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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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嵐沒有說話,無數(shù)言語涌上喉嚨。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那年林夏被打,他們一群少年郎和南城軍打完那一架后,醉酒河邊,泛舟湖上。彼時月色涼涼,少年廣袖玉冠,意氣風(fēng)流。 她看著面前不足弱冠的青年,張了張口,卻是什么都說不出口,那人秀美的眉目掃視眾人,隨后道:“第三件,便是昔年家中有一琴師,在下奉為知己,琴師多次向我求《廣陵》的曲譜,我卻吝嗇不給。未曾想,嵇某命不過弱冠,如今卻是沒有機(jī)會給他了?!?/br> 臺下言瀾微微一愣,嵇韶將目光落到言瀾身上,而后廣袖一揚(yáng),盤腿坐下,長琴橫臥膝頭,他撫摸過琴弦,嘆息道:“嵇某最后奏此曲,若君能銘記,《廣陵》也不算絕于嵇某此身,那嵇某,也就無憾了?!?/br> 說著,他撥動了琴弦。全場一片靜默,只聽琴聲悠揚(yáng)而起,琴聲中滿是疏狂之意,卻是不畏生死,言瀾靜靜注視著那個人,從這琴曲中聽出他的意思。 這場死時他自己求的,他就是要用這場盛大的死亡,去激起民怨、去洗清太子冤屈。而且,他也不能拖累蔚嵐。 言瀾知道嵇韶的意思,他與他相交一場,自然明白這個人心中那份超乎尋常的固執(zhí)。 他靜靜聽著這曲聲,而后突然聽到笛聲驟然響起,卻是蔚嵐站在他身后,吹響了玉笛。 琴笛相合,仿佛是回到當(dāng)初北歸之時,這位青年歡歡喜喜彈起一首迎客松,蔚嵐恭恭敬敬回了一曲。 言瀾聽得眼眶發(fā)紅,卻是慢慢退去。《廣陵》曲畢,時辰也到了,嵇韶抬頭看了看天色,有些遺憾道:“時候到了?!?/br> 蔚嵐轉(zhuǎn)頭問向去皇宮里復(fù)命的士兵:“陛下的意思如何?” “陛下說,妖言惑眾,當(dāng)斬不赦?!?/br> 士兵回答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蔚嵐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向嵇韶:“嵇兄可有話囑托我?” “話……”嵇韶想了想,卻是笑了:“同康成說,不必愧疚。將我的琴送給他吧,他要了好久?!?/br> 說罷,他將琴放到遠(yuǎn)處,從容走到臺上,端正跪了下來。 蔚嵐不忍相看,坐回主位上,閉上眼睛,而后抽出令牌,將寫著“斬”字的令牌扔了下去。 “斬!” 蔚嵐咬牙出聲。令牌落地,片刻后,便聽見人頭落地的聲音。 局面一下亂了起來,周邊人哭的哭,喊的喊。蔚嵐強(qiáng)撐著自己走到臺上,彎下腰,收起了琴來。 嵇韶的父親紅著眼走過來,恭敬道:“魏大人,可能讓我來為阿韶收尸了?” 蔚嵐呆呆抬頭,片刻后,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抱著琴走了下去。 她強(qiáng)撐著神志,一直沒有言語,等坐上馬車后,染墨突然開口:“世子,你的手怎么了?” 蔚嵐慢慢回聲,這才發(fā)現(xiàn),她抱琴的手,早已被琴弦割出血來。 她搖了搖頭,淡道:“去阮府?!?/br> 馬車噠噠作響,蔚嵐感覺疲憊涌上來,沒一會兒,馬車突然停住,蔚嵐聽外面道:“世子,是言公子?!?/br> “進(jìn)來吧?!?/br> 蔚嵐出聲應(yīng)答,片刻后,一個紅衣青年跳了上來,他手中還提著劍,蔚嵐抬眼看向他,有些沙啞道:“為什么不救他?” “他不愿意,”言瀾冷聲開口,坐在蔚嵐對面:“我若救了他,你是監(jiān)斬官,你怎么辦?” “我有我的法子?!蔽祶褂行┢v:“你今日動手,我不會攔你?!?