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口氣里那藏不住的寵,讓褚珩失笑。 白軟繼續(xù)發(fā)糖,低頭湊上前親了口褚珩的手,后舒一口氣,滿足的想,自個真是個合格的好相公。 洗過手,兩人鬧了一會兒,吃過午飯,褚珩又去忙了。 最近京都那邊來了消息,巴蜀之地突發(fā)地震,南境之地又連連暴雨,水災的厲害,皇上為此憂心不已,頭幾年外侵內亂,戰(zhàn)爭不斷,國庫虧缺的厲害,現如今兩方百姓有難,國庫發(fā)放的賑災銀兩不夠用,自然要從各分封地的王手中“借”來些。 這頭一個便是從褚珩開始,皇上下的圣旨,要他拿十萬兩白銀,十萬兩黃金,外加一萬擔米,一萬擔面,一萬擔布帛。 褚珩不傻,他知道,這是給他出難題呢,若他拿得出,固然是好,可就怕褚鐸會扣個“貪”的帽子給他。 要知道十萬兩白銀,十萬兩黃金,一萬擔米再加一萬擔面,一萬擔布帛,豈是小數目。 褚珩垂下眼,坐到書房榻上,拿了桌上的賬本,隨意翻了翻。 想他多年在外征戰(zhàn)沙場,父皇賞賜給他多少好東西,他就拿出來多少跟將士們分享,況且生來對金銀珠寶并不看重,如今,要他拿出這么多來,還真是叫他有點犯了難。 若他不拿,想必,褚鐸也會變著法子的在他頭上扣些莫須有的罪名。 褚珩看了片刻,他靖王府的金銀珠寶錢財銀兩,倒還是不少,遲疑了下,吩咐人叫來了管家,道,“錢管家,將府上的現金白銀黃金數點一下,用箱子裝好?!?/br> “回王爺,全部嗎?”管家恭敬問道。 “全部?!瘪溢竦?。 管家愣了一下,稍作思考,方才問道,“王爺,莫不是全拿去救災?” “即便皇上不下旨要我們這些分封地的王爺出資救災,作為本國國民,國家有難,盡自個所能吧。”褚珩淡聲道,“退下吧?!?/br> 管家應了聲是,行禮退下。 褚珩暗嘆一聲,決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有些人,只有正面回擊才能讓其乖一點。 —— 夜已深,皇城里的深夜靜的有些嚇人。 褚鐸伏在桌前批閱奏折,許是太勞累,又或者太困,他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竟有些暈眩的厲害。 他扶住頭,揉著眉心,靠在椅子上,腦子暈的叫他站立不起,只好趴在桌子上小憩片刻,才慢慢的起身,獨自一人去了床上躺著。 他不能倒下,決不能! 若是就這樣被累倒下,還不讓天下人笑話。自個用盡手段坐了這高位,卻只有短短不到一年時間累出病來,亦或者累死,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褚鐸咬牙的想,握了握拳頭,他不能倒下,不能輸,不僅不能輸給其他人,也不能輸給自個。 他起身,卻又被一陣暈眩弄得扶住了床邊,后坐在那靜默了許久,后閉了閉眼睛,深呼吸,緩緩起身去了書桌前繼續(xù)批閱奏折。 桌子四盞油燈,光線漸漸的暗了下來,他抬眼看了看,原是燈油要沒了。 褚鐸起身,彎腰拿起地上放得油灌,往里面一點點加油,卻因手抖,油不小心灑了一桌子,他又連忙扔下油罐去搶救那些奏折,當聽到油罐破碎的聲音,里面的油流淌了一地,褚鐸的眉頭皺起。 泄氣又煩悶的說不出話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兀自生悶氣。 房梁上傳來白城的嘲笑聲,那笑聲卻如清澈如流水,甚是好聽。 