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好不容易鎮(zhèn)定下來, 他撥了蔣慕錚的電話,可是傳來的卻是機械的女音 他不死心,一遍又一遍的撥打,還是同樣的回應。 眼看天際已經(jīng)暗下來沙塵迎面撲來, 眼睛都睜不開。 地面人員按照救援預案已經(jīng)向航空搜救部門以及119、110報警……其實工作人員自己心里都不怎么抱希望。 天氣太惡劣,救援都沒法展開。 耳邊的風大了許多,洛颯看著眼前越來越近的被植被覆蓋的山嶺和河流,努力將傘繩往有樹的一面拉,就在還有幾十米快接近密林時一陣狂風席卷而來,傘往山腰邊的崖壁猛晃過去。 狂風肆虐,漫天黃沙。 幾十年都遇不上的突發(fā)壞天氣,被她遇到了,還是在她跳傘出現(xiàn)障礙時,洛颯絕望的瞇了瞇眼睛。 交管局副局長辦公室內(nèi),傅延博剛從市局開完會回來,開了一天的會,疲憊不堪,他拿著茶杯陷在沙發(fā)里,用力摁著太陽xue放松。 倏地,手機鈴聲響了。 看著來電顯示,傅延博眉心緊蹙,他立即接聽。 聽筒里傳來市局指揮中心指揮長老段的聲音:“你們二大隊機動中隊有個叫洛颯的丫頭?” 傅延博拿手機的手莫名抖了一下:“有,怎么了?” 老段:“洛颯和家里表弟在石家莊玩高空跳傘,結果傘降時阻力傘出現(xiàn)了故障,目前失聯(lián),她表弟和跳傘俱樂部已經(jīng)報警,當?shù)叵兰皯敉饩仍犚呀?jīng)趕赴事發(fā)地,把他們聯(lián)系方式告知下你們,有什么情況及時溝通,而且石家莊那邊已經(jīng)來了沙塵暴,還是近些年最強的沙塵天氣?!?/br> 特意頓了下,老段又說:“你們做好心理準備,救援難度很大” 饒是傅延博從事那么多年的刑偵工作,心智極度理性,可是看著窗外越來越昏暗的天空,突然一陣心悸,腦子里亂了。 放下茶杯,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馬上電話聯(lián)系當?shù)鼐仍?,眼前最緊迫的是確認洛颯的著陸坐標。 電話很快接通,對方在核實了傅延博的身份后,告知了洛颯的確切坐標,遺憾的表示,天氣情況惡劣,當?shù)氐木仍鄙龣C無法起飛救援,因為是山區(qū),救援力量徒步最快需要到兩個小時左右才能到到達。 結束通話,傅延博長長吁了口氣。 戶外遇險,每一秒都存在著生命危險。 傅延博緊緊攥著手機,在心底掙扎了片刻,撥通了一個熟悉但很久都沒有聯(lián)系的號碼。 “爸,是我。” 電話里靜的都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嗯?!备钓抑栏笛硬┛隙ㄓ惺?,但沒主動問。 傅延博:“我局里的一位下屬參加戶外運動被困山區(qū),我這邊的警務巡邏機受天氣影響無發(fā)起飛,爸爸,能不能求您給民航局或者軍區(qū)陸航團的老部下聯(lián)系下,派出其他專業(yè)救援機組進行搜救?” 其實按照正常流程,地方可以向部隊申請救援,但是太麻煩,不如爸爸的一個電話管用。 傅霆忠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不孝子竟然用了‘求’這個字眼? “真的只是普通下屬?”他再老,也沒那么糊涂。 傅延博:“我喜歡的一個女孩。”但她早有了歸宿。 可后半句不能說,要是說了,爸爸都能直接摔電話。 傅霆忠第一次見兒子這么著急這么失態(tài),人命關天的事,他沒再多問,直接摁斷手機,拿起固話撥了熟悉的號碼。 傅延博坐在飛馳的警車里,臉色蒼白。 