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塵作為地球來客，與有榮焉！

    ※

    體育館某個偏僻的觀測室里，朱朝風(fēng)望著臺正中風(fēng)姿如神的程塵，眼神狂熱地喃喃：“金色的魂光，這么遠都能聞到那美味；透體而出的星光，星圖就在他的身上?！?/br>
    李求知深深凝望了程塵一眼，他并沒有看出這孩子有什么與其他人不同的異樣。也許，這是流著神之血的半神們，所特有的能力？他向來自持冷靜，這時候也有些激動，神靈要的星圖，已經(jīng)有了蹤跡，只要……

    神所應(yīng)予的長生，近在眼前。

    朱朝風(fēng)轉(zhuǎn)眼望向程塵身旁高大的男人，良久，嘻嘻笑了起來：“崖自也沒歇著?。∥衣劦搅怂砩锨襞５奈兜?。”

    他舔舔唇，眼如碧血，笑靨如花。

    一二三，你吃了一個，我吃了三個呢！

    第109章 蠱

    還沒等到第二天的《新聞縱橫》, 電視先被一條插播新聞刷屏了：“……我國東北遼府、黑府、延府多處出現(xiàn)形似龍卷風(fēng)的黑色漏斗云狀不明物，人類碰觸可導(dǎo)致靈性喪失, 但該不明物體目前并不會移動，政府正在積極組織專家人員研究解決。

    遼府、黑府、延府進入特別緊急防御狀態(tài), 請各地相關(guān)民眾保持鎮(zhèn)定, 聽從武警和軍人的指揮，盡快平穩(wěn)遷移至安全地帶，戶外人員應(yīng)就近到安全場所暫避，民政部求助電話xxx，請大家注意收聽、收看、查詢政府發(fā)布的最新動態(tài)和命令……”

    正躺在懶人椅上看著電視等某人投喂的程塵, 一下子驚得坐了起來, 與大狼對視一眼, 心沉了下去。

    “……漏?！?/br>
    “漏”這件事, 本來只是局限在小范圍內(nèi)相關(guān)人士知情，政府也在積極尋求解決方法，更別說還有國外勢力不停攪局，借“漏”想來插手華國事務(wù)。事態(tài)的本質(zhì)雖然嚴(yán)重，但因為“漏”涉及范圍的局限性——一開始僅有兩三個出現(xiàn)在延府的山區(qū), 華國當(dāng)時遷移了三百多戶人家，并嚴(yán)格控制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廣大民眾并不知情。

    現(xiàn)在，顯而易見，這個蓋子捂不住了。

    政府只能有限度地公開“漏”存在的事實, 對于“漏”吞噬天地靈性這個令人絕望的特性，仍然選擇了避重就輕。很難說這樣的選擇對或錯，但站在維持穩(wěn)定社會的立場上，政府并沒有更多的選擇，只能與時間賽跑，盡力在恐慌性消息擴散開來之前，找到解決或者說讓“漏”停止蔓延的方法。

    這不是某些人的戰(zhàn)斗，而是關(guān)乎到整個人類生死存亡的決死之戰(zhàn)。

    程塵沉默地看完整條插播新聞，凝視著屏幕上在群山之間，懸于半空中妖異的黑色漏斗，握住了大狼微涼的手。

    蔣師成過來告別，一向嘻皮笑臉、吊兒郎當(dāng)?shù)乃?，難得正裝肅容。

    “我剛剛接到了緊急征召命令，既然國家和人民還需要我這樣的半廢物貢獻點經(jīng)驗……”他站直身體，凝視程塵，緩緩舉手行了個軍禮：“責(zé)任所在，義不容辭?！?/br>
    程塵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該說什么，手忙腳亂地也站直身體，回敬了蔣師成一個莊重的禮。

    蔣師成走得悄無聲息，哪怕曾經(jīng)飽受與“漏”戰(zhàn)斗的痛苦和傷害，牢sao滿腹地受著后遺癥的折磨，當(dāng)國家召喚他時，他仍然毅然決然地再一次邁向那個讓人絕望的戰(zhàn)場。

    接替老蔣的是董則，這個沒什么存在感的男人，似乎連呼吸都不存在了。程塵從他漠然平靜的臉上，也偶爾會發(fā)現(xiàn)一絲擔(dān)憂。

    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忙碌著，連折小胖來探望程塵時都板著小臉，欲言又止地在他面前嘆息。

    “傳世”靈文出世這樣的大好消息，就像是一個小小的漣漪，濺起點歡樂的浪花，轉(zhuǎn)瞬就淹沒在“漏”的陰影之中。

    對于這樣的狀況，程塵有些無從著力的煩躁。他所能做的，就是到書院給孩子們講課，努力撫平自己的焦躁，也安撫莫名有點不安的孩子們。

    “程塵，你說那個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林良羽實在按捺不住，偷偷地問。

    “誰知道呢？”