褚鐸順著聲音抬頭看去,白城浮在半空中,白衣飄飄,仙的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讓大仙見笑了。”褚鐸開口。 白城飛落在地上,手指輕捻發(fā)絲,舉手投足間全是妖媚,可目光卻寒如刀,看著褚鐸道,“堂堂一國之君,身邊居然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你這是唱的哪一出?” 褚鐸不答話,抿起雙唇,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道,“每晚不是有大仙與我作伴嗎?” 聽他這么一說,白城冷笑一聲,卻也沒生氣,也沒再理他,只是看了看那一桌一地的狼藉,又看了看略微有些狼狽的褚鐸,顯然看到褚鐸如此,他心情頗好,變戲法似得手上多了個酒壺,昂頭喝酒,后去了榻上躺臥。 褚鐸倒是習慣了他不拿自個當外人的性子,他開始整理桌上地上的狼藉,待他整理完,有些口渴,便走到桌前倒茶,這才發(fā)現茶壺里是空的。 半躺在那閑閑喝著酒的白城看他一眼,冷冷哼笑,眼底盡是譏諷。 褚鐸苦笑,覺得自個真是給自個找麻煩,堂堂一國之君,居然不留宮人伺候著。 暗嘆一聲,起身拿著茶壺出去找水喝。 日子不緊不慢的過著,轉眼到了中秋。 褚鐸得知靖王褚鐸私自募兵擴軍,買馬養(yǎng)馬,這消息氣的他面色鐵青,拳頭緊握,牙關咬了又咬,最后冷哼一聲,將桌上鎮(zhèn)紙打翻在地,怒道,“他靖王如此明目張膽,朕倒也是佩服他!” 底下跪著的一官員道,“回皇上,臣覺得,靖王如此已然是有謀反之意,皇上大可制他個死罪!” 褚鐸冷冷笑,好一會才恨聲道,“他褚珩有免死金牌,這朝堂之上多數臣子將士對他頗為衷心,最重要,他不僅帶兵打的一手好仗,且滿腹才華,就拿此次地震水災,他立了大功,救民于水火之中,這樣的人,朕豈能就這么輕易的殺之?” 跪地的幾名官員垂首不再多言。 褚鐸說完揮揮手,“都下去吧?!?/br> 等人走光,褚鐸坐下,拿起桌上朱砂筆準備批閱公文,可卻因心里煩躁,劃了兩下就又拋至一邊,安靜了小片刻,又拿起毛筆來,卻還是煩悶的無法靜心批閱,最后氣的將毛筆奏折一股腦全部推下桌,咬牙切齒道,“該死!” 說完又冷冷的呵呵一笑,接著仰天大笑。 足足笑出眼淚來,才堪堪靜了下來,面色沉沉盯著遠處的天空,沒人知他這陰冷的眸子下藏著什么樣的心情。 夜深人靜,白城現了身,他舉目望月,似笑非笑,“靖王命數生的比你好,有些東西是強求不來的。你再努力也終是落個空?!?/br> “可如今坐在這高位的是我褚鐸!”褚鐸被說的急了,氣的瞪著眼,差點拿了赤狐劍砍白城。 見他這樣,白城嘴角彎起嘲弄之笑,“你這高位做的如此不安,要我說不坐也罷!” 褚鐸騰地站起來,對上白城冷肅的表情,單又發(fā)不出火來了。 白城斜睨他,眼底帶著譏嘲,卻不想多言,而是拿出酒壺喝酒吟起歌來。 氣的褚鐸雙拳緊握,惱怒間不知所措,被白城的歌聲吵的氣急敗壞,大聲呵斥,“你這狐妖!閉嘴!” 話音落地,白城的利爪就掐住了褚鐸的脖子。 而褚鐸的手也摁住了白城的手。 第42章 褚鐸怒目瞪著白城, 白城氣定神閑,冷眼回望。 褚鐸道,“朕乃帝王之軀, 又有赤狐劍護身, 你殺不了我?!?/br> 白城不發(fā)一言。 褚鐸又道,“你這狐妖, 枉我這么多日對你心存善念,還在我這皇宮大院里給你喂雞吃, 你居然三番五次想要殺我!” 心存善念?這四個字叫白城挑了一側眉, 冷冷一笑, 嘲笑之意非常明顯,收回手來,不屑的哼一聲, 去了一旁坐著,要聽他下面的話。 