/br> “是他攔了我?!毖詾懘瓜卵垌骸八@個人的性子,你難道不知道嗎?別人可以拖累他,他卻不愿意拖累任何人。這是他選的路,他要走,我不會攔他。今日但凡他有一點(diǎn)不愿意,我便是拼了這條命,也會帶他走?!?/br> 蔚嵐沒有說話,馬車?yán)锿蝗话察o下來。過了許久,言瀾突然道:“是因?yàn)槲覇幔俊?/br> 蔚嵐抬眼看他,言瀾捏緊拳頭,緊盯著蔚嵐:“三皇子突然傾盡全力登基,是因?yàn)槲腋赣H的案子嗎?” 蔚嵐沒有回答他,言瀾仿佛是明了了什么,點(diǎn)頭道:“我知道了?!?/br> 說完,便要離開。蔚嵐一把抓住他,將他拉扯回來,冷聲道:“站??!” “什么都別做,”蔚嵐抬眼看他,眼中全是懇求:“言瀾,我再欠不起別人了?!?/br> 從未有任何一刻,讓蔚嵐體會到,這是一場新生了。 她為了上輩子的言瀾布下這一局,她以為自己從未變過,始終是那個大梁丞相蔚嵐。大梁丞相蔚嵐求什么?求的是權(quán)傾朝野,是千古流芳,是能穩(wěn)住國家局勢,恢復(fù)漢室天下。 大梁丞相蔚嵐,她的師友在變法中被暴尸十日,她仍舊能奉兇手為師。 大梁丞相蔚嵐,她有一顆如此堅(jiān)硬的內(nèi)心,凡事只求最后結(jié)果,過程如何,她一概不論。 如今的局勢并沒有脫離她的掌控。當(dāng)她決定為言瀾翻案,一方面是為了保言瀾,另一方面想的就是如何借助這個案子,讓太子與蘇城斗法的過程里,自己步步高升。 中間蘇城的激進(jìn)固然讓她意外,但是當(dāng)她和謝子臣琢磨清楚蘇城的想法和手段后,便又立刻重新站了起來。 她如今是吏部尚書,她會在太子回歸前讓朝廷里布滿她和謝子臣的人,她和謝子臣會是迎接太子回來的首要功臣,她的確借由這件事,平步青云。 可沒有半分欣喜,更無高興可言。 她突然發(fā)現(xiàn),她生命里那些以為并不重要、毫無顏色的人,原來是如此鮮活的存在。 而她以為也沒有如此重要的人,也已經(jīng)成為如此巨大的牽絆。 她以為自己的內(nèi)心冰冷如鐵,卻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間,她早已如一個少年人一般,也會滿是豪情,也會胸懷激蕩。 她沉默著沒有言語,言瀾皺眉看她,蔚嵐緩緩回神,開口道:“你先躲起來,等需要你時,我會去通寶當(dāng)鋪門口掛一個紅燈籠,看到了,你便來找我。” “別找麻煩。” 聽到這話,言瀾點(diǎn)了點(diǎn)頭,頭也不回道:“我走了?!?/br> 說完,便跳下馬車去。 馬車?yán)^續(xù)朝前,一路來到阮府。蔚嵐下了馬車來,報上自己的名帖后,阮家人便將他領(lǐng)到了后院。 阮康成已經(jīng)醉酒喝成了一灘爛泥,蔚嵐抱琴站在長廊,看見阮康成躺在地上,抬起酒壺,將酒倒在自己臉上。 蔚嵐走過去,木屐發(fā)出噠噠之聲。阮康成聽見了聲音,卻也沒有回頭,仿佛蔚嵐這個人不存在一樣,閉著眼睛只知道喝酒。 蔚嵐停在他身前,看著阮康成的模樣,皺了皺眉頭。 她也沒多說什么,徑直將琴放下,而后道:“阿韶讓我同你說,路是他自己選的,無需愧疚。這把琴你同他要了很多次,他沒給你,這一次送給你?!?/br> 阮康成沒說話,他閉著眼睛,仿佛什么都沒聽見。 蔚嵐起身離開,走了沒幾步,就聽見身后人沙啞開口:“我是不是特別窩囊?” 蔚嵐沒有出聲。 許久后,她終于道:“我等了你一夜,我以為你會來救他?!?/br> “可我沒有?!比羁党尚Τ雎晛恚犻_眼睛,眼里全是淚水:“我害怕,我不安,我與他曾言是要同生共死的兄弟,可大難臨頭,我卻連多說一句話的勇氣都沒有?!?/br> “我一直以為自己多厲害,一直和他說總有一日我會成為一代名臣。可區(qū)區(qū)宮變,殿下一個眼神,我便嚇得說不出話來。我怕他殺了我?!?/br> “人之常情?!蔽祶勾瓜卵垌?,淡然開口。 “如果是謝子臣呢?”阮康成突然出聲:“如果是謝子臣被斬,如果你是我,你會眼睜睜看著他死嗎?” 