    “那……政府能不能把那東西消滅掉？”

    程塵想了想，搖搖頭：“……我不知道?！?/br>
    “漏”不知其從何而來，更不知其所終，只知道它就像一只饕餮，貪婪地吞噬著這個星球上人類生存的根基——靈性。

    回到家中，程朗正陪著交圖在玩。

    他的一只大手罩在俞交圖的頂門，一雙綠色的眼眸凝視著另一雙黑色的大眼?？吹匠虊m回來，程朗緩緩收起手，在小家伙的頭頂軟毛上揉了揉。

    交圖黑黝黝的大眼睛也緩緩轉(zhuǎn)了過來，凝望程塵，不知是不是錯覺，在陽光下，程塵仿佛看到有一絲墨綠的光澤在那孩子眼中閃過。

    交圖又緩緩將眼神轉(zhuǎn)回，望著程朗，默默伸出手，給了他一顆閃著黑色光澤的小石子。

    “咦？難得啊，交圖居然喜歡你？還給你禮物？”程塵有些驚訝，要知道，每次這孩子上樹做窩，都是程朗把他給揪出來的。每天盯著程塵“爭寵”時，兩人可以說是兩看兩相厭，有這樣的和平時刻，簡直要放煙花慶祝。

    一大一小兩只默默地看了對方一眼，默契地同時扭頭走開。

    程塵發(fā)誓，在這兩只的臉上都看到了大寫的“嫌棄”！

    臨睡前，程朗給了程塵一個深深的晚安吻。

    這一個吻，吻得程塵神智不清，心旌神搖，連靈魂都似乎被吸得發(fā)慌，飄飄蕩蕩不知所在。意識海中星光紛紛灑落，星星們仿佛都扎不住根，要被這個吻給搖晃下來。

    這種甜蜜而恐怖的感覺，似乎有些熟悉。

    程塵一團漿糊的思維里，終于遲緩地翻出了已經(jīng)被塞到垃圾角落的記憶。

    當(dāng)初那位朱朝風(fēng)王子強吻他時，除了生理和情感上的厭惡，他的意識海里，星星們也曾這樣惶惶欲墜……

    一顆心，忽悠忽悠，不知為什么沉到了深不見底的深淵，周圍是無知無覺的黑暗，沒有一點光亮，像沼澤，更像地獄。

    程朗越吻越深，像是要把一腔深情都付諸口中。

    程塵神智越來越模糊，心越來越冰。

    有什么壓抑而惡心的東西，突然從意識海深處翻滾出來，拔地而起，一絲金紅的血液，瞬時離體而去。

    那一瞬，程塵覺得自己的魂似乎也已經(jīng)出竅離體。

    一道金光照射進了意識海。

    緊接著，奔騰洶涌的金色光濤如海潮一般撲向他的意識海，卻那般輕柔地?fù)崞叫呛５膭邮帯＠卫伟崔嘧∷撵`魂，撫平魂與體的裂痕。

    一點點金光如同夜色中的煙火，漫天四射，璀璨綻放，點亮了一顆又一顆的星。

    星星們漸漸穩(wěn)定，被這金光潤澤得更加明亮。

    溫暖而甜蜜。

    黑暗的沼澤被照亮，那是一潭有點苦澀的巧克力。

    一只小綠狼歡快地奔了進來，在程塵的意識海里撒歡，找到了躲在一邊的小王子，拽著不安的小人兒坐在巧克力湖邊，一起仰望綻滿金色煙花的燦爛星空。

    程朗戀戀不舍地離開了愛人甜蜜的唇。

    憂郁的綠眸定定地望著程塵，直到那雙黑色的眼睜開。

    “……你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程塵望著他，輕輕推開，冷靜地問。

    程朗用力拉住他的手，把程塵牽到椅邊坐下。

    “聽說過蠱嗎？”

    程塵掙不開他的手，冷漠地點點頭。

    “把幾只候選的毒蟲放進一個罐子，相互爭斗，最后活下來的那只，就是蠱?！?/br>
    程朗的聲音低沉，他平時不多話，此時娓娓道來，別有一種異樣的誘惑。

    “人類站在這個星球的食物鏈頂端，與許多其他生物一樣，有著奇妙的基因。在自然選擇進化上，人類選擇了將自身基因分為兩套，男與女配對繁衍，而不是像草履蟲那樣復(fù)制自我。

    這樣的選擇，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基因的選擇性進化，能篩選出更適合生存與繁衍種族的后一代，不至于因為永遠都是同樣的遺傳，無法適應(yīng)環(huán)境的改變而滅絕?！?/br>
    程朗望著程塵的眼，緩聲道：“所謂的‘龍生九子，子子不同’，只是地球人類對某些基因選擇手段的自我理解和解讀。李求知得到了‘神血’，他尋找不同靈賦的血脈讓神血與之混和，找出最能適應(yīng)人類軀體進化方向的那份基因。