他的嘲笑,他的冷漠,皆叫褚鐸氣急, 且暴跳如雷,甚至有些個傷心。 喋喋不休指責之間,褚鐸憤憤道了聲, “畜生就是畜生,即便是成了精,也改不了冷血無情不親人的本性!” 話音落地,一直冷漠不言白城便有了動作, 他猛地掀翻面前石桌,揮出利爪,毫不猶豫沖向褚鐸。 褚鐸巧妙躲開,快速拿了墻上的赤狐劍,拔劍出鞘,迎面刺向白城。 刀戈相見,招招狠厲,這偌大的寢宮里驟時火花四濺,一人一妖纏斗在一起。 宮里所存的東西全部四分五裂,白城飛身而起,現了原形,化成一匹足有人形那般大的赤狐,狡黠的目光鎖定住面前有些呆住的褚鐸。 褚鐸還未做出下面的反應,便被沖過來的赤狐撲倒在地,鋒利無比的狐爪摁住了褚鐸的胸膛,只需稍稍一用力,便能將褚鐸摁個半死。 褚鐸躺在那,目光灼灼的望著面前的妖物,片刻,忽而笑了,也不知為何而笑,笑的肆意張狂,到最后雙眼淚流。 “是,我是用盡手段坐上這高位?!彼煅剩翱伤溢裥宰与m清冷,但最大的弱點便是心軟,帝王之人,豈能有心軟二字!” 他吼,“我出身卑微下賤!這豈是我能選擇的!就因我母后是婢女出身!他們便來決定了我這一生都要卑賤度日!” 他怒,“如果你生下來就被人瞧不起,受盡欺辱,甚至連自個的父親都不正眼瞧自個一眼,每天提心吊膽的過著畏畏縮縮的日子,你試試這種滋味!你會知什么叫屈辱!什么叫膽顫心驚!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又叫萬念俱灰!” 他苦笑,“最后的那一點點尊嚴,都是他人為我和母后求情得來的?!?/br> 他不甘,“他人的命數就好,朕的命數就低賤!朕偏不!” “我褚鐸也是帝王之子!我的命數也是好的!” 他幾乎是用盡力氣嘶喊。 “憑什么?憑什么我要因母后是婢女,一生下來就被人看不起?” “憑什么父皇對我不曾有一絲一毫的贊許?明明我做了那么多討好他的事情!” “憑什么每年節(jié)日,別的皇子公主可以與父皇說說笑笑,我和母后只能躲在小小寢宮里,即便是想父皇了,也需等著傳召才能見上一面?!?/br> “憑什么這皇宮上下,上到父皇下到一小小宦官都能對我和母后指手畫腳?” “憑什么?你來告訴朕,憑什么?” 褚鐸猩紅著眼睛,額頭脖子皆都青筋爆出,面色因嘶吼也泛著紅。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rou強食,若我不用點手段,今日,豈能有我和母后臥榻之地?” “你這只狐妖,我且問問你,是不是這個理?” “是不是???” 褚鐸怒問。 白城盯著他,目光冰冷不發(fā)一言。 說出這一番番話,褚鐸好似被人抽走了力氣,躺在那一動不動,也不再看白城,只閉上眼,低喃道,“你們所有人,包括你這只妖,都覺得我褚鐸人面獸心、冷血無情,不顧念手足之情,耍手段做了這皇帝;可你們有誰知道,是他們待我在先的,我不過是一報還一報?!?/br> 好一個一報還一報。 白城眸光略滯,放開了他,幻化成了人形,神色清冷的盯著褚鐸看了片刻,沒發(fā)一言,后消失不見。 褚鐸一動不動的躺在那,后任憑淚水洗面,哭的悲慟。 —— 午后,馬場旁邊的后山林里。 剛睡醒的白軟哈欠連連的站在馬背上兜風,好在他是妖,若不然如此站著,飛馳跑的又快,還不得摔下來。 褚珩騎在馬背上,卻還是懸著一顆心,抱住他的雙腿,抬眼看他,道,“才睡醒,就這般,可真是頑劣的小狐貍?!?/br> 但這語氣怎么聽,都帶著幾分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