剛才父親的電話回復讓他的心涼了半截,“受沙塵暴影響,救援半徑一百公里內(nèi)所有的搜救直升機都無法進入該區(qū)域,并且按照座標指示的位置是在山區(qū),如強行飛入該區(qū)域加上惡劣沙塵暴影響極有可能機毀人亡,所以目前只能依靠地面搜救人員?!?/br> 傅延博有野外生存經(jīng)驗,他知道跳傘后在山區(qū)失聯(lián),救援的難度有多大。 而且現(xiàn)在天色已晚,這么惡劣的天氣,能見度低,風大,天黑后,救援就是難上登天。 不到兩百公里的路程,司機拉著警報一個多小時就到了。 車在近山腳下的一片略顯平坦的空地停下,已經(jīng)聚集了當?shù)叵?、公安和民間救援隊的人員。 傅延博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安慰了下俞洋,然后來到幾個正在越野車前商量著怎么救援的消防隊員面前,一位現(xiàn)場指揮看到走過來的傅延博,掃了一眼他肩上的警銜,立正敬禮。 “幸苦了,我是失聯(lián)人員的單位負責人。”傅延博伸出手跟現(xiàn)場指揮用力握了握。 現(xiàn)場指揮簡單匯報了下情況:“消防和專業(yè)救援人員已經(jīng)出發(fā),由于失聯(lián)人員座標地處山區(qū),經(jīng)過觀察后,需要攀登?!?/br> “預計最快什么時候能到達目標位置?” “最快也要一個小時以上?!?/br> 這時,現(xiàn)場指揮手里的電臺響了:“請石家莊高空跳傘失聯(lián)搜救人員注意,由北京西郊機場起飛的救援直升機馬上到達失聯(lián)人員座標區(qū)域?qū)嵤┚仍?,請予以配合?!?/br> 傅延博一愣,父親不是說不具備起飛條件? 他現(xiàn)在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蔣慕錚,亦或者是程亦,只有他們倆才敢在這樣惡劣的天氣里不顧生命安危強行起飛。 因為這次的沙塵暴史無前例,強行起飛,還要高空懸停,弄不好就是機毀人亡。 一個小時前。 蔣慕崢出了海關,打開手機,手機一直震動個不停,幾十秒后才停下來,未接來電都是來自俞洋,一股莫名的不詳預感涌上心頭。 他趕緊回撥過去,俞洋的聲音是顫抖的,還帶著哽咽。 俞洋說完,蔣慕錚的心揪著疼,連呼吸都不暢,他寬慰道:“俞洋,沒事的,我馬上就到?!?/br> 這句話他是說給自己聽的,洛洛會沒事的。 蔣慕崢連行李都不要了,直接丟給機場的工作人員,連解釋都來不及,撒腿就朝停車場跑去。 他沒讓司機開車,脫下外套,驅(qū)車疾馳而去。 感覺就要快窒息了,他把襯衫領口的紐扣拽開好幾粒,可還是喘不過氣來,馬上就要死掉的感覺。 這輩子沒什么事讓他后悔的,唯一讓他后悔的想要死的事就是慫恿洛颯去學跳傘。 如果當時他沒那么多歪心思,她現(xiàn)在就不會出事。 蔣慕錚不記得闖了多少個紅燈,越野車在通往西郊機場的路上狂奔,車內(nèi)免提通話一遍又一遍的撥打一個號碼。 “我說你特么的能讓我消停點嗎!下午剛被一幫新來的兔崽子禍害完,累的要死” 程亦剛結束飛行訓練,累癱在沙發(fā)上,嗓子都氣的冒煙。 “起來、立刻、馬上,我現(xiàn)在馬上到你們機場門口,需要進行機降搜救,座標石家莊西南方向山區(qū)?!?/br> “那邊下午剛發(fā)的沙塵暴警報級別是紅色,蔣慕錚,你沒病吧,什么情況啊?” 蔣慕崢沒了好脾氣解釋:“廢話少說,7228出庫,做起飛前檢查,配高空索降裝備,雙人救援裝備?!?/br> 有幾年沒聽到這種口氣了,程亦立馬清醒,沒問緣由,習慣性的答道:“是!”翻身套上衣服就竄出了辦公室。 半小時后機場直升機停機坪上面一架直九的旋翼緩緩轉(zhuǎn)起,逐漸加速,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拔地而起,往石家莊方向飛去。 副駕駛上帶著飛行頭盔的蔣慕崢在導航羅盤儀上熟練的設定著座標。 “出事的人是洛颯?”程亦問道。 “你特媽的你知道救誰,你剛才還磨嘰!” 程亦:“...” 現(xiàn)在蔣慕錚徹底處于瘋狂狀態(tài),他也就沒計較。 他說:“半小時前接到要求協(xié)助救援的通知,應該是上面要求的,但座標區(qū)域內(nèi)不具備搜救氣候條件,為一搭上二的賠本生意我可不干?!?/br> 當時他還不知道那個人是洛颯,要是知道,他肯定會毫不猶豫。 因為不管有沒有希望,去了后,對蔣慕錚來說就是一種安慰。 程亦笑:“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我還欠著你的一條命,如果我能救了洛颯,以后就是你們夫妻倆欠我的,我還能在你頭頂作威作福當大爺,所以這趟買賣不虧?!?/br> 蔣慕錚肩膀上的槍傷,就是當初替他挨的,沒有蔣慕錚的那一擋,他早就駕鶴西去。 多活這么些年,值了。 蔣慕錚的情緒緩了一些,他低聲說:“程亦,如果真有什么事,這條命算我欠你的,我不知道人有沒有下輩子,但我會還你的?!?/br> 他知道這種天氣強行起飛去救援等于送死,可是他不能看著洛颯就這么沒命,不管生死,他得找到她。 程亦專心駕駛,“塔臺,請協(xié)調(diào)石家莊地面搜救無線頻道使用頻率,并告知7228即將進入失聯(lián)人員座標區(qū)域?!?/br> “塔臺明白?!?/br> 崖邊的一片茂密叢林,十幾米高的樹干,相對傾斜的樹杈上覆蓋著一頂巨大的黃色降落傘,傘繩被粗枝緊緊的勾住。 洛颯被風吹的亂晃,她怕被吹落,只能盡力抱住靠近身邊上還算比較粗的樹枝來穩(wěn)定自己。 已經(jīng)快兩個小時了,下落時被樹枝劃破的手臂還在出血。 疲憊加上精神緊張,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輕微的脫水癥狀。 洛颯低頭看地形地貌,地面救援很難上來。 漫天昏黃,能見度基本不到五十米,天色已經(jīng)黑了,加上高空大風,空中救援根本沒戲。 洛颯使勁睜了睜越來越沉的眼皮,透過防風鏡,看著近在咫尺的懸崖和已經(jīng)模糊不見的山底。 不幸的同時又暗自慶幸,要是剛才降落的時候直接掉下去,那可真的就歇菜了。 現(xiàn)在至少還有一線希望。 洛颯用力抱著樹干,樹干很粗壯,跟爸爸的手臂還有點像。 小的時候,爸爸帶著她在單位的院子里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戲,路過的叔叔總是會逗逗她。 她總是藏在爸爸的手臂后面,怯怯的看著那些叔叔。 后來爸媽離婚,再也沒機會跟爸爸玩游戲,而對爸爸的很多記憶基本上還停留在七歲之前。 再后來,她第一次練習跳傘,蔣慕錚抱起她的時候,她感受到他有力的臂膀在微微的顫抖。 殊不知同時顫抖的還有自己懵懂初開的心。 但現(xiàn)在感覺離他們越來越遠,眼皮越來越重 幾十分鐘后,空響起直升機馬達的轟鳴聲。 蔣慕錚提醒程亦:“不能降太低,螺旋槳的旋風會把她吹下去的?!?/br> “放心,我有數(shù)?!背桃噍p輕一推cao縱桿,直升機斜斜的向座標中心位置壓下去。 機艙內(nèi),蔣慕錚看著前下方一百多米處越來越近的黃色降落傘,他的心又揪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