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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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衡忐忑看著她,好久后,終于鼓起勇氣:“阿嵐,你到底在生氣什么?” 其實他認真想了想,也沒做錯什么,然而卻總覺得不安,他想不出問題答案,便問蔚嵐。蔚嵐沒有說話,垂著眉目,好半天,終于道:“我也不知道。” 等此刻安靜下來,蔚嵐仔細想想,覺得這真是一件極其荒唐的事情。 很長一段時間里,她是將桓衡看作自己弟弟一般的人物。他聽話,懂事,天真簡單,和這個世界里那些心里彎彎角角的男人都不一樣,于是她就忍不住將對方放到自己羽翼之下,想將自己“正確”的價值觀交給桓衡。 有那么一段時間里,她幾乎以為自己成功了,然而直到今夜,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桓衡始終不是她那個世界的人。 哪怕那么努力教導(dǎo),他也永遠無法認可自己的價值觀。 她聽到桓衡來的時候,最初是惱怒的,她本來以為這種惱怒是因為桓衡不知檢點,就像一個jiejie看見自己弟弟做錯了事,便總想要教育他。然而等她坐在席間,看見這里的女子自然又溫順的跳舞、唱歌、飲酒,她就發(fā)現(xiàn),或許錯的不是桓衡,而是她自己。 于是懷揣著懲罰桓衡的想法開始這場酒席,等走出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懲罰的不是桓衡,而是她自己。 她一心以為,自己一直不忘記自己的來歷,努力感化著身邊人,至少會獲得一些成效,讓一部分人認可自己的價值觀,從而讓她獲得如過去一般的地位和自由。然而當今夜看著這突然就有了各種讓她震怒心思的桓衡,看著無比溫順跪在地上的舞女,她突然發(fā)現(xiàn),這大概是癡心妄想。 她改變不了這個世界,這改變不了任何人,只能用著男子的身份,舉步維艱活在這個奇怪的世界里。 別人不會認可她,而她也無法認可對方。在這個世界里,她如此格格不入,哪怕身邊縈繞了眾人,實際上,也不過是獨身一人。 這樣的認知在她初初來到這個世界時有過,然而卻也忘了。直到今日才又重新想起,發(fā)現(xiàn)果然是如此。 她總想著改變桓衡,可是桓衡的想法是錯的嗎?他的想法,在這個世界再正常不過了。如果她要強求,那又和謝子臣有什么區(qū)別呢? 謝子臣阻止她去招惹其他人時,也是覺得在為她好。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笑了,抬起頭來,微笑看著桓衡道:“阿衡,對不起?!?/br> 看著蔚嵐的神色,桓衡不由自主慌了,正要說什么,就聽蔚嵐道:“過去是我強求了,日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這里的男兒,都是如此的?!?/br> 桓衡沒說話,他呆呆看著蔚嵐,覺得有什么變了,卻又不知道是什么。他想說點什么,卻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手在袖下捏得死緊,心理換亂成一團。 他瞧見蔚嵐閉上眼睛,面上一片淡然,輕輕張合著小扇,明明在他眼前,卻仿佛格外遙遠。 她獨自一人,便是一個世界。 回去之后,蔚嵐送著桓衡回了房間,而后回了自己房。 桓衡內(nèi)心一直很是忐忑,卻發(fā)現(xiàn)蔚嵐似乎真的沒什么格外的動靜。這件事似乎就此告一段落,她如以往一般談笑風生,謙和有禮,風流自得。 第三日便到了回宮的時間,蔚嵐帶著桓衡告別了眾人后,同大家回了宮中。 入宮當天晚上,蔚嵐便再見到謝子臣,抬起手來,同謝子臣打了個招呼:“子臣,回來得真早。” 