鐸迎著薄兮的目光,長出了一口氣,然后嘴角慢慢浮起了一絲詭異的笑。 周六中午他在深藍抓了蔡翔以后,吩咐手下密切監(jiān)視深藍一舉一動。顧偕和朱砂必然會動用一切力量救蔡翔,只要他們出 手,就一定會有不干凈的小動作。 奈何部門所剩無幾的經(jīng)費只夠他支付兩個組跟蹤監(jiān)視的加班費,如果他能拿得出去蔡翔父母家的出差費,也就不會讓海巖 區(qū)去截胡,昨晚在黑珍珠慈善夜上也不會被朱砂耍了半晚。 跟蹤是個浩大的任務,需要幾組人馬默契配合,而跟蹤這種顧偕從黑到洗白上岸的人更是難上加難,燒了六個小時的加班 費最后只得到了一個顧偕失蹤的地點……尹鐸特喵的是真心rou疼。 昨晚中午他給林毅華指了條路,也動用了一點人脈希望這個案子能快點上國會,畢竟檢察院和國會的雙面夾擊,不能給朱 砂添亂也能給她添堵,亂中難免出錯,就算不能一舉把深藍兩位都送進監(jiān)獄,也可以重傷一刀。 然而他昨晚看到翌日舉行聽證會的新聞時,也驚詫過他的面子什么時候這么大了。 現(xiàn)在他終于明白了。 但是太晚了,那只在暗地里cao作的手掌帶著淋漓的鮮血扼住了他的喉嚨。 尹鐸平復著呼吸,沙啞地笑了起來:“我?guī)椭焐白隽思抟??!?/br> 薄兮和袁崇頓時一愣。 “藍航抗議的‘員工’、鋪天蓋地的國會宣傳海報,還有昨天朱砂送我的書,都在用心理暗示讓我把‘國會’這個念頭印 在腦子里,”尹鐸笑著說道,“我把林毅華送上了國會,現(xiàn)在槍口沖我們來了。” 薄兮沉默了。 “我問你們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我就問一遍,我也知道這么問會非常傷人,但是在職業(yè)責任辦公室找上門之前,我必須 得知道答案,”尹鐸目光堅定,語氣嚴肅,“王冠的匿名信,和你們有關系嗎?” 袁崇愕然震驚,雞皮疙瘩順著脊梁骨爬滿了后背—— 上章出現(xiàn)了一個bug,沒辦法改了,不是"向證監(jiān)會提交SEC吧",應該改成“提交報告給SEC”或者“舉牌王冠”。沒文化的 藝術生作者一寫到專業(yè)內容就瑟瑟發(fā)抖,非常感謝金融專業(yè)的姐妹捉蟲! 另外,有小伙伴說上一章聽證會沒看懂? 全文沒有一句話涉及到法律條款,只是一個用對話下套的過程,如果哪里沒懂可以來微博問我,我會解釋的,前提得是正版讀 者。 以及,“一天”就算是巴菲特可能也搞不定聽證會,但是時間太緊,我必須得讓朱砂在圣誕節(jié)前過一個生日,現(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是 12月9日了,而且蔡翔只有兩天考慮時間,所以非常離譜地把聽證會放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