蔚嵐沒說話,她想著謝子臣被問斬的模樣。 銳利的疼痛騰空而起,只是想一想,她就覺得無法忍受。 “不?!彼淙婚_口:“若是他,便是掀了這天下皇庭,我也會救他?!?/br> 阮康成沒有說話,蔚嵐提步出府。走了幾步,身后便傳來大笑之聲。笑聲中夾雜著哭聲,聽得人心頭一片悲涼。 “阿韶,阿韶……” 阮康成一面哭一面笑,將那一把琴抱入懷中。 蔚嵐走出阮府,大顆大顆雨珠落了下來。 “去皇宮?!?/br> 她突然太想見到謝子臣,想確認(rèn)他的安危。 她再不敢低估這個世界任何一個人在她心頭的分量。 馬車疾馳入宮,雨大得讓人看不清楚,蔚嵐讓人通報過后,染墨撐著傘讓她入宮。一面走,蔚嵐一面聽著旁邊侍女給她迅速報告著宮里的情況。 “陛下說要登基大典前,要徹底關(guān)閉盛京城門?!?/br> “為何?”蔚嵐眼中全是冷意。徹底關(guān)閉盛京城門,也就意味著再送任何人進(jìn)出就困難了。 “今日嵇大人之事已經(jīng)傳入陛下耳中,陛下十分不滿?!?/br> 蔚嵐沒有說話,她大概已經(jīng)明了。 嵇韶讓蘇城慌了,所以他想到的,便是鎖死盛京,無論怎樣,消息不能傳出去,等他登基之后,一切就安穩(wěn)了。 古晨已經(jīng)死了,他的登基大典目前無人敢cao持,林澈主動代上,定在三天后。 這是最近的一個吉日,不能再推了。 蔚嵐帶著雨水疾步走進(jìn)宮里,蘇城正在御書房里作畫。 蔚嵐跪到地上請安,蘇城一直沒說話。等他畫完一幅畫后,看見跪在地上面色淡然的青年,心中終于是軟了下來。他從汪國良手中接過帕子,凈了手后,卻是沒有提今日的事情,轉(zhuǎn)頭同蔚嵐道:“說好今日帶你去看謝子臣,走吧?!?/br> “謝陛下?!?/br> 蘇城這么好說話,讓蔚嵐有些不安。 蔚嵐跟著蘇城一起到了密道,蘇城遵守了約定,一晚上沒給謝子臣用刑,他精神頭似乎好了很多,但是蔚嵐卻仍舊可以清楚看見他身上才剛剛結(jié)痂的傷口和烙印,她捏緊了拳頭,一言不發(fā)。 嵇韶的死回蕩在她腦海里,她不由得開始思考,謝子臣會不會死在這里? 人命是如此脆弱的事情,她和謝子臣總是在謀算,可人怎么能算過天呢? 她目光落在謝子臣身上,蘇城坐到一邊,喝著茶道:“有什么話,便說罷?!?/br> 說著,他吹開茶水上浮著的葉子,漫不經(jīng)心道:“說完了,我同你說一說今日的事情。” “陛下信守承諾,臣看出來了。陛下要說什么,不若現(xiàn)在說罷?!?/br> 蔚嵐見謝子臣沒了事,便不愿再多說其他。蘇城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道:“今日的事,你有什么解釋?” 聽蘇城的口吻,蔚嵐便知道,蘇城是知道了整個過程的始末。 她果斷跪了下去,叩首道:“臣與嵇韶同窗多年,不忍見他受辱,是臣的過錯,臣自請陛下責(zé)罰?!?/br> “不忍受辱?”蘇城笑出聲來,用手撐著下巴,目光肆無忌憚落在蔚嵐身上。謝子臣不由得冷了神色,他沒有說話,聽蘇城繼續(xù)道:“阿嵐,你對所有人,總是那么溫柔,那么體貼,那么好?!?/br> “明明我才是你的君主,為什么你不能像嵇韶對太子一樣,一心一意忠誠于我呢?” “蔚嵐忠于陛下,蔚嵐之心,蒼天可鑒?!?/br> 蔚嵐果斷開口,蘇城卻是笑了起來,溫柔道:“你呀,就是會說話??墒菂s總是做讓我傷心的事。我聽聞了你今日的舉動,我很難過,你來的時候,我便一直想,要怎么對你才能發(fā)泄我心里的憤怒,可是凡是對你不好的事,我都舍不得。最后我想了一個法子,阿嵐可知道是什么?” “蔚嵐不知?!蔽祶蛊D難開口,其實(shí)她已經(jīng)猜到了,話剛出口,她就聽見鞭子猛地抽打在人身上的聲音。謝子臣咬牙不語,蔚嵐面色冰冷。 蘇城看著兩人的模樣,大笑出聲來:“看,這是不是個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