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最后她還是垂死掙扎般的，小聲的辯駁了句。

    “我沒有智齒……”

    聲音低低弱弱的，有些飄忽，像是帶了幾分不肯定。

    陳白繁這次真的沒憋住，笑出了聲。

    他收起玩心，把口罩摘了下來，露出了自己的整張臉。

    陳白繁懶洋洋的用指腹摩挲了下口鏡柄，眼皮向下垂。

    明亮的燈將他的五官勾勒的棱角分明，因為嘴角的笑意又顯得十分柔和。

    “不記得你上次來洗過牙嗎？”

    安糯愣了愣，沒反應(yīng)過來：“記得啊。”

    隨后，安糯看到他的嘴唇慢慢的張開，說了一句話。

    聲音被他刻意的壓低了些，帶著喑啞的調(diào)調(diào)，比平時多了幾分磁性。

    “所以我也記得你沒有智齒啊?！彼p聲笑。

    安糯：“……”

    她突然有點尷尬，像是被人識破了心思的那種尷尬。

    雖然她本意是來檢查牙齒，但為什么還是好尷尬啊啊啊啊啊……

    安糯不自然的從牙科椅上站了起來，盯著他，

    神情淡淡的，垂在身側(cè)的手心卻捏緊了些：“我口誤說錯了而已?！?/br>
    頓了頓，安糯決定在他先說出什么之前，搶先污他一手：“我只是口誤說錯了我有智齒，你卻憑空的給我長出了一顆智齒。”

    “我要投訴你?！卑才春菹滦恼f。

    陳白繁眉眼一挑。

    下一秒，安糯邊往門外走邊說：“這次先放過你吧?！?/br>
    “……”

    “……”

    陳白繁站在她身后，突然喊了她一聲：“安糯。”

    安糯停下了步伐，回頭看他。

    “不記得我了？”陳白繁問。

    安糯皺了眉，有點摸不準他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難道是指他之前送她去醫(yī)院的事情嗎……

    她也猜不到，只好硬著頭皮敷衍道：“你是在套近乎嗎？”

    畫面沉默了下來。

    陳白繁往前走了幾步，站定在她的面前。

    他也不在意她說的話，輕描淡寫了說了句讓她瞬間懵逼的話。

    “小時候，我住在你家隔壁?！?/br>
    安糯一時腦袋轉(zhuǎn)不過來，“啊”了一聲。

    隨后訥訥的問：“你說什么？”

    陳白繁沒有再重復一遍。

    安糯滿臉怔愣的望向他，印象里的一個輪廓慢慢的出現(xiàn)，卻也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很快，她反應(yīng)了過來，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

    安糯七歲的時候，一家人因為安父工作的原因而搬到川府。但在此之前，他們一直都住在泊城。

    至于住在哪個小區(qū)，她也不太記得了。只記得在她讀一年級的時候，鄰居家搬進了一戶人家，里面還住著一個很討人厭的胖哥哥。

    也忘了是為了什么而針鋒相對，總之在父母面前，他們兩個的關(guān)系看起來還是很好的。

    那個哥哥跟她同在泊城一小讀書，但他是讀的是五年級。

    兩人每天一起去學校，然后放學一起回家。

    一路上互相罵……

    安糯那時候才六歲，十幾年前的人她實在是記不清了。

    但按照記憶里那淺薄的輪廓，她實在沒法將那個哥哥跟面前的陳白繁聯(lián)系在一起。

    安糯想，絕對不可能的。

    他一定是隨口提的，一定是跟她開玩笑。

    安糯真的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怎么可能是那個動不動就喊她……

    下一刻，陳白繁抬手，虛放在她的腦袋上。

    向自己的方向一劃，停在鎖骨的位置。

    “小矮子，可夠沒良心的?！?/br>
    “——見你第一眼我就認出你了?！?/br>
    *

    安糯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了。

    既然牙齒沒有問題，她也沒有留下去的必要了。

    渾渾噩噩的，滿是絕望的走回了家。

    安糯這次沒有顧及面子的問題了，到家后就立刻打電話給應(yīng)書荷傾訴。

    安糯撲到床上，哀嚎了兩聲，腳上的拖鞋順勢往外飛。

    砸到衣柜上，啪啦一聲，回歸安靜。

    與此同時，那頭的應(yīng)書荷也接起了電話。

    安糯煩躁的用腳蹬了幾下床墊，發(fā)出很大聲的動靜。

    應(yīng)書荷有點納悶：“你怎么了？”

    “我發(fā)現(xiàn)我認識那個牙醫(yī)。”

    “啊，什么時候？”

    “小時候，他住我對門?！?/br>
    大概是詛咒吧，現(xiàn)在他也住她對門。

    還沒等應(yīng)書荷開口，安糯便繼續(xù)道：“我剛剛?cè)厣耍缓笏傲宋乙痪湫“?。?/br>
    “等會，我消化下?！睉?yīng)書荷想了想，“他小時候這樣喊你？你們關(guān)系怎么樣呀？”

    安糯沉默了幾秒，輕飄飄的說了句：“他那是太久沒見到我了吧?！?/br>
    “?。俊?/br>
    “他以前喊我臭矮子?！?/br>
    “……”

    應(yīng)書荷擰了眉，有些無語：“不是吧，那你怎么不跟你爸媽說一下，你不會就任他這樣罵你了吧？”

    安糯鼓起腮幫子，郁悶道：“我肯定想過要跟我爸媽說啊?！?/br>
    “那你……”

    “但我說了，他肯定也會告訴我爸媽我喊他死胖子啊?！?/br>
    應(yīng)書荷倒是沒想過這個，嘴角抽搐了下。

    “那你們兩個扯平了啊，都多久前的事情了，別計較了?！?/br>
    “什么叫扯平了？他剛剛說看我第一眼就認出我了。”

    “……這是對你印象深刻吧?！?/br>
    安糯直接下定論：“他是在羞辱我，我小時候很丑?！?/br>
    “……”

    安糯小時候有一個特別不好的習慣，喜歡咬下嘴唇，用舌頭頂牙齒。

    這樣的行為會讓牙齒向外生長，引起齙牙。

    也因此，安糯在換牙期之前，牙齒不僅排列不齊，上排牙還略微有點向外齙，十分難看。

    所以安糯完全不懂他是怎么第一眼就認出來的。

    她十分肯定：“他居然說一眼就認出我了，他就是在說我丑?！?/br>
    “他都多大了，應(yīng)該沒那么幼稚了吧……”應(yīng)書荷思考了下，“而且你不是喜歡他嗎？這樣多好呀，可以以小時候認識來靠近他呀?！?/br>
    聽到這話，安糯一愣。

    很快就回道：“可我感覺我現(xiàn)在心態(tài)大崩?！?/br>
    “啊？”

    “就，很奇怪的感覺?！?/br>
    活了二十多年，終于遇到了一個有好感的男人。

    但在某一刻，你突然發(fā)現(xiàn)了這個人是小時候的玩伴。

    還是互懟的那種。

    這感覺……真的很……難以言喻。

    “你們多久沒見了?。俊?/br>
    安糯回憶了幾秒：“我七歲的時候搬到川府，然后就沒見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