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樣比自己還固執(zhí)的老家伙，趙導吵不過，只能含淚屈服。在面試了幾個娃娃臉男演員不成之后，他甚至打算聽投資方的建議，舉辦一個角色海選，就專門選一個特別適合出演杜若的少年演員出來！少年人最是單純，像白紙一樣，只要他用心調(diào)教，硬生生造一個杜若也不是不可能的。

    就是這事兒吧，有點缺德，一個弄不好，那孩子的心困在杜若這個角色身上出不來，可能以后半生的戲路都要被毀了。這也是為什么趙導一開始并沒有想這么做，反而一再去面試那些娃娃臉的男演員的原因，畢竟，做人還是要有道德底線的。

    你愿意為藝術(shù)犧牲是你導演的事兒，你不能讓一個無知的孩子，為了你心中圓滿的藝術(shù)去犧牲。

    不過，趙導只是答應(yīng)考慮一下投資方的這個建議，心一直糾結(jié)難受著呢。直到外孫把宴燈推到他眼皮子底下，看到宴燈用精湛的演技表現(xiàn)出的那個與杜若有點相似的老怪物，糾結(jié)的趙導的心就一下子松快了起來。

    不用冒著傷害一個孩子的風險，就可以完美地拍出自己最后一部電影，對于趙導來說，世界上沒有比這更值得欣慰的事情了。

    太過欣慰的趙導，碰到宴燈這么一個說話好聽，喝酒干脆的后輩，就這么熱火朝天地把自己喝大了。

    “你要……要好好看劇本，一定要好好看?。∵@是老高花了二十多年的心血磨出來的本子??！你們這……這些小年輕啊，沒有經(jīng)歷過我們當初的年代，那時候，每個男人心里都有一個武俠夢的。這個本子，我七年前就想拍了，可是，那時候身邊人一窩蜂跑來勸我，說武俠已經(jīng)死了，拍不得啊，再大腕兒的導演也拍不得。拍了武俠就等著賠掉褲子吧，那時候……那時候我啊，我懦弱了。都說人越老，膽越小，我怕了，就這么順著眾人的勸說，妥協(xié)了?！?/br>
    老爺子抓著宴燈的手，哭的像個小孩子一樣，鼻涕泡泡都快吹出來了。

    宴燈有些哭笑不得地拿著紙巾給老爺子擦臉，動作溫柔極了。

    對于這幾年的影視市場，宴燈聽謝辭聲分析過，也許是當年把武俠已經(jīng)拍的足夠多，拍到了巔峰，之后有好幾年觀眾們可選擇的余地變大了，武俠這一塊也慢慢涼了下來。投資人都是順著市場走的，誰也不會因為這個去繼續(xù)往里面扔錢打水漂。二來呢，武打明星斷檔了，上一代武打影星年齡上來了，打不動了；而下一代的年輕演員呢，受市場影響，就更不愿意往這方面努力了，這就造成就算導演想拍一部武俠片都找不到合適的演員。

    再加上近些年來特效技術(shù)的成熟與發(fā)展，導致特效有些濫用，成熟的武打指導團隊在國內(nèi)找不到出路，紛紛出走，就連最出名的竇家班不也扎根在好萊塢發(fā)展，不再回來了。這就導致武俠片里的打斗畫面空洞浮夸虛假到辣眼睛，愈發(fā)的趕客。

    說實話，在這樣一個大環(huán)境下，趙導當初的做法是很正常的。

    謝辭聲一邊給宴燈夾菜，一邊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五年前，老爺子大病一場，恢復(fù)以后就鬧著要拍《蜉蝣傳》一定要拍，誰勸都不聽。從來都是投資商拿著錢主動要給趙導的電影投資，為了拍《蜉蝣傳》他第一次彎下了腰，去挨個跟人談投資，讓出去不少利益，自己又掏出全部身家，才終于湊到了足夠的投資?！?/br>
    宴燈嘆了口氣，“老爺子一輩子都在電影藝術(shù)上嘔心瀝血，當初屈從于市場退縮了，應(yīng)該是他一直無法釋懷的事情?！?/br>
    剛剛他替老爺子把過脈，也許是底子本來就特好，再加上多年注重養(yǎng)生，按理說無病無災(zāi)地活個九十多歲都不成問題?？衫蠣斪游迥昵斑€是大病一場，身體受了虧虛。很難說，這是不是因為過不去心中的那個坎兒，硬生生被心魔憋病的。

    “你和小謝一定要要好好看！好好演！”

    老頭端起早就被宴燈偷換成礦泉水的酒杯，一飲而盡，很是狂放地一把將酒杯擲到地上摔了個響脆，大聲笑道：“我要證明，武俠沒有死，絕對沒有死！武俠曾經(jīng)是那么多那么多人的夢，夢怎么可能死呢？不可能的！武俠是不會死的！夢是不會死的！”

    也許是被老爺子身上的豪俠氣給影響到了，宴燈也想起自己曾經(jīng)叱咤江湖行俠仗義的歲月，一老一小就這么你喝水我喝酒地燥起來了。

    這一頓飯從中午吃到了華燈初上。

    到最后，趙導因為早就被換了水，反而酒醒的差不多，而宴燈把自己喝醉了。

    “哈哈哈哈哈……小年輕，這點酒量還想跟老夫斗酒？嫩，你太嫩！”趙導伸手戳了戳已經(jīng)趴倒在飯桌上的宴燈，紅光滿面地宣布了自己的勝利：“老夫年輕的時候，那可是實打?qū)嵉那П蛔恚【退闶抢狭?，收拾你們這群小毛頭，那也是……是……so easy！”

    前來接趙導的人是謝宴二人的老熟人，馮樂康小馮導演。

    他悄咪咪端起外公的酒杯嘗了一口，很是領(lǐng)情地沖著還清醒的謝辭聲點了點頭，輕聲問：“定下了？”

    謝辭聲把宴燈攬進自己懷里，擺正了姿勢讓他睡的更舒服一點，回答道：“嗯，趙導點頭了?！?/br>
    “嘖，宴燈這小子可以啊?！瘪T樂康咋了咂嘴巴，說實話，他一開始推薦宴燈，最主要的就是為了還之前那事兒的人情，其次才是真心欣賞宴燈的演技和武打技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