    你和我的身上都曾經(jīng)有一點‘神血’基因?！?/br>
    程塵麻木地點點頭，說：“曾經(jīng)。”

    李求知曾經(jīng)在他的身軀上做過某些試驗，看來就是這個所謂的“神血”基因?qū)嶒灒G色的眼睛應(yīng)該就是“神血”的顯性基因。所以當(dāng)李求知看到孩童的程塵黑色眼睛時，毫不猶豫地放棄了他，甚至連命名都放棄。

    程朗仍然在接著說：“當(dāng)這九份神血基因與人類基因真正融合后，他們彼此憑借自身的力量，互相吞噬，最終的那一個，就將會是完整的融合體?！?/br>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這些的？”程塵問，他曾撿回的那個大狼，像個初到人世的孩童，低智而真誠，那一刻他自問沒有眼瞎，不會是偽裝。

    程朗牢牢握住他的手，像是生怕他掙脫不見。

    “在那個養(yǎng)尸地，我無意中吞噬了‘囚牛’的那份神血，這些片段的零碎記憶，就仿佛是鐫刻在基因的最深層，它復(fù)活了?！?/br>
    “所以，你和那位朱朝風(fēng)一樣，只是想要我身體里潛伏的，什么狗屁的‘神血’？還是其他什么……”我的魂靈，還是意識海中的“星圖”？

    程塵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面前這個熟悉的陌生人，記憶之于一個人，究竟是什么？面前的程朗還是不是與他相依為命的那個人？又或者，他們之間莫名的牽引，也不過是食物與獵者之間的誘惑？

    曾經(jīng)失去記憶的流浪漢，他追逐的，是鐫刻于基因的吞噬欲望吧。

    程塵自嘲地一笑，什么相依為命，嗯，其實是儲備糧的一廂情愿與自作多情吶！

    第110章 最后的龍子

    程朗沒有說話, 握著程塵的手，安靜地望著他, 緩緩吻住他那蒼白失色、冰冷的唇。

    程塵放棄地閉上眼，無論是rou體還是靈魂, 他都絕非程朗……不, “睚眥”的對手，除了自我的靈魂，他一無所有。

    現(xiàn)在，睚眥準(zhǔn)備開“吃”了嗎？就像是還真老道說的那樣，異世的靈魂大概很滋補吧？！怪不得他總是叫自己“小rou包”, 皮薄餡大汁多, 傻乎乎地把天敵飼養(yǎng)在身邊, 自以為互相馴養(yǎng), 看著自己慢慢變彎還偷偷無奈地樂——傻透了。

    程塵閉著眼，在黑暗中等待最后一刻的來臨。

    他應(yīng)該感到慶幸，這兩年來大體美好，偶爾糟心，時不時驚心動魄的異界生活, 其實已經(jīng)是老天多奉送的命。

    沒什么可抱怨的了。

    濡濕的唇溫?zé)幔涇浀纳囝^輕輕地卷過來，帶點水蜜桃的清甜，因為他喜歡，程朗買了一大堆這個口味的清口糖。

    黑暗中，透出一點幽綠的光。

    明明閉著眼, 卻有一頭毛茸茸的長嘴小狼使勁在他眼前蹭啊蹭，小綠低著大腦袋，使勁往前拱，前面是小王子死閉著眼，淚汪汪的身影。小綠的長吻彎起，長長的紅舌頭輕輕卷起，小心翼翼地舔在小王子的臉上，把他的金色王冠都舔歪了。

    小王子哭唧唧地張開眼，一不小心被小綠拱到他的跨下，成了狼騎士。小綠得意地瞇彎了眼，屁顛顛地背著他的騎士，往前方的虛空奔去。

    那是一片幽藍的意識海，金紅色的液滴高懸于空中，散發(fā)著奇異的光。

    明明是閉著眼，程塵卻覺得自己仿佛整個人走進了那奇異的藍海，他“望”向四周，死寂的宇宙，沒有一點星光，這是……程朗的識海。

    意識到這一點，他有些退縮，卻碰撞到了另一個意識體——是程朗。

    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程塵說不出來，他只覺得自己真的要死了，整個靈魂仿佛被電流從頭到腳過了一遍，快感像是潮水一遍又一遍地沖刷著腦神經(jīng)，或是某個腺體？wtf！不管那是什么玩意！

    滾開！

    程塵努力維持著僅剩的一丁點的理智思維，渾身發(fā)紅地——假設(shè)他有rou體可以發(fā)紅的話，怒斥無恥地將自己精神體一縷又一縷地纏繞上來的大狼，然并卵！

    “與你神交，期盼久矣。”