此時兩人都已經(jīng)收拾好了心情,謝子臣對著蔚嵐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低頭認真看著手里的書信,蔚嵐掃了一眼,輕而易舉瞧見了上面的字,發(fā)現(xiàn)是各地的消息,不由得笑了出來:“這么重要的東西,子臣也不避諱在下?” “我與與君結(jié)盟,自當拿出誠意。”謝子臣淡然開口:“我信君必不負我。” 說著,他抬頭看著蔚嵐,目光一片坦然:“又何須遮遮掩掩?” 聽到這話,蔚嵐哂笑,抬眼注視著謝子臣。 心境不同,自然發(fā)現(xiàn)面前人是不同的。過往她瞧著謝子臣,就覺得面前這人姿容美甚,風采絕佳,然而如今拋開性別來看這個人,不由得覺著,如果是作為一個對手或者盟友,這個人都是絕佳的。 他有一種奇異的矛盾在里面,既坦蕩又小人,即簡單又復(fù)雜。 說他坦蕩,是因為言行舉止,他都有自己的君子磊落,言出必行,恩義不忘,和這個人相處,不必擔心他出爾反爾,也不必擔心他背后陰你。 說他小人,是因為他手段繁多,對待敵人不折手段,全方位打擊,必要時甚至犧牲無辜也在所不惜。 說他簡單,是因為心思磊落通透,你同他交往方式就很簡單,對他好,不背叛他,這已足夠。他信任你,就會給予足夠誠意。 說他復(fù)雜,是因為他又太過明白人心詭譎。 這樣一個人,本質(zhì)上是個極好的政客。一個人如果單純只是個小人,那么別人不敢近身,一個人能哄騙另一個人一時,卻難以哄騙一世,感情都需得是真的,才能讓人動容。 與君子交,才能讓自己不受損傷。與小人行,便常年要擔心是不是要被背后通刀。 然而如果單純只是一個君子,又決計應(yīng)對不了這朝堂中的陰謀風波。 就恰恰是謝子臣這種人,待人以誠,對敵以狠,方才既能結(jié)交朋友在朝堂盤踞一方,又不至于在斗爭中早早落敗,連讓眾人扶持著尚未的可能性都沒有。 可這樣的人因為矛盾難以平衡,在過去蔚嵐也不曾怎樣遇到,故而仔細想想,謝子臣哪怕是個男人,也是個極有能力的男人。 蔚嵐過去一向不太看得起男人,然而昨夜的挫敗感卻讓她覺得,這個世界的女人不像女人,這個世界的男人,大概也不是過去的男人。 她張合著小扇看著謝子臣,評估著對方,謝子臣察覺的她的目光,抬起頭來,淡道:“看什么?” “過去不曾好好看過子臣,”蔚嵐微微一笑:“今日特意認真看看。” 聞言,謝子臣仍舊靜靜看她,眼中帶著詢問,蔚嵐只好多加解釋:“過去看子臣,只覺得子臣是個美人。如今看子臣,卻才發(fā)現(xiàn),子臣也是個能人。” 謝子臣沒說話,皺起眉頭想了片刻,卻是問:“發(fā)生了什么?” 蔚嵐微微一愣,這人心思太快太敏銳,竟讓她一時不防,接不上話來。謝子臣放下書來,給蔚嵐倒了杯茶,蔚嵐隨意坐在蒲團上,看著那茶水落入杯中,被美人推至面前。 “你說,我聽著。” 謝子臣淡然開口,蔚嵐端起茶來,抿了一口。 這個人似乎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就這么端端正正往你面前一坐,你就覺得所有事情,似乎都并不是無法解決的。 茶水入口,清香中帶著苦澀,又在舌尖百轉(zhuǎn)千回,轉(zhuǎn)出了絲絲甘甜。 蔚嵐一直傷懷的心得了舒展,她持茶含笑,低聲道:“如君所言,嵐的確被一事所惑?!?/br> 謝子臣沒說話,按著廣袖,給蔚嵐填茶。蔚嵐轉(zhuǎn)頭看著窗外已經(jīng)零落的桃花,慢慢道:“我曾有一信念,雖眾人都說不對,我卻仍舊堅持。我以為憑借我一人,至少能扭轉(zhuǎn)此局面半分,最終卻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此事也難以回轉(zhuǎn)。若難以回轉(zhuǎn),在下此生,怕都要活在心結(jié)之中。” 讓她一輩子面對這些想著男尊女卑且不能改變的人,她就覺得絕望。謝子臣瞧著她的模樣,轉(zhuǎn)念一想,便道:“是桓衡吧。” 蔚嵐微微一愣,隨后不由得笑開:“君料事如神也?!?/br> “你投注心力在桓衡身上,卻發(fā)現(xiàn)桓衡與你想的全然不一樣,于是你就覺得,自己再如何努力,怕也不能讓別人按照自己所想去改變?!?/br> 謝子臣將茶碗中的茶葉撥弄出來,倒入一旁的框中,垂下眉眼:“可是阿嵐又怎知,自己一定是對的呢?” 說著,謝子臣抬起漂亮的眼,目光中一片淡然:“若是錯的,又為何讓別人去改變?” 蔚嵐沒有說話,陷入了沉思之間。男尊女卑是錯的,那她所想的女尊男卑,又是對的? “阿嵐可知這世上最公正的是什么?” 謝子臣再問,煮沸熱水,將茶葉撥弄至茶壺中,蔚嵐靜候著他的答案,聽他道:“是時間?!?/br> “君可不必自擾,你覺得什么是對的,你就繼續(xù)堅持,十年二十年后,你便會發(fā)現(xiàn),對的都會留下,錯的都會改變。這世間會迷惑一時,卻不會長長久久的迷惑下去。你堅持你的,他堅持他的,所謂想法,本就該百家爭鳴,只要不去強逼著對方做什么,那就無礙。” “若你如此想,逼迫著別人也如此想,那是你的不是。為人立身,管好自己,便足夠了。” 說著,謝子臣忍不住笑起來,抬起漂亮的眉眼,將剛好倒出來的茶遞到蔚嵐面前:“這也是阿嵐,前些時日教會在下的。” 聽到這話,蔚嵐沒有言語,她低頭看著對方端過來的綠湯,片刻后,朗笑出聲,接過茶碗后,雙手捧著茶碗,恭敬行了一禮,認真道:“謝過子臣,是嵐狹隘了。” 謝子臣點點頭:“是狹隘了些?!?/br> 蔚嵐:“……” 給個桿子就往上爬了。 “我為阿嵐解惑,阿嵐也為我解一惑吧?!?/br> 謝子臣放下茶杯,抬頭看著蔚嵐,眼中全是認真。 “在下傾慕一個人,但若要和此人在一起,卻要犧牲太多,在下放不下,舍不了,逃不開,卻又不舍得拿一切去換這份感情,君以為該當如何?” 聽到這話,蔚嵐不由得笑了:“子臣有心上人了?” 謝子臣沒說話,片刻后,鄭重點頭。蔚嵐放下茶碗,含笑道:“感情之事,隨心爾。你不愿以有的一切去換這份感情,不過是因這份感情沒有到需要你換的程度,既然沒有到,那就不用強求。默默喜歡對方,不也是一件極讓人歡喜之事嗎?” “若那人一生可能都不喜歡你呢?對方無法回應(yīng)你的感情,也不會回應(yīng)你的感情。”謝子臣靜靜凝視著她,蔚嵐張合著折扇:“我以為,子臣是遇見想要的,就會伸手去拿的人。喜不喜歡你,至少要得試試,等待一份感情,也同狩獵差不多?!?/br> 蔚嵐給謝子臣傳授著經(jīng)驗,完全將對方當做了同性一般:“你要慢慢等待,引誘,圍剿,收網(wǎng)。你要捕的是只兔子還是老虎,是只鹿還是狼,不同的動物,不同的策略?;ㄉ夏托?,”蔚嵐抬頭微笑:“斬了所有荊棘阻攔,將她逼到避無可避,再收網(wǎng)捉魚?!?/br> “到時候,若她還拒絕你,這也算你努力過,不過是少年一場風流爾,回首仍可笑談中?!?/br> 謝子臣沒說話,他點點頭,端起茶碗,舉杯恭敬的行了一禮。 當他抬起頭來,同蔚嵐含笑的眼對視在一起,兩人不由得相視一笑,朗聲開懷。 當天夜里,眾人又小聚一番,歸去時,桓衡小心翼翼跟在蔚嵐身后,蔚嵐酒意甚高,將手攏在袖間,踏著木屐而行,時不時抬頭仰望星辰明月,一回頭看見桓衡那忐忑的表情,不由得笑了:“阿衡本是豪爽男兒,怎的學得如此姿態(tài)了?” “阿嵐……”桓衡抬起頭來,有些不安道:“你可還生氣?” 蔚嵐搖了搖頭,舒了一口氣道:“本就是我狹隘了,哪里還會生氣,阿衡莫要過多擔心,我已想明白了。我若是對的,你自然會聽。你不愿聽的,我強求了,那也于你無益?!?/br> “我……”桓衡著急開口,蔚嵐用扇子止住他的言語,溫和道:“我并非氣話,而是真心。于我心中,你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想要你過得好,故而對你多加干涉,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本就是我的不是,我該同你道歉。只是你一向待我誠心,顧忌我太多,哪怕明明是我的不對,你也會為我改變。是我沒有好好重視你的情誼。” “阿衡,”蔚嵐靜靜看著他:“如你想要的去活。無論如何,你在蔚嵐心中,始終是那個與我一同殺伐戰(zhàn)場、與我生死相交的桓衡。我的愿望,從來都是你活得好,而不是為我活得好?!?/br> 桓衡聽著蔚嵐的話愣了愣,好半天,他卻是笑了起來:“我知道的?!?/br> 他說得無比鄭重:“我知道你對我,一直是極好,極好的。” 蔚嵐沒說話,她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 春日很快過去,迎來盛夏,夏日溫度一日高過一日,眾人上課的地方也就從北雍宮改到了水榭中,用冰塊鎮(zhèn)著扇風,終于讓大家舒服了些。 課程由淺入深,大家都有些不堪重負,每日一面熬著夜一面走著神,唯有謝子臣和蔚嵐兩人,每日按時就寢,按時起床。 那日交談后,謝子臣脾氣好了許多,總不算像之前一樣隨時暴躁,雖然仍舊在偶爾之間懟上那么一兩句,但尚在可接受范圍內(nèi),眾人已經(jīng)十分感激謝子臣嘴下留情。 課程進度加上來,最苦的就是桓衡,每天都在下課之后要蔚嵐單獨開小灶,謝子臣看不下去,便同蔚嵐兩人輪流著教導(dǎo)桓衡,蔚嵐替桓衡抄書,謝子臣就講課;謝子臣抄書,蔚嵐就講課。一時間,三人感情到好上了許多。 六月時,徐城經(jīng)歷了百年難遇的大雨,好在張御史在三月末就參奏了徐城水利貪污一時,上上下下徹查之后,特意讓工部員外郎衛(wèi)秋前去監(jiān)察連趕三月,修上了新的堤壩。 衛(wèi)秋是個擅于水利的人,本聽說徐城暴雨時,眾人都已經(jīng)開始商討救災(zāi)之策了,然而等了許久后,徐城卻傳來了徐城無虞的消息。荊州州牧親自視察之后,將衛(wèi)秋大大夸贊了一番,言衛(wèi)秋極善用人管理,在他指揮下所修建的堤壩之牢固精妙當世罕見,徐城今后百年無憂。 圣上大喜,當即將衛(wèi)秋提為少府監(jiān),負責管理鑄錢工藝等事物。 而當初要求徹查徐城水利案的張御史得賞金五萬銀,提俸祿一千石,最重要的是,聲望空前高漲,乃人人稱頌的忠義良臣。 就是在張御史這樣順風順水的時刻,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來到了順天府前,用手撥開了立鼓上的藤蔓荊棘,滿手鮮血抽出鼓槌,一下一下狠狠砸在了鼓面之上! 鼓聲震天而響,驚得正在玩著鳥雀的順天府尹陳淮差點砸了他的鳥,匆匆忙忙換了官府出來。而百姓也聞聲而來,看著那瘦弱女子滿手鮮血砸著立鼓,紅著眼朗聲道:“民女狀告御史大夫張懷盛,誣陷友人夏城之,強行玷污其妻女,逼其妻為保貞潔自盡而亡,令其女身懷六甲而不敢相認!”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正跑著出來的陳淮嚇得差點跑回去,而百姓們則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御史大夫張懷盛是怎樣的人? 傳說中兩袖清風、不近女色、君子高潔、不畏強權(quán)的公正之士! 而這個女人,頂著滾頂板的懲罰,卻也要來狀告此人,可見是做了多喪盡天良之事。 然而很快,便有人認出來:“這不是天香閣的夏三娘嗎?就這么一個妓子,也敢來狀告張御史?!” 此言一出,人群中傳來嗡嗡之聲,有買了菜的圍觀者路過,拿出手中的雞蛋菜葉就扔了過去,大聲道:“妓子滾去吧!莫要將你的臟名同張御史連在一起!你這樣的人,就是玷污